《折最冷的月亮》不知南方暖

37、第三十四章

　　在马车中待上半刻，手脚就逐渐暖和起来，蒋素鱼转头对上郁却白好奇的眼神，逐渐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大约是眼前少女眸中好奇丝毫不加掩饰的缘故，蒋素鱼未曾等她开口，便先一步打开了话匣子：“县主可是疑惑我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郁却白没想到这个话题会被主动提起，惊讶片刻后笑着问：“便是我好奇，蒋家姐姐可会告诉我答案？”
　　蒋素鱼总是会因为这句姐姐而失神，郁却白从一开始就不曾因为流言蜚语而将她低看一眼，哪怕她为京师大部分世家女所不齿，但少女从初面投过来的眼神便总是澄澈且不带微词的。
　　“其中过程我不便细说，我是今日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有人要对你不利。”
　　这话说的看似隐晦，实则只要郁却白能查得蒋素鱼今日行踪，就能知道是谁要对自己下毒手。她压下满腹疑问，只对着救命恩人笑得甜蜜，仿佛真的不再惑于之中细节一般。
　　这位蒋家姐姐身上也许带着天大的秘密，能牵出她好奇的所有事情，当年退婚，长姐在宫中听到的谣言乃至母亲身逝，好像所有秘密都缠扰在一起，只等一个契机便能全部串联起来。
　　衙门很快派了人来查看，虽不明显，但桥梁却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这座石桥是周边村落前往京师的必经之路，若真出了状况导致百姓死伤，后果不堪设想。前来处理事宜的衙役不敢耽搁，对郁却白稍加安抚之后，飞快往京中奔去。
　　出了这事众人也知送来的信只不过是个幌子，留枫唯恐多待生变，命众侍卫加强警戒后，也转而踏上返京之路。乙贰在暗处朝身后众人点点头，继而远远跟在队伍后头。
　　与此同时，秘密进宫的商厌也得知了郁却白安好的消息，他抬头望向着明黄龙袍的男人，放凉茶杯沁出来的寒意刺激着指尖。李琮这无事一身轻的模样一看便知是未曾收到上报，后日就是万寿节，此时多生事端对他来说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郁皇后最近与你关系如何？”
　　李琮眉目上挑，显然对这句话疑惑不已。对面话的主人神情依旧懒散，哪怕炭火充足也未曾烘散他那一身冷意。
　　“邕亲王何时转行做起了月老？”李琮也不接商厌话头，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从哪处缝隙挤进来打着旋儿落下的雪花，两人都注意到这“不速之客”，同时抬头望向亭外，汪德全适时撩起遮风帘，露出外头的景致来。
　　“皇上。落雪了。”
　　雪大概下了好一会儿，假山地面都泛着湿气，枝桠上甚至已薄薄积了一层白。远处盛开的早梅花蕊中间缀上白雪后更显小巧可爱，商厌多瞧了几眼，心中有了计较。
　　“后日万寿节，你要将李雪枝许给韩溯？”商厌压下浮上心头的轻晃的缀有流苏的红梅簪子，持起一子自然同李琮对弈起来。
　　“李佑那个蠢货，以为自己从韩溯身上捞到了天大的好处，最近行事越发嚣张，这两人既然用联姻作结盟信号，朕怎能不从旁帮衬一把？”
　　商厌知道李琮将李佑留这么久的原因只是因为想钝刀子磨肉，这人表面看着光风霁月，实则切开内里就是个心黑的，对敌给人留一线，最后却告诉你就连你那一点余地都是我施舍的，十足恶趣味。
　　“向来不爱操心的人，今日怎的还关心起这等闲事来？“李琮连眉毛都透出玩味，因为商厌这突然的转变而好奇不已。
　　“稍后便知。“
　　语音刚落，近侍匆匆而来，附耳对汪德全说了些什么，汪德全瞟了眼仿佛预知到这件事的商厌，对李琮禀报道：“皇上，工部尚书大人来了，此刻正在御书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雪还在下，起风后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地上水渍很快被覆盖，万物逐渐褪去自己的色彩，温度也无限趋于冰冷。李琮一开始有些读不懂那双狭长细眸中的幽深，此时帘子被掀开，他衣角被冷风带起，黑瞳中倒影着漫天飞雪。
　　看来工部尚书带来的消息定然同郁家那小丫头有关系了，李琮想，也不怪商厌开口便是问他和郁时笺的关系了。李琮转身离去，独留商厌端坐在亭中。
　　“借你几枝红梅。”
　　商厌带有些许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琮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每次郁却白进宫他这御花园就得少些东西，如今不过换个人来摘，也无甚不同。
　　岑堠得到送花任务时尚还有些懵，直到侍女将折下的一捧梅花递到他怀中 ，岑堠才忍住嘴角抽搐认命往宫外走去。想他堂堂大渝邕亲王暗卫之首，如今竟只配得到送花这种差事？商厌身边离不得人，岑堠出御花园后将花交到他人手中，嘱咐一定完好无损交给乙贰，才放心往观山亭而去。
　　于是这束梅花迎着风雪，连一片花瓣都未掉，送到了正在齐国公府当差的乙贰手中。
　　乙贰头上都是积雪，与身旁乙叁对视片刻，开始苦恼这梅该怎么送给花主人。从正门走自然不可取，他们身份不得暴露，就这样放在门口，里头人即使收到也不知是谁心意。想来这和熙县主“见多识广”，直接去敲门应该不会被吓到？
　　这样给自己鼓劲，乙贰在乙叁的注目礼中轻轻叩响了郁却白的房门。来开门的是问梨，小丫鬟乍在院中看见不认识的男人，吓得差点放声大叫，还是乙贰见势头不对，飞快说明来意身份，这才止住即将发生的惨剧。
　　“邕亲王殿下派来的人？”
　　话音未落，问梨身后窜出来个毛茸茸的脑袋，原来是郁却白听见了熟悉的名字，眼巴巴跑了出来。
　　“乙贰见过和熙县主，这是我家公子为了给县主压惊送来的红梅。”
　　郁却白伸手接过，宝贝似的抱在怀中，关注点却有些跑偏：“你说殿下安排你护卫阙园，所以你最近一直齐国公府附近？”
　　她扫一眼乙贰肩上和头上的落雪，有些不忍。郁却白知道有些上位者身边都会有这样一批人，他们受过专业训练，不畏严寒酷暑，就像影子一样兢兢业业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没想到商厌会放两个暗卫到她身边。
　　少女垂眸思考片刻，对问梨道：“你去收拾一间偏房出来，常备茶点。”又转而对乙贰道：“虽不知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危险存在才让殿下派了两位过来，想来未曾告知我本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位若得闲可去偏房稍事休息，我会吩咐下去不让外人靠近，还请给殿下带个话，就说谢谢他的花。”
　　会面十分短暂，乙叁戳戳乙贰胳膊问道：“你为何私自加上给县主压惊的措辞，不怕公子责罚？”
　　乙贰抬手拂掉头顶积雪，只像看傻子似的瞄了眼乙叁，那追姑娘不都是这样的套路，主子心血来潮送个礼物，自己可不得给润色一下。他目光追随着问梨，不知她是否是真的去准备县主口中那个房间。
　　一直到后来乙贰忍不住去探这偏房虚实，发现无论何时等待自己的都是热茶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转变成郁却白入主邕亲王府的忠实拥护者，当然这是后话。
　　红梅被放置在精致的白瓷花瓶中，中间雪花已因房中热度融化，变成水滴挂在枝头。郁却白趴在小几上撑着下巴笑眯眯望着花瓶，已在脑海中构想着回礼。
　　这插曲并没有影响御书房中工部尚书头上沁出冷汗，本来塌一座木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关键在于差点造成伤亡，对象还是皇后娘娘放在心尖上的和熙县主，更甚此次事故还是人为。
　　年轻的帝王脸上看不出喜怒，工部尚书哆哆嗦嗦汇报完毕，也不见李琮有什么反应。
　　“同大理寺尽快查清真相，已近年关，着工匠迅速修复木桥。”
　　出乎工部尚书意料，皇帝并未因中间牵扯到和熙县主而多加责怪。之前京师中皇帝看重县主的传闻沸沸扬扬，这次牵扯到正事，倒是他多想了。工部尚书拂去冷汗，默默退下，只余李琮无奈地低笑一声。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朕呢，邕亲王可还在亭中？”李琮揉揉脑袋，看向汪德全。
　　“回皇上，亲王殿下还没走呢。”
　　先前商厌眼中的深沉在此处得到解释，李琮知道他即能主动提出，想必是知道隐情，联想到之前这家伙叫他注意韩溯似乎对郁却白有敌意的事，李琮不禁怀疑此次事件怕与之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