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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白衣厩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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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承霂说要李长逸学习歌喏语后,晚上的空闲时间便多了语言课。而且不止有歌喏文,还有呼屠语、勒觉语、契洛语。
其中呼屠语是呼屠与其周边游牧部落所通用的文字与语言,毕竟呼屠存在千年,自然与朝央终夏一般拥有了自己的文字与语言。勒觉语并非专指勒觉的语言,而是指受朝央终夏所影响的东部语言范围的统称,勒觉是兖州古语的读音,可译为东方之地,现在的莲罗、灵伊等国所使用的语言都属于终夏语言分支,也就是勒觉语。契洛语是曾经西方最强大帝国的语言,如今该帝国已经不存在,但是契洛语对西方的影响犹如朝央终夏对东方诸国的影响,是相当重要的母系语。
关于为什么要学契洛语,李长逸不太理解。
祝宛筝直言:“现在使用契洛语的人最是野蛮,他们无礼傲慢,充满谎言,从西域而来的他们遍布长安,为了不被他们欺骗,所以殿下才要学他们浅薄愚陋的文字。”
“我不想学,如何?”
“除非殿下能让他们主动学习我们的文字。”祝宛筝似乎猜到了李长逸的想法,不忘苦口婆心,“如今我们国力强盛,只需要少部分人能懂得与外之交便可,沟通交流是我们应该做,且必须做好的事。而殿下不学,就意味着要多一些人去学,那些人不一定会像殿下与臣一般,人心难测,无法知晓替自己译文的人有没有参杂私欲,所以——”
“我明白,文字所承厚重可比史书,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字句皆须斟酌,如何能假借他人之口?”李长逸听够了严皓的唠叨,谁成想祝宛筝也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便直接用严皓的话堵住了祝宛筝的口。
祝宛筝这才放心。
“不过——”李长逸忽而一顿,盯着手里的书卷,像是自言自语,“远的没办法,这近的……”
至于李长逸到底说了什么,祝宛筝没有听清,只听到李长逸问道:“你既为兵部尚书,可带过兵?”
“带兵打仗的是十二卫总管大将军,臣并没有带过兵。”
李长逸又问:“卻晓晴?”
祝宛筝思索着,说道:“卻总领做过星罗卫中郎。”
“禁卫带兵却不打仗。”李长逸垂眸不再问了。
祝宛筝揣摩着李长逸的心思,多了句嘴:“如今长安城里带兵打过仗的人倒是有一位。”
闻言,李长逸抬眼看向祝宛筝。
“朝墨飞虹卫左武郎妊泠泠受召回京,前几日已经决定平调凉州凤羽卫左武郎,月底出发。”
“为何是平调?”受召回京的意思是皇帝要求回来,既然此人不是总管大将军,那么定是有别的特殊原因才会下旨召回,而官职调动仅仅是平调,就显得怪异了。
祝宛筝低眉说道:“朝墨飞虹卫总管大将军窦盟举荐平调。”
“飞虹卫比凤羽卫,如何?”李长逸忽而有了兴致。
“二者不可相比。”祝宛筝放下手里的书卷,跪坐在李长逸对面,倒了一杯清水。
默默看着祝宛筝为自己倒水,李长逸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歌喏语是每个皇子都要学的吗?”
“是的。”
“旁的人学吗?”
“凉汝十二氏中拥有歌喏血统的氏族子弟也要学。”
听了祝宛筝的话,李长逸心里的怀疑忽而消失。
师傅不仅懂歌喏文、呼屠语和勒觉语,还对皇宫中的各种事都了如指掌,甚至能够悉数说出关于父亲的各种小细节,怎么看都不像师傅自己说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幕僚。
李长逸曾试图寻找师傅的出身,最终一无所获。
白衣不惹尘,真的像尘土一般寻不到踪迹。
有时李长逸觉得师傅可能是还南王,但是他又困惑了——若真的是还南王,师傅何必隐瞒身份?
方才从祝宛筝口中确认了世家子弟也需要学歌喏语,那么还南王身边的一个人意外符合了李长逸心中的人选。
隋隐的母亲齐昌公主是父亲的姑母,他既是还南王的僚属,也是表兄。
联想到师傅对隋夜的态度明显比房着和伶俜要好,歪打正着,李长逸一通胡乱分析,偶然得知了隋夜的真实身份——隋夜是隋隐的亲属。
课后,李长逸去翻看了严皓提过的西域各国的书卷,发现契洛帝国已经灭国千年,仔细算起来,现在这个时间的势力确实属于北部山脉而来的只会烧杀抢掠的蛮人。同时,他再三确认了自己的发现,并将这份大胆的猜测深埋心底。不论师傅是不是隋隐,如今的皇宫都不能提及,自己也不能与他有牵扯。
入夜,昭天殿里还在议事。
每日都要来昭天殿,李长逸已经习以为常,没让余欢通报,他进了大殿。
刚坐好,思考该怎样才能与妊泠泠见一面,李长逸就听到李承霂提到自己:“既然众爱卿意见不能统一,不如让老九来拿主意。”
李长逸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李承霂扶额说道:“逸儿过来。”
待到李长逸走到龙椅旁,李承霂指着跪坐在底下的一干大臣说道:“太子解郎祝清欢与秦王之女祐平县主自幼定亲,但祝清欢与太子掌事新垣涣于今年春三月缔结良缘,朕当时也与他们商议过,他们都点头同意。前几日,秦王说祐平县主为了祝清欢将年纪耽搁大了,祝清欢已经婚娶,也希望祐平县主尽快出嫁,恳求朕为祐平县主寻一门好亲事。朕觉得北野侍中的二子最为合适,可他们都不同意,认为北野晅不合适。朕不强求,既然不同意,那就找个合适的人选来,他们想了几天也没能找到比北野晅更好的人选,逸儿说说,该怎么办?”
李长逸差点以为听错了,难以置信的问道:“太子掌事是女人?”
“呃——”李承霂解释道,“是男人,都是男人。”
王元显说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同为男子结亲,终归是会被世人嬉笑。”
李长逸听了后问:“为何同为男子结亲会同意,而县主嫁给北野晅却不合适?”
此话一出,北野蔼脸色越发难看。
一旁的王诲臣笑道:“九皇子问到了关键所在,只有北野侍中不同意罢了,秦王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
注意到北野蔼异样的神情,李长逸看向了李承霂。
师傅说过当今圣上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判断,他不会被臣子的意见左右。所以,面前这四位大臣的各异心思都不会说服李承霂,而自己的想法也会是同一个结果,李长逸不知道李承霂需要自己说些什么。
李承霂仍旧是那副慈爱的笑脸,李长逸收起了好奇。到底是想起了李长明的警告,李长逸将问题抛了出去,纵使他也好奇其中原因,也不得不选择不感兴趣,他不该参与政事,不该说那么多话,也不该表露情绪。
略做思考,李长逸冷冷说道:“太子身边的男人相互结亲,各位竟然会同意,匪夷所思。”
李长逸的这番话扫了一干人的面子,李承霂将在座之人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出声说道:“不若让太子替自己妹妹找个良人,祐平倒是听太子的话,秦王也与太子关系亲近,比朕来当媒人强些。”
最后,几位大臣虽万般不愿,也只得认可了李承霂的提议。
因为李承霂说完便直接问起了李长逸的课业,摆明了不想继续讨论。
李长逸不急着回忆课业,问道:“看书上说起凉汝李氏皆是沙场裹血的儿郎,可我从未见过十二卫的总管大将军,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的男儿,今日问过祝尚书,现在京城里只有妊泠泠了,父亲可否让我见见他?”
李承霂有些惊讶,牵着李长逸,将他拉了起来,说道:“今后逸儿想见谁便直接让余欢去办,凡是逸儿想要做的事也可以吩咐余欢,不过要过几日才能让妊泠泠去见逸儿,妊泠泠的父亲病重,他离不开身。”
李长逸被送到门口,他明白父亲想要他走,识趣的不再说话,推门而出。
余欢则如常跟在李长逸身后,替李承霂解释道:“好几回了,殿下也猜到了,陛下怕发火的时候让殿下看到了,影响了心情。”
“以后训斥我的时候总是要影响的。”李长逸忍不住辩驳。
“陛下怎么舍得训斥殿下啊!”余欢立刻反对,“陛下每每说起九皇子殿下满是自豪,心疼还来不及呢。”
李长逸不想听,“我要骑马。”
余欢将李长逸扶到马背上,还没开口,李长逸一鞭子,就留下余欢一个人原地发愣了。
“看起来时候到了呢。”余欢自顾自说着,转身朝昭天殿而去。
不出所料,昭天殿里,李承霂正为了祝清欢与新垣涣一事大发脾气。
“太子虽没表态,但终归是为祝清欢求了情,你们呢,一个二个巴不得逼死太子。朕要怎么给逸儿说?说你们一心要祝清欢和新垣涣死吗?朕是有意废太子,却不会为了此种事让逸儿认清你们!”
余欢进去添置茶水,李承霂立马变了脸色,问道:“送逸儿回去了吗?”
放下茶盏,余欢感叹道:“九皇子殿下骑马越来越稳了。”
此话提醒了李承霂,不觉一笑:“趁着这几日天好,让滕绪把闲厩中的马匹挑选一些,送到司农寺的草场去,逸儿也该自己挑一匹称心的良驹了。”
“遵旨。”
端起凉茶,李承霂说道:“让太子回东宫去罢,反思三个月也够久了。”
余欢暗自高兴,面上如常,拱手一拜:“陛下圣明!”
“现在就去慕寸宫。”李承霂又说道。
“是是是!现在就去!”余欢退了出去。
皇帝开恩,解除了太子闭门思过的处罚,余下几人的心情各不相同,但他们头疼的事却一致。
选马择位是古老的传统,皇帝的心思隐藏在十二厩中,太子之位稳不稳,全看九皇子最后选择的良驹是帝位还是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