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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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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王是在来年秋天走的。
去的时候很安详,李珚正陪着赏月,话说着说着,便没了声息。
一切早早地就备下了,府里有管家帮衬着到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且有礼部的人跟着,从入殓到下葬,并未起什么波澜。
宫里倒是也派人来问过,但圣上身子也不好,宗亲们自顾不暇,全都殷勤地往宫里跑,静王府显得冷清许多。
来吊唁的大多是静王生前与之亲近的人,都是些长辈,李珚大多也都知晓,唯独意外的是,何家也来了人,且来得竟是何家大小姐,何楹。
何家大小姐不久前嫁与宁王作了侧妃,也是她的嫂嫂,不过他与宁王来往并不密切,对这个新嫂子也无多接触,算起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公堂上。
她并未与宁王妃一道,说明代表的不是宁王府,而是何家。
原以为不过是做些面子,不想她竟陪坐了大半日,时不时捡些话题说说,对治丧之事偶尔也会提点几句,无形中给了些依靠,李珚很是感激。
外头都道郡主可怜,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女,静王在时也没能找一个可靠的夫家,日后指不定要过苦日子,李珚倒觉得还好,头上有个郡主的头衔,家大业也大,虽不比男子建功立业,但好好经营,总不会叫静王府没落的。
圣上也没能熬过这个秋天,举国大丧,太子登基。
这一切都李珚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偶尔需要进宫陪太后说说话,宽慰宽慰老人家。
见过温知书几次,但她事务如繁忙,见面也说不上什么话,只知道她在宫中已逐渐站稳脚跟,成了闻名皇城的女官,李珚由衷替她高兴。
平静的日子被一份八百里加急打破的。
彼时李珚正打算出宫,登基不过数十日的圣上匆匆赶来,道北边戎族趁着李朝朝堂更替,局势不稳,大势进攻。
圣上从小活在先皇的羽翼之下,哪见过这阵仗,戎族虽骁勇善战,但百年来两国均相安无事,不想一朝风云突变,大军压境,接连攻克两城。
朝堂如今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一派主战,可惜近百年来重文轻武,一时间连合适的将军都找不出来,一派主和,先行割城停战,日后再想法子夺回。
圣上温和宽厚,却也谨慎有余,魄力不足,陡然面对这一切,惶然不安。
这一耽搁,竟又听闻戎族连攻数城,这下朝廷一片哗然,纵使李珚终日呆在府里,也能感受到整个皇城的压抑。
这般人心惶惶,不等戎族攻陷,内里自个儿就分崩离析了。
太后惊怒,身着冠服,亲上朝堂,谕令圣上御驾亲征,挥师北上,夺回山河。
不想亲征前一晚,圣上突发急症,举朝哗然,纵使圣上确然身子欠安,在世人眼中总归多了几分扑朔迷离,不知野史上会留下怎样的一笔。
至此,京城这股一直压抑着的暗流终于沸腾起来,戎族兵临城下的谣言一时间甚嚣尘上,百姓惊慌失措,街道两旁已鲜有商贩作业,陆陆续续有人举家离城。
就连老管家都问上一句,是否要关了京城的铺子,先去江南避避。
李珚从未想过会有如此祸事,虽知战事不可避免,好歹也是中原王朝,北境军如此不堪一击倒是出乎意料。
北境军
不知道何欢身在何处。
外忧内患之际,一直未表明立场的宁王却突然坚定主站,且主动请缨替兄挂帅出征,还在朝廷上立下军令状,不破戎敌誓不回。
那日,太皇太后高高坐在上位,透过珠帘深深望进他幽深的眼里,想在里头看出些异样,可惜什么都没有。
终于,她认命般,挥手应允。
这位宁王,从前不争不抢,也未听得有什么过人之处,与太子一快,也总是不讨好的那一个,如今忽然领兵出征,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的胜券在握,朝中大多持观望态度。
这犹疑的态度很快被惊喜淹没,自宁王出征后,一切有如神助,捷报频频传回,一扫京都上空的阴霾,太皇太后的面上终于见着笑意,连久病的圣上也有转好的迹象,又可以上朝了。
李珚在太皇太后宫里见到他的时候,心底忍不住想,您好歹多躺一会儿啊,现在精神抖擞地算怎么回事,不怕被世人唾弃吗?
圣上倒是问心无愧的模样,甚至痛心疾首,“为何偏偏出征的时候得了急症,可真辛苦宁王了。”
说这话的模样诚恳无比,不似作伪,倒让李珚觉得,朝廷之事真假难辩。
真正引起轩然大波的圣上的一道旨意,上言,国库空虚,不适宜再开战,召宁王先行回京。
可还有两座城池在戎族手里呢,还没将入侵者打出去呢,这么退回来是怎么回事,拱手想让吗?
李珚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虽不能说富可敌国,可好歹也能帮上一点小忙,她觉得,静王肯定也是这么希望。
她揣着满腹的心思去找太皇太后,开门的小宫女火急火燎地将她迎进去,却呆在外殿再不敢进门,里头无一人守着,走近了才知道祖孙两在吵架,一个气得浑身发抖,坐着椅子上指着对面说不出话,一个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大叫,“孙儿没有错,宁王再不回来,这京城都要变天了。“
“糊涂东西,那可是两座城池,怎可拱手想让,你弃江山基业不顾,日后怎么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太皇太后老泪纵横,厉声喝道。
“祖母,孙儿如今在世人眼里已是个无能君主,若是宁王他大胜归朝,届时又该如何自处?孙儿并非真心想停战,只是想将宁王换下来,试试他的忠心,可是您瞧,他犹豫了,这便是叫望伽说对了,”
太皇太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望伽是谁?竟然敢说这样子话与你听。”
“不过是个小门客,不值一提,祖母,他只是提醒了儿臣,可您想想,他说的不对吗,若是......”
门外的李珚悄悄隐去,北风乍起,冻得浑身一哆嗦,她拢了拢衣襟,这小金库,怕是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