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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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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给了苏黎一些准备时间,天色彻底暗下来,何无舟才带着万物生上了空岐山。
空岐山的夜晚总是很安静,不像其他山总有山间晚风吹拂万物,总有鸟儿蟋蟀争相奏鸣,似乎是因为这座山上最大的神灵正在沉睡,无人敢发出声响,扰其清净。
谢槐之的树干依旧粗壮高挺,但铺天盖地般的枝叶已经褪去了浓郁的墨绿色,隐隐泛黄的纹路昭示着他的沉寂。
何无舟站在树下,抬头望了一眼,随后从手腕虚空处一抓,眨眼间手里便多了一个玻璃瓶,正是装万物生的容器。
他转身找了块较平坦的山石,屈腿坐在上面,左侧手肘搭在左膝盖上,漫不经心地将万物生向槐树随手一扔。
只见那玻璃瓶稳稳地停在了距谢槐之不到一米的空中,瓶口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透明无味的液体化作细流,从瓶中涌入了槐树的树干。
起先,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只是普通的水泼在了树上。直到万物生流淌进树干的每一处沟壑,霎时间那无色的液体迸发出了淡黄色的光,映照在树冠上,与森绿色融为一体,散发着昏暗的气息。
如果有空岐山的游客看到这一幕,恐怕会以为是有人在树干上缠绕了黄色的小闪灯。然而下一瞬,他就绝不会这么认为了。因为那光,渐渐被槐树全身涌出的浓绿色所吞噬,最终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整棵树散发出的幽暗的绿光。
和上一次谢槐之苏醒一样,山间万物又渐渐活了起来,会叫的不会叫的,都在尽力发出声响,天地间一片嘈杂。
何无舟无聊地托着腮,歪头看着眼前一切的变化。
他本以为老龟化形已经够慢了,没想到谢槐之这种大家伙更是笨拙。
或许是听到了何无舟内心的吐槽,山间突然狂风大作,槐树的树叶劈头盖脸砸向何无舟。
何无舟胡乱拨了拨头发,赶忙给自己罩了个结界,再抬头看过去时,粗壮的树干中已经隐约凝实出了人形。只不过这次没有随之消退,而是随着狂风呼啸,地动山摇,人影愈发明晰起来。
片刻后,地动平息,山风褪去,万籁俱寂。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上束冠,面目冷峻的男人从树干中迈步走了出来。
何无舟见他出来,也不动作,仍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坐在石头上。一开口便是轻佻的语调,“自我介绍一下,何无舟。”
“谢槐之。”他双手环胸,在何无舟几步远处站定,“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听说你很久了。”
“哦?”何无舟伸了个懒腰,“唉没办法,我这人确实比较出名。没想到在你们妖怪界也这么有人气。”
谢槐之听出他故意插科打诨,面色冷了下来,“这万物生就当作你为陆肖报恩,我和他两清。下面,该换我报仇了,”他的眼中突然绽出两道精光,语气也越发不善,“告诉我,许清言在哪?”
何无舟从石头上跳下去,又往前走了几步,“你年长我两千多岁,我就叫你一声谢哥了。”说着他拍了拍谢槐之的肩,“谢哥,你说你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我问你,许清言为何取你魂木?”
谢槐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顺着他答道:“为救陆肖。”
“对嘛,”何无舟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那他为什么要救陆肖?在救之前他甚至不认识陆肖。”
“因为你。”谢槐之这下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冷笑一声,“你这是想把我对许清言的仇恨引到自己身上?”
“没错,”何无舟活动了一下肩骨,“如果你一定要找个人打一架,才算把仇报了才能消停,那就来吧。”
谢槐之盯着何无舟,剑目中竟渐渐染上了笑意,不过是戏谑的笑,“你确定要和我打?”
何无舟也有些不耐烦,“要打便打,正好我许多年没痛快地打过一架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谢槐之伸出一只手指,指向了心脏的位置,“我虽生出了新的魂木,却并不意味着与旧魂木失去了联系。从我成功化形的那一刻起,陆肖的心脏,就已与我相连。我若受重伤陷入沉睡,他恐怕也醒不过来了。”
何无舟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虽料到谢槐之苏醒后会对陆肖有影响,却没想到影响如此之大。
这下,这场架肯定是打不成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谢槐之去找许清言的麻烦,两人一时之间僵持在了原地。
最终还是谢槐之先退了一步,“既然你是个挺重情谊的人,那我也不强迫你主动说出许清言所在。但从今起我会跟在你身边,你最好别让我自己找到关于许清言的蛛丝马迹。”
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可何无舟还是有些烦躁。明明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却演变成了往后要随身带着一个拖油瓶,不对,是炸药包。谢槐之想要跟在自己身边,就势必会经常与陆肖接触,鬼知道他新旧两枝魂木会不会产生什么奇怪的反应。
“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或者其他仇家之类的?我可以帮你去解决掉他们,你和许清言也两轻。”
谢槐之仍抱臂站在原地,“我活了三千年,早已无欲无求,仇家除了你们这些死不了的家伙,也差不多都死光了。”
何无舟深深地吐出口气,舔了舔后槽牙,“那走吧,带你去见见这大千世界,没准你这棵木疙瘩就有所求了呢。”
苏黎连夜召集了七大部所有的部长,以及人类事务部和妖魔事务部两部所有三级及以上干事,在空岐山布下了一个超大的防御结界,虽然一旦开打,这结界恐怕根本撑不了多久,但多少能为疏散普通人做一下缓冲。
现在苏黎正源源不断的向结界中输送法力,另一边还时不时拿起通讯器喊道:“各部门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山顶上的一抹光亮暗下去时,表明谢槐之已成功化形。山下的人全部都进入了紧张的戒备状态,严阵以待。
然而等了二十多分钟,等来的不是法力冲击,神仙打架的惊险场面。而是何无舟和谢槐之两人相伴走下山的场景,宛如两个刚刚在山上散完步的老大爷。
谢槐之看到山下全副武装的场面,挑了挑眉:“这是……给我准备的欢迎仪式?”
苏黎作为会长,这时肯定要冲在前面。
他一边给何无舟使眼色问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边狗腿地走到谢槐之面前说道:“误会误会。您要是想要欢迎仪式,我回头给您举办一个超级盛大的!”
何无舟本来就心情躁郁,看他这幅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叫人都散了吧,他跟我回家。”
“啊?”这剧情转折太猛烈,苏黎差点崴到脚,“回,回家?”
何无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看时间,陆肖估计也快醒了,“对,他以后住我家了。”
说完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一头雾水的苏黎说道:“对了,找时间让你们那个什么新生妖管理部的人来一趟,给他科普一下,我没空给他上课。”
谢槐之本来在一旁默默站着,听到这勾了下嘴角,“新生妖?”
“谢哥,”何无舟冲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您都睡了一千年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恐怕还没新生妖多呢。您看看您这身打扮,八百年前就被淘汰了。咱就放下架子,虚心学习一下呗。”
谢槐之环视一周,见众人穿着各异。干脆学着何无舟,将身上的黑色长袍化作了帽衫和牛仔裤,不过仍旧是一身黑色,头发也转瞬间就变成了清爽的短发,更衬得他颌骨锋利,眼神肃然。
“啧,”何无舟还不忘调侃,“妖怪就是这点方便,省钱。”
然而他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到谢槐之说:“这些年陆肖闲来无事就会到我树下话家常,我对这世事变迁还是有所感知的。”
瞬间,周遭温度骤降。何无舟眼神中仿佛要结出冰霜来。一些比较敏感的仙师已经不自觉地重新拿起了手里的武器,四处环视着。
苏黎一听,也暗道不好。一边虽说是千年前的情人,但人心易变,更何况现在是真真切切没了感情。另一边是千年来一同被关在结界里,正所谓日久生情,而且两人还同心连枝。
何仙这场情仗可不好打啊。
苏黎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会长还要操心仙人妖怪的感情问题。只能上前打圆场,“两位,消消气。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话,咱们要不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