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122、平衡

　　翌日，杜公馆。

　　“荒唐！”
　　杜桂芝恨不得揪掉那不争气的大侄子的耳朵！
　　靳楚歌故作委屈状，撒娇道：“姑姑，我和君晗妹妹青梅竹马，有什么不好？”
　　杜桂芝气呼呼的坐到沙发上，双臂一抄，凶道：“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心思！早不结晚不结，偏偏在叶家内乱的时候结，你不就是想帮那个丫头嘛！”
　　靳楚歌舔着脸挨着那妇人坐下，嘻嘻笑道：“姑姑真聪明！”
　　“你承认啦？”素日鬼头鬼脑的侄儿这么快坦白，让杜桂芝有些讶异。
　　“姑姑，你先不管这个，你就说，杜家要是和叶家联姻，对我们有没有好处？”
　　杜桂芝眼珠一转，“你说有什么好处？”
　　靳楚歌兴奋道：“我和君晗成了一家人，不就是杜家和叶家变成一家了嘛！我们两家的实力加起来，在上海滩，还有谁比得过？”
　　杜桂芝心里当然清楚这一点，但她认为杜家的地盘已经够大，赚的钱已经够多，上海滩能与之匹敌的除了黄家，已无人可及。
　　杜家真正缺少的，是政界的权力。
　　所以，杜家与政界精英的后代联姻，才是最符合当下情势的选择。正因为看透了这点，杜桂芝才会介绍市长夫人的妹妹给靳楚歌认识，谁知道自己的侄儿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上次宴会之后一次也没有主动邀请过田金凤，市长夫人因此还过问一两回，搞得杜桂芝很没有面子。
　　这下倒好，这不听话的大侄子自己有主意了，竟然要同叶启山的女儿定婚，这不摆明了要跟杜桂芝对着干？这叫杜桂芝如何不生气！
　　“屁话！”
　　门口传来杜庸一声严厉的喝斥。
　　姑侄二人转头一看，只见彻夜未归的杜家主人阴着脸走进客厅，聂靖寸步不离的尾随其后。
　　靳楚歌条件反射性的从沙发上弹起来，立身站好，怯声声的喊了声阿爹。
　　杜庸摘下礼帽交给聂靖，走到他专用的那张黄花梨木太师椅坐定。
　　家里的仆人依次端来热水伺候杜庸洁面洗手，擦洗的当口，刚刚沏好的龙井已经送上茶案。
　　这一过程中，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去打扰，包括杜桂芝。
　　杜庸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淡淡的说道：“你再把屁话讲一遍。”
　　尽管青帮大佬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但靳楚歌仍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让他心跳有些快。
　　“我……我想和叶君晗定婚。”靳楚歌鼓起勇气说。
　　杜桂芝大气都不敢出了，直勾勾地看着杜庸，生怕他冲上来扇大侄子两个耳光。
　　杜庸放下茶碗，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淡然道：“可以。”
　　靳楚歌愣住了，不觉与杜桂芝对视一眼。
　　杜庸续道：“在你们定婚之前，先登报，告诉全上海的市民，你与杜家断绝关系。”
　　靳楚歌头皮一炸，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杜桂芝只得打圆场道：“有什么事情能严重到断绝关系的？你不同意就直说，别吓唬他！”
　　杜庸见妹妹维护，抬手指了指她，示意那妇人不要多嘴。
　　“阿爹，反正我早晚都要结婚，娶谁不是娶？”靳楚歌认为自己占理，争辩道。
　　杜庸半靠椅背，沉声问道：“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
　　靳楚歌大概猜到了杜庸的意思，负气叹道：“您的儿子。”
　　“你配当我的儿子吗？”
　　靳楚歌咬着牙根，想到平日自己的作为，青帮中别人的评价，实在硬气不来。
　　杜庸无奈地摇一摇头，缓缓道：“楚歌，你要明白，你是我的儿子，代表的是杜家，是我杜某人的另一张脸！”顿了顿，杜庸续道：“叶启山这回出事，诸多蹊跷，可能牵扯到租界东洋西洋的势力，在这个时候，你要同叶启山的独生女定婚，是想得罪哪方？哪方，你现在得罪得起？”
　　靳楚歌涨红了脸，忍不住反问：“上海滩，又有哪个敢得罪杜家呢？”
　　杜桂芝急忙上来拉了他一把，让他住嘴。
　　义子的天真幼稚让青帮大佬气不打一处来，感觉鸡同鸭讲！
　　杜庸努力将胸口的怒气压回去，尽量不失稳重地说道：“好，你听不懂形势，我就给你讲讲眼皮底下的事情。你从小在我身边，可有见过杜、黄、叶三个家族之间联姻？”
　　靳楚歌沉默不语。
　　“你晓得为什么？一旦其中哪两家捆绑在一起，必然会对剩下那家造成威胁，如此，青帮多少年形成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青帮就会乱！叶启山出事之前，一直想和黄家联姻，黄家次子对叶家小女正好也有意思，可黄荣为什么从来不正面承认？还需要我多讲吗？”
　　杜桂芝听罢，走到大哥身边安抚道：“你不要着急，你说的连我都没有想到，何况是他？”
　　杜庸无奈道：“他不是小娃娃了，你不要每次都维护他，帮他找借口！”
　　杜桂芝见被拆穿，忙对站在另一边的侄儿说道：“还不快过来给你爹认错！”
　　听了杜庸的话，靳楚歌茅塞顿开，心里也非常后悔前一天晚上冲动地给叶君晗许诺。
　　他走到杜庸面前，双手捧起一旁的茶碗恭敬地递给杜家主人，喏喏道：“阿爹，我知错了，您喝茶，消消气。”
　　见义子开了窍，杜庸的心情好了一些，接过茶碗。
　　靳楚歌见过了这关，喜上眉梢，嬉皮笑脸地上前给杜庸捶背。
　　杜桂芝看他灵精，捂嘴一笑，“对嘛，这才是你爹的好儿子！”
　　“那……叶家选话事人的事情，咱们就不管了？”靳楚歌试探着问杜庸。
　　杜庸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责道：“你要是成天闲得无聊，我就给你安排个事情。”
　　说着，杜庸朝聂靖递过眼色。
　　聂靖会意，从衣服里摸出一张红底金字的结婚请柬递给少爷。
　　靳楚歌接过一看，嘲道：“哟！倒爷都娶第十三个老婆啦！这老小子身体够好的！”
　　杜庸被他一句话逗乐了，吩咐道：“今晚上你带三根金条过去，就说我有事分不开身。”
　　靳楚歌会意，知道杜庸不屑去参加这种场合，但又磨不开面子，得派个代表参加。
　　不过，这不正好吗？
　　靳楚歌脑子一转，眼中流露几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