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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束宅今晚灯火通明,连庭园的一草一木都精心养护过,到处是设置精致的灯光。
这大宅院当初买的时候束鹤轩就觉得有些阴暗,金黄色的主色调,辅助色也尽是棕色、艳紫、明黄,一眼就是暴发户的品味,因此他命人设计了别有心裁的灯光,和阴沉粗俗的设计做了个中和。
今天来了十几个亲戚,束戚梅的贴己人都在这里,许茂俊从监狱出来了,花了一大笔善款,从监狱走了一遭后他的神色明显胆怯了很多,他运气不好,住的寝室是几个暴力伤害犯,这也是他哭天喊地要家人把他弄出来的原因,叔姨说:“茂俊,吃橙子啊。”
许茂俊接东西的目光也是忽闪忽闪的。
人群中有一抹亮色,是束戚梅的义女。
束戚梅一辈子无儿无女,这个女孩长得跟她年轻的时候非常像,被束戚梅认为义女,女生的双亲能攀上这门豪贵远亲自然是愿意的,谁不知道束鹤轩富可敌国。
女生名叫束欣妍,她衣着清凉,带着几分漂亮国的审美。
一件冬天背心,一件宽大的貂让她的身材曲线纤毫毕现,在场有不少男人盯着她发育不错的身材。
她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受,在人群中妙语连珠,豪放任性,颇有束戚梅少女时期被家族的人众星捧月般的风范。
束戚梅看着束欣妍心里很得意,也就不由得更加厌恶起淡漠疏离的束鹤轩和他的亲生父母来。
束欣妍忽然眉目一转,说:“轩哥怎么还没来呀?”
别的亲戚也听说束戚梅和侯文军现在从束鹤轩那里捞到的好处少了很多,急切说:“他该不会不来吧?”
束戚梅把养神茶放在膝盖上,满脸倦容说:“他要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束戚梅刚说完,庭院里有汽车停歇的声音,男人低醇的声音穿透力十足,和司机短暂地交谈。
表舅舅激动说:“鹤轩回来了。”
在束欣妍的美目里,大门和门口之间的声控灯被沉稳肃重的皮鞋声挑逗,一盏盏声控灯响起,像是一条璀璨的银色红毯。
西装革履的男人如俊美天神从头到尾慢慢出现在门口的灯光里,灯光笼罩下,男人的外形优势毫发毕现,高大俊美,强劲健壮,束欣妍一周未尝欢的身体猛的一软。
束鹤轩和司机短暂道别,走进束宅的大门,看到一众亲戚都在客厅里,个个噤若寒蝉。
平时即使束鹤轩不喜多言,然而他脾性温和,见到长辈会微微点头。
对于一个商业显贵来说,那种程度的礼貌是很高阶的礼仪了。
然而今天的束鹤轩,面色沉静,身上却有一股难以撼动的强大气场,仿佛所有人都只能听从他的判诀,生杀予夺全在他手中。
束戚梅眼中闪过一抹愤恨。
人群中,表姨磕磕绊绊说:“鹤轩啊,回来啦,晚宴还没开始,先喝口汤吗?”
束鹤轩摸摸手上的腕表,这个动作稍稍收服了他身上的肃杀之色,他说:“我去厨房看看,待会过来。”
众人仿佛掉了一口气,连忙说:“好好好,你去。”
亲戚们第一次从束鹤轩身上感受到恐怖的威逼感,待束鹤轩离开后,有些人发现自己全程忘记了呼吸:“真是吓死了,鹤轩现在真是不得了,气场都压人一头。”
这种变相的夸赞让束戚梅脸色更难看。
她发现刚才束鹤轩视线扫过她,却没想要问候她。
但是束鹤轩在家宴上的出现给了大家很大的鼓励,束鹤轩疏远亲戚的谣言也不攻自破,客厅的氛围很快回暖。
束欣妍看着束鹤轩的背影舔了舔嘴唇。
束鹤轩来到厨房,束宅原本有两个厨娘,为了晚宴又外聘了四个四星级酒店大厨,此时厨房里正热火朝天。
束鹤轩走进去,几位厨师看到他立刻关了灶火,过来问候:“束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四位大厨也是托束鹤轩的名望,酒店才会外界,谁是主人一目了然。
束鹤轩巡视厨房的设备,他侧眸抚摸菜篮里的嫩叶,看着那新生的绿意说:“今晚有什么菜色?”
红色领巾的厨师长双手交握汇报:“今晚的主菜有松鼠桂鱼,泥鳅钻豆腐,三不粘,清蒸鲥鱼,糖醋小排,红烧牛尾,迷你佛跳墙,河豚鱼刺身。”
厨师长说:“副菜、甜点和汤要介绍吗?”
束鹤轩说:“有什么汤。”
厨师长说:“有牛尾清汤,鱼头豆腐汤,芹菜九肚鱼汤。”
束鹤轩将手从那可怜可爱的绿意上拿回,看着厨师长说:“把和鱼有关的所有菜色都倒了。”
这话一出,忙了半天的厨师都大惊失色,一名白色领巾的助理厨师说:“那相当于八成的菜色都要倒掉啊!”
助厨一发言,厨师长用手势示意他闭嘴,厨师长平静说:“好的,束总。”
助理厨师只知道那几道菜可惜,厨师长却一下子就明白里面的弯绕,束鹤轩不是会刁难普通员工的人,他会这样吩咐,说明要么他极度接受不了鱼腥味,要么他根本就不能吃鱼类的食品,而他没有涵盖所有海产品,说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听说束鹤轩是这个宅子夫妻的养子,难道这对父母都不知道自己的养子吃不了鱼类吗?
看束鹤轩一身淡漠的样子,厨师长感觉里面大有门道。
束鹤轩将厨房的菜品清洗了一番,对于他的举动,客厅里的人浑然不觉。
束鹤轩去书房收拾了一会他的东西,他很少在这个宅子过夜,书房里没有什么重要物件。
没有多久,下人来请他下去吃饭。
束鹤轩重新回到客厅,此时他已经脱了外套,袖子折得整齐卷到袖口,露出他线条完美的小臂,浑身荷尔蒙爆棚。
今天大家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碰主座的位置,束戚梅在副首坐下,专心品尝牛尾清汤,看来并不打算当家。
束鹤轩走过去,便没有推辞,直接在主座坐下。
他宽肩窄腰,往那一座便是盛气凌人,天生贵胄之相,好似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上端正肃穆的耶稣和他那十二个心怀鬼胎的信徒。
束鹤轩的气场让大家一时失去表达,束戚梅对面的侯文军笑着说:“人都到齐了,我们上菜吧。”
今天大家心事沉腻,谁都没有发现菜色被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家神色各异,噤若寒蝉,仿佛身下的凳子是自己唯一的立足点。
束鹤轩双手以强势把控的姿态放在桌子上,说:“都到齐了吗?”
侯文军笑着躬身,几乎是点头哈腰说:“都齐了呀,你的姨舅们都在这了,欣妍和茂俊也在,鹤轩呐,茂俊之前犯了一点小错,都是表兄弟,咱们不计较了哈。”
束鹤轩像是没听到侯文军后面的话,只知道人是齐了,但他还有话要说,他说:“要是齐了的话,那我就把最后两位宾客请进来了。”
大家惊诧:“还有客人吗?”
看束戚梅,束戚梅也是浑然不知。
侯文军笑容僵硬,他们要好的亲戚都在这了,哪,哪里还有客人?
在大家都好奇又堤防的眼神下,束鹤轩拍了拍掌,原本暂时待命的属下,如今走进束宅大门,两人皆是身着西装,神色平静,手上各捧着一个灵牌。
那珍贵木料的灵位一出现,亲戚都大惊失色,有人甚至尖叫出来。
而束戚梅更是如遭雷击,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她怒不可遏,将面前的汤碗全部挥到地上,失声尖叫:“你这是在示威什么!”
她尖叫的声音掩盖了大厅内的一切声音,别人的惊慌都变得极其无力,只见她浑身毫毛倒竖,浑身上下长满了尖锐的刺,那张尖瘦的脸颊神情变得可怖,她指着束鹤轩骂道:“我是你妈,你已经过继给我了,现在捧着束戚雪的牌位迎进我们家是什么意思,活人比不过死人,我干脆死了算了。”
束戚梅坐在凳子上,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亲戚们见束鹤轩这样不顾忌讳,脸上明暗交替,不由得担心自己的处境,唯有侯文军脸色青白交替,还能忍着惊恐问道:“鹤轩,你这是?”
束鹤轩面色如常,他将助理手上束戚雪的牌位,和司机手上他父亲的牌位放在佛像神龛的下方。
仿佛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小事,他嘴角浅笑说:“今天不是家宴吗?各家亲戚都在这儿,我只是想让我的父母也聚个首,梅妈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束鹤轩给了台阶下,各众亲戚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劝说:“小梅,鹤轩只是想尽尽孝道,说起来戚雪也是你姐姐,把灵牌放在家里,大家不是更欣慰吗?你呀,就是太在意鹤轩了,担心他不爱你这个妈妈,都是误会。”
束戚梅用纸巾压着眼睛擦泪,刚才她也想狠狠发作一顿,可失势的恐惧压倒了她,她庆幸自己没有对束鹤轩说出难听的话,又不想给束鹤轩台阶下,就一直装作擦眼泪的样子。
束鹤轩说:“我这里还有几份文件。”
束鹤轩这话一出,大家心里都闪过不好的预感。
助理将文件递到束鹤轩手上,束鹤轩翻着文件页说:“表二姨,之前给姨夫投资的那个项目。”
先前问束鹤轩要不要喝汤的女亲戚脸色煞白,审判主束鹤轩说:“合同到期了,明天我会撤资。”
有刀叉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束鹤轩合上文件夹,又拿过另外一份:“表舅舅。”
一名戴着好几个戒指的男亲戚几乎要从凳子上滑跪下来。
束鹤轩看着文件说:“我们约定的合同三年内你要还我融资三百万,三年内你盈利不足15个百分点,和承诺的相去甚远。”
束鹤轩看他:“你说怎么办?”
那个男亲戚眼神惊恐,几乎要哭出来,他说:“对不起,鹤轩,你撤资吧,不要告我。”
束鹤轩在文件上写下意见。
“表三姨夫……”
束鹤轩将以往给亲戚的好处一个个回收了回来,连挂名束建集团的一堆社保卡都全部连根拔起,剪草除根,束戚梅在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厅内没有人愿意说话,都面如死灰。
束鹤轩全部说完后,他压着桌子说:“之前的败账、烂账太多,我稍微清算了一下,希望姨舅们不要不高兴。”
束鹤轩说:“开饭吧。”
下人和厨师们鱼贯将餐盘端上来,全厅除了束鹤轩之外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动筷子,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束鹤轩不受任何影响,他将餐巾铺在大腿上,餐品一份份色香味俱全,这是第一次,他在束宅不用担心会吃到让他过敏的菜色。
束鹤轩手持刀叉,姿态优雅,将装潢烂陈的客厅吃出五星级餐厅的氛围。
束鹤轩回房间后,大厅内被抽走的空气才慢慢回流。
长久的压抑之后,各个亲戚都按捺不住,吵吵闹闹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压抑之后更加吵闹,亲戚都神色激动地要束戚梅给个说法。
他们认为,一直以来束鹤轩都很听束戚梅的话,束戚梅是束鹤轩的定海神针,现在束鹤轩要跟穷亲戚划分界限了,这不是束戚梅管教不严是什么?
束戚梅也很烦,她凶狠喝道:“不要烦我。”
大伙见束戚梅也靠不住,在厅里议论吵闹,想要寻求个解决方法,有胆小的,已经哭了出来,有更多妇女有哭天抢地之势,在这些人里面,侯文军最愁,他有七百万债款在身上,烟一根一根地抽,他沉默了很久,下定决心说:“不行,我得上去一趟。”
这时候有人愿意出头,大家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老候,你一定要跟束总好好说啊!”
侯文军上楼,却没发现有一道倩影早在他们内讧的时候,就以换衣服的名义,悄无声息潜上去了。
束鹤轩在二楼阳台吹风沉思,感觉背后有风吹草动,他回过头,发现是一个衣着奔放清凉的女生。
那女生媚眼如丝,走路娉婷,一脸熟人的样子走过来说:“轩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欣妍呀。”
她笑得讨好,说完咬了咬红艳红满的下唇。
原来这个就是束欣妍,束鹤轩以前和她见过几面,那时候她还很朴素,性格也非常尖锐,看来留学改变了她一些什么。
束鹤轩略一点头,无视束欣妍要往回走。
束欣妍上前堵住束鹤轩的去路,自来熟揽住束鹤轩的手臂甜媚说:“轩哥,我这次回来爸妈特意交代我要跟你打好关系呢。”
束鹤轩摁住束欣妍的手,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禁锢中抽出来,冷冷说:“走开。”
束欣妍吃瘪,但又感到胜负欲作祟,束鹤轩身上的荷尔蒙浓得她不甘放弃,她上前两步,站得离束鹤轩非常近,胸口有意无意碰蹭着束鹤轩说:“轩哥哥,爸妈说要让我们当好兄妹,但我觉得我们不用拘泥于兄妹关系对吗?”
她的身体大半重量压压在束鹤轩身上,最饱满的地方也是如此,伸出涂着精致亮片的手指,要往束鹤轩胸膛画圈。
束鹤轩感到厌恶,生意场上的风月纠缠他能理解,束欣妍和他有伪兄妹关系她还能如此放荡,他感觉神经被挑动,他推开束欣妍,动作不大却让束欣妍一把撞到阳台上,扑落了两个花瓶,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刺响,束欣妍也痛叫一声:“啊!”
而更清晰的是束鹤轩的声音,他搭着手腕说:“我劝你最好立刻从我面前消失,不要逼我对你说难听的话。”
男人眉头紧锁,声音冷戾,比在大厅的时候情绪更盛。
束欣妍没想到砸了几千万投资亲戚的束鹤轩,会比接受她献身更不情愿。
束欣妍气急,一拨头发尖问道:“难道我对你一点魅力都没有吗?我不信你对别人的献炮无动于衷。”
束鹤轩更是皱眉,他说:“你品性浪荡,恬不知耻,对自己的义兄都能下手,鬼迷心窍,自以为是,被拒绝了说话还不堪入耳,无事生非,简直斯文扫地,水性杨花。”
束欣妍被束鹤轩一连串的贬低说的头晕脑胀,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这样嘲讽她的作风!
不仅如此,束鹤轩想到脑海里那精灵似的纯真面孔,那少年从里到外表里如一的诚真,束鹤轩勾唇嘲讽:“何况你长得像个丑八怪。”
丑八怪!
这句话落在颜值堪比三线小花的束欣妍耳朵里简直是最大的侮辱,“你!”
束欣妍眼睛泛红,指着束鹤轩像个即将要发作的泼妇,侯文军上来就是这个景象:束欣妍衣衫不整,旁边的花盆碎了一地,眼底有血丝的束欣妍指着束鹤轩的鼻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变身泼妇和他撕扯。
侯文军立刻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作的东西!”他给了束欣妍一巴掌,束欣妍脸色一红,知道自己今天在这里讨不到好,要是她勾引义兄的事情被捅出去更是名誉扫地,她捂着脸,假装委屈地跑进屋里。
侯文军生疑,但无心管辖,对束鹤轩赔笑:“鹤轩啊,欣妍还是个小女孩,你别跟她计较。”
束鹤轩怎会跟那种人计较,他已经全然忽视了刚才发生的事。
侯文军还站在原地,高大发福的身体有些束手束脚。
束鹤轩冷淡问他:“你有什么事?”
束鹤轩今晚留下来过夜,因为他要看护原生父母的灵牌,也是给束宅里的人一个下马威。
侯文军支支吾吾,“是有点话要说,”侯文军上前慢走两步,接着脸色一皱,苦着脸说,“鹤轩。”
他脚步颤巍,竟是踉跄走了两步,两脚一软,对着束鹤轩跪了下来:“爸错了!”
侯文军扑通一声跪下,让人怀疑膝盖骨都瞌碎了,阳台是鹅卵石的地砖,这极大的响声让束鹤轩惊诧了一下,但很快他收敛神色,表情看不出来什么,只剩下怀疑。
侯文军也不想这样碾碎自己的尊严,可是他知道束戚梅的骨头比他还硬,说话尖酸,半天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他只能自己求情。
侯文军压着自己震到发麻的膝盖说:“爸妈这两年忽略了你,可是你也不要这么无情行吗?这养父子的情分真的是能一刀切断的吗?”
束鹤轩感觉有些尴尬,而且很不舒适,他沉声说:“你起来。”
侯文军知道束鹤轩对待家人心底较软,今天是铁了心要掰回束鹤轩的注意力,他说:“爸也不图别的,你对姨姨舅舅那么狠心,那是你的自由,可也不能赶尽杀绝啊。”
束鹤轩脸色从怀疑变得沉了,他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获得就要自己去争取,以后束建集团不会随便资助别人了。”
侯文军说:“是是,你那些姨舅们都有些安逸无能,爸不说什么了,鹤轩啊,不要生气了,戚雪和妹夫都看着,过得开心一点好吗?”
侯文军扶着红肿的膝盖站起来,没有忽略束鹤轩因为被提到亲生父母而一闪而过的心软。
侯文军又说了几句体己话,看束鹤轩心思大乱才退下去。
他一回到客厅,大家都焦急问:“怎么样了?”
侯文军膝盖疼得骂了一声操,他说:“老子今天的脸面算是豁出去了,那阎罗王软硬不吃,以后怕是不会随便给钱了,但现在口风好了不少。”
大家都说:“阿弥陀佛,他别不认我们就好。”
侯文军和束戚梅使了个不耐烦的眼色,束戚梅脸色铁青神色高傲,两夫妻走进偏厅了。
束鹤轩在阳台点了根烟,指间燃烧的火光可以帮助他思考。
他抓了抓头发,将香烟放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拨通了医院里的电话。
“他睡了吗?……牛奶喝了没?……注意温度……好。”
关怀了一番心尖上的人之后,他才稍稍平静下来,再抽着烟有几分冷静神色了。
束鹤轩今天挫了一圈亲戚的威风,但心里有些乱,不管怎么说,他的母亲是束戚梅的姐姐,他和亲戚们是裙带关系。
但是他并不后悔,而且觉得早该如此,他后知后觉侯文军是上来打了番感情牌。
刚才养父下跪的姿态让他心神晃动,现在想到侯文军的行为,无非也是拿他的亲生父母来压他。
“呵。”束鹤轩眉眼冷峻,将手里的香烟碾断。
想继续从他身上吸血。
下辈子吧!
束鹤轩没有任何留恋地将客厅一众亲戚抛诸脑后。
束鹤轩洗了个澡,随之便上了床,家里的亲戚都送回去了,剩下束戚梅看着束鹤轩房间的方向还满眼恶毒。
侯文军扯她:“消停点吧!”
束鹤轩很早就睡了,但是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这是一道特殊的特别提醒铃声,束鹤轩一听到声音就立刻翻身伸手去床头柜拿手机。
打开微信,对面也是一个微信号,是束鹤轩帮云苞创建的,里面只有他一个联系人。
视频前面是保镖李秦,有些担心受怕地说:“boss,你睡了吗?”
半夜来电,束鹤轩最怕出意外,他开了房间灯简短说:“说。”
李秦见他没生气,有点放心,接着苦恼说:“云少爷今天晚上一直不睡,也不看漫画,我猜测他是不是想找你,所以给你打电话,对不起boss,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束鹤轩揉揉眉心,强行提神让自己看起来清明一点,他说:“让宝宝接视频。”
保镖说着好,把摄像头偏转一点,橘黄的床头灯下,少年如同夜晚开放的娇柔的月见草一样看着他。
束鹤轩的心脏软了,他说:“宝宝,睡不着吗?”
云苞往放在膝盖上的枕头一趴,整个人表现出很烦闷的样子。
束鹤轩说:“我这里有点事,今天动了一些东西,我明天就去看你,可以吗?”
云苞低着头没有回答。
束鹤轩分散他注意力:“宝宝喜欢小熊还是冰激凌?”
云苞迟疑了下,抬起头伸出手做了两个握拳的动作。
束鹤轩了然:“我明天带冰激凌给你,你先睡好吗?”
束鹤轩又说:“siri.”
向来不离云苞身边的平板做出了回应。
束鹤轩说:“播放睡眠白噪音。”
森林中的长路纯音乐缓缓悠扬,在夜晚中有种美丽的意境。
在那轻柔的音乐中,云苞看着束鹤轩坚毅的脸庞,一眨不眨的,像是舍不得挂断。
束鹤轩只当他是没安全感,又好声好气地哄了一番,让李秦把衣柜里的大型长毛玩偶摆在云苞的小床上,束鹤轩说:“晚安,我的宝宝。”
那低醇的声音,像是穿越电路,隔着空气吻上了云苞的额头。
有了这样一个吻和明天的承诺,云苞可以耐心进入梦乡。
束鹤轩哄了一顿没有安全感的毛孩,自己也感觉喉咙有些渴了,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挪动了灵位,他是不会不回去医院看看的,然而束鹤轩今晚心神不宁,刚才睡梦中他总是碎片般地回忆原生家庭的点滴,梦境中那种温暖让他的精神亢奋得挣扎着想要醒来,是宝宝的一通电话拯救了他那种溺毙感。
想到这,束鹤轩决定下楼解解渴。
束鹤轩下楼,经过大厅的时候在神龛前点了三根香,对着上好香木制作的灵牌拜了一拜,将素香稳稳插入鼎状的香炉中。
完成了这个流程,就向着大厅角落的冰箱走去,从里面拿了一瓶冰冻的矿泉水。
束鹤轩拧开矿泉水,仰起喉结利落流畅地喝了半瓶,冰凉的冷水可以安抚他的神经,但也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拿着剩余的半瓶冷矿泉水打算回房间,却看到房子的偏厅还偷着微亮的灯光。
此时接近午夜12点,下人都已经回小楼休息了,这个时候谁在?
分不清是有人在还是下人忘了关灯的束鹤轩缓步向亮着灯光的偏厅走去。
他虽然高大,然而性子沉稳,再加上穿着居家鞋子,因为脚步声很轻,偏厅里的人没察觉到有人到来。
束鹤轩走近偏厅,在屏风的掩映下,他看得清里面,里面的人不容易看得到外面,他看见束戚梅和侯文军在交谈。
束戚梅说:“当初就不应该留着他。”
她说着暗恨地锤了桌子,眉眼之间有一股毒戾。
侯文军说:“现在还做这些做什么,你说现在怎么办?”
束戚梅扬起头,尖刻说:“你说他为什么突然心性大变,是不是有人在外面传播我们什么。”
侯文军不以为然:“当初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谁会在他面前传播什么。”
侯文军喝下一杯普洱。
当初的事情?
束鹤轩听他们说话如雾里探花,难道束戚梅和侯文军有什么仇家?
束戚梅皱眉说:“那个汽车售货零件老板……”
侯文军说:“放心吧,当初给了他五十万,后来束鹤轩发家了又给了他三百万,当初那五十万救了他癌症的女儿的命,那三百万又够他们父女一辈子生活,这些年他一直在西北,他不会想让他女儿知道他父亲是个杀人犯的。”
杀人犯?
这敏感的词汇让束鹤轩更加起疑,而且听侯文军所说,这件事情的时间线非常久远了,这件纠纷在他创业之前就发生了?难道。
束鹤轩心底掠过一阵慌虑。
他靠在旁边的博古架上,即是撑住他的情绪,也让他的存在更加隐秘。
束鹤轩是何其敏锐的一个人,从那三言两语中便可描摹出一个险恶怪物的轮廓。
侯文军说:“只是担心他身边是不是有了心腹,都说旧人不如新。”
束戚梅冷笑一声:“他天煞孤星,这辈子注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谁会跟他交心。”
侯文军说:“上次在医院他照看一个客户那么久,没准就是他的身边人。”
束戚梅恶毒说:“那也不过就是让他多到死的财富再加一成而已。”
侯文军不满说:“你怎么句句呛声,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侯文军反问:“束鹤轩的钱你不要了吗?”
束戚梅脸色铁青,可今晚束鹤轩的表现实在让她难堪,她眼光恶毒地看向灵牌的方向,她尖锐说:“我要让他像他妈一样没好下场。”
束鹤轩听此心里一颤,说不清是心酸多还是愤怒更多。
侯文军听出束戚梅的言外之意,也是浑身一抖,但是他不动声色,他饮啜了一口高级茶汤说:“束鹤轩虽然狼子野心,可是他在事业上却无可指责,你想找到他的把柄可不容易。”
束戚梅斜眼看侯文军,忍怒说:“你别给老娘装,你想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侯文军一笑,说:“我也感觉奇怪,最近运气特别差,去医院都能遇到疯子。”
侯文军语气变得阴切说:“也许,真的到了逆天改运的时候了。”
束戚梅急不可耐说:“束鹤轩要是死了的话,我们是第一继承人吗?”
侯文军说:“他无妻无子,我们当然是第一继承人,可惜,本来是棵一辈子的摇钱树,现在要拦腰斩断了。”
束戚梅抚手欢呼:“哈哈哈,太好了,他的资产得有几千亿吧,我们发财啦。”
侯文军展开笑颜说:“就按我们当初那一招,雨天,刹车片平滑,摔进山谷,让束戚雪和周纪年在下面接他吧!”
侯文军畅快地说着他的杀人计划,然而当他把一切都完完全全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地面上砰了一声掉落了什么东西,一罐矿泉水瓶旋转着滚进束戚梅和侯文军的视线里。
束戚梅尖叫:“谁,谁在那?”
仿佛来自地狱的阿修罗,束鹤轩的身形从头到脚慢慢出现在偏厅暗色的光线里,他眼眶发红,周身森寒,如同一个盘踞在人类世界的阎王。
束戚梅用力尖叫,仿佛看到了恶鬼一样:“啊!”
侯文军也是自乱阵脚,普洱打翻了,杯子摔碎在地上,刺耳得仿佛像是厄运的警告。
侯文军勉强稳定心神,扯皮说:“鹤轩啊,你怎么那么晚还下来,我跟你妈正在开玩笑呢?”
拿杀子的事情开玩笑,束鹤轩声线都颤抖,他用可怖的阴沉声线说:“我爸妈是你们害死的吗?”
侯文军赔笑:“你说什么呢。”
束鹤轩一拳砸碎桌上玻璃垫,满眼猩红震耳欲聋吼道:“是不是!”
砰啪!玻璃四处飞溅,异常响亮的响声让夜色都静默了,偏厅内的氛围好像是黑恶的深渊,混沌又拉扯的孽缘将他们三个人栓在绞刑架上,束鹤轩的啜泣声,束戚梅的尖叫声,侯文军的喘气声,让偏厅乱成一滩。束鹤轩难以接受地后退半步,心如刀绞。
束戚梅忽然神经质尖声道:“你和你母亲一个鬼样!”
她刻薄的话语唤起侯文军的理智,侯文军立刻上前拉扯束鹤轩的衣服,几乎要跪下去哀求:“鹤轩,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是你爸妈啊!”
侯文军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这些都是他害怕贫穷的恐惧,他曾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不能失去这一切!
束戚梅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几乎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她急说:“鹤轩,不是,妈错了,妈看到你母亲的灵牌,妈口不择言,妈没教养。”束戚梅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
侯文军和束戚梅惶恐着在束鹤轩面前狼狈下跪,束戚梅更是披头散发哀求,他们慌不择路求饶:“鹤轩,我们是你爸妈啊,你知道我们吵架就口不择言,爸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束鹤轩被他们拉扯着,却无动于衷,他低下阴狠的眼眸:“还有一件事。”
他们洋洋得意地谋划着要残害自己的样子让束鹤轩想到一件事,他沉翳地一字一顿:“12月21号在医院,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夫妻二人想到那天的事情,少年站起来伸出手要抓他们的样子让他们心有余悸,束戚梅立刻明白了:“是他告诉你的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个祸害,他当时晦气地听到了我们说的话,那个瘸腿的疯子!”
束戚梅发疯一样吵闹,被束鹤轩狠狠抓住领口:“谁允许你们欺负他!谁允许你们在他面前说这些!”
束戚梅哑声尖叫:“救…命。”
束戚梅被束鹤轩提起衣领,整个人快要窒息,她咳嗽着敲打束鹤轩的手,双腿在地上乱蹬。
束鹤轩终于明白那天云苞为什么会那么激动,痛苦的神色想跟他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他的口型束鹤轩现在才知道,那是在提醒他谁是凶手。他的宝宝,为了他受尽这样的委屈。
束鹤轩满眼猩红,眼底全是风暴,收着束戚梅衣领的手越来越紧,布帛发出紧绷到极致的撕裂声。
束戚梅嗡里嗡气喘道:“救…命…”
而侯文军面对自己原配伸来的求救的手,却只是在一旁下跪求饶:“放过我,鹤轩,放过我吧。”
他们一个像烂泥,一个像窝囊废,都是外强中干,却在束鹤轩面前描绘出了最恶毒的地狱图景。
束鹤轩将喘成烂泥的束戚梅扔到一盘,他压了压翻涌沸腾的仇恨情绪,咬牙说:“你们等着吃官司吧。”
他猛地回头,要将这两张仇人的脸狠狠记在脑海,要记得他们抚手称快“发财了”,“送他们家人一家团聚”的诅咒场面,他嘶吼道:“我要你们一命偿一命!”
束鹤轩将面前能见到的所有东西都摔个粉碎,震天的响声和狼藉的场景惊醒了小屋的下人。
下人赶来偏厅的时候,只看到两个家主脸色呈死猪色一样瘫在地上,浑身发抖,而这个家真正的年轻主人,裹挟着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座大宅。
天上忽生一道响雷,倾盆大雨没有征兆就瓢泼落下,今夜的天黑得像是不会迎来光明,下人们都浑身一颤,有人低喃:“变天了。”
*
云苞正在睡觉,忽然感觉一阵潮湿的水气迎来扑来,就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仿佛某种大型犬类扑上来抱住他,声音哽咽:“宝宝。”
那啜泣的声音让云苞瞬间清醒,伸手一抹束鹤轩脸上全是湿润的水光,云苞抬起他的脸。
只见束鹤轩双眼发红,竟是不折不扣地哭过了。
云苞挣扎着坐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一坐起来更是被束鹤轩丝严缝合地抱住了。
束鹤轩将他整个身体占有,可他自己却显现出了从来不可以显露出来的脆弱,束鹤轩声音颤抖说:“我都知道了。”
云苞猛的一颤,连指尖都开始发抖。
束鹤轩说:“为什么。”
他啜泣着,声音让人心疼不已,像是一头围困的野兽,在精神上挣扎地咆哮着。
云苞攥起拳头,手背上青筋浮现。
谁能想到位高权重的总裁,在揭穿了双亲死亡的真相后,也是会啜泣哽咽的凡人,束鹤轩宽阔的肩膀颤抖,抬起头来,对视上了云苞清凌凌的眼睛。
他猛地将云苞揽入怀里,像一个人想要抓住自己的心脏往胸口回填那样,“从此之后我没有罪孽要还清了,我的余生都负责来爱你。”
他的声音破碎,精神上显然极为痛苦。
束鹤轩在云苞身上待了很久,他将淋湿的衣服脱掉,睡在云苞怀里。
云苞往窗外看,今天天色很黑,暗沉沉的像是没有希望。
云苞迟疑着,伸出指尖,在束鹤轩看不到的位置抚摸了他,少年手心贴着男人靠近心脏的后背,掌心发出银亮的光芒,光芒炽盛,就像是要帮束鹤轩照亮他的黑暗一样。
云苞呼出一口气,悬凌的刀子落下,伤得人很疼很疼,可只有把伤口狠狠撕开,才会有愈合的可能。
他抚摸束鹤轩微润的头发,柔白的手上有银色的数字流光。
云苞倚着床头,束鹤轩双手抱着他的腰身,躺在他身上,云苞现在想滑下来和他并躺着,却在眼睛不经意间一瞥,胸口被狠狠攥了一下。
只见旁边客厅的沙发上,有一盒融得不成样的冰激凌。
-“宝宝喜欢小熊还是冰激凌?”
-“我明天带冰激凌给你,你先睡好吗?”
男人好声好气的商量,和他哽咽哭泣的声音在云苞身边交替响起,撕扯着云苞的神经,让他摇摇欲坠要堕入一个名叫“束鹤轩”的深渊。
无论束鹤轩有多么痛苦,一边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心脏,可他从来没有忘记,来看他之前要带上一盒冰激凌。
云苞好像能看到那个场景。
束鹤轩奔出束宅,满脸都是泪水,在大马路上飙车驰骋,却中途停下来,只为了给他买一盒冰激凌。
哪怕他痛苦得一上车就用手捂着脸,可是旁边歪七竖八放着云苞要吃的冰激凌。
云苞感觉自己指尖都在颤抖,如果火焰需要时间起燃,从窗口吹来的这一阵风,轰隆隆的纵起一阵火光,火光星火燎原般将云苞全方位裹挟了,火光中那句余生爱你的宣誓尤其嘹亮。
“从此之后我没有罪孽要还清了,我的余生都负责爱你。”
情绪烧得像是要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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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宝宝文,每天12点更新,已全文存稿~ ——25.10.23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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