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场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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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艾岚和伊登谈了许久。
伊登汇报与精灵族交涉的进度及龙族近况。
艾岚：“居然还有失踪的没找到？多少？”
伊登：“六条。”
艾岚：“该死！”
艾岚平复情绪，又问:“你说安迪来了，他有说什么吗？”
伊登：“只交代了这事可能和人类有关，没多说什么。族内的几条跟着他一起出去继续调查了。”
艾岚告诉这些天的发现。
伊登：“你是说，和东大陆人类有关，他们陆续还会来人？”
艾岚：“嗷，最好加强警惕。”
伊登：“可我觉得这些人类只是个幌子，不该在他们身上放太多精力。”
艾岚：“但——”
伊登：“当然，你想多玩玩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伊登兴致缺缺，明显没将人类放在眼里。
艾岚想告诉他，“玩家”不是普通的人类。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或许，伊登不在意是件好事，与玩家牵扯越多，越有可能暴露她灵魂是异世界人类。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艾岚努力说服自己。
艾岚张了张嘴，又合上，压下异样，镇定地转移话题，谈起其他事情。
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在冒尖，怎么压也压不下。
说完正事，两人共同拜访卡洛琳，她是塞维尔的亲生母亲。曾经的艾岚视她为自己的母亲，可当她站在洞口，满心踌躇，不敢靠近。
伊登刚要把人劝进去，洞口的藤帘掀开。
卡洛琳从里面冲出来，见面一个大抱：“可算回来了，岚宝贝儿~”
“我……”艾岚眼眶一下红了。
卡洛琳松开艾岚，拨开她的头发：“别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可是——”艾岚眼睛泛酸。
卡洛琳把艾岚的头揽进怀里，盖住她的后脑勺揉搓，“再说我就不高兴啦！”
“恩……”艾岚缩在她的怀里，闷闷哼一声，在这方隐秘小天地中尽情宣泄着情绪。
伊登环臂看着面前的景象，出声打断：“咳，能进去说吗？”
艾岚微红着脸从卡洛琳怀中挣脱出来，三人进洞里落座，艾岚把进展说了一遍。
末尾，艾岚沉声道：“我会倾我所能，找回塞维尔的！”
卡洛琳听得满面红光，抚掌应和：“嗯嗯，你会的！”
这回得太快了，艾岚别扭道：“您一点不担心吗？”
卡洛琳一副被戳穿的心虚样，嘟囔道：“唔，老实说，母子连心，我觉得他没那么危险，可能就在世界某个角落吃好吃好喝。我甚至觉得你不用找，哪天他自己就回来了……”
艾岚：“……”您也太心大了。
艾岚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不管怎样，我会尽力的！”
“嗯嗯，岚宝贝儿最棒了！”卡洛琳相当给面子地应和。
艾岚：“……”
艾岚捂着脸从卡洛琳山洞出来，和伊登漫步在草坪上，今日的空气格外潮湿，走了一会，艾岚轻松了些许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你还在不安什么呢，岚？”
刚好飘来一朵云扣在伊登头上，像顶灰绒绒的帽子。
“要下雨了。”艾岚答。
伊登拧眉，对艾岚的顾左右而言他很不满。
“我不知道，就是莫名的不安。”艾岚的声音很轻，出口便融进阴沉沉的天色中。
“是赛维尔的事吗？卡洛琳阿姨都说不用担心了，要相信她的直觉。”
艾岚摇头。
“那是低等龙族失踪的事？”
“不是。”艾岚目视正前方，极力远眺，灰扑扑的天下山脉连连。她好比天上的一片云，漫无边际地飘浮，只是偶尔停驻在这处山头。
“那是什么？”伊登表情变得古怪，一个神奇的想法击中了他，“该不会是，为情所困？”
艾岚一梗，从绵绵的忧郁中脱离，扭头竖眉:“胡说什么？”
“是有事实依据的，你那天问我怎么囚禁一个人，话问半截就不说了，现在又这样，很难不让人多想啊。”伊登义正辞严地为自己辩解。
“是谁呢？”伊登开始碎碎念，一边枚举艾岚出去碰到的人，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艾岚的侧脸，“外冷内热的小野龙？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的眯眯眼？叛逆但长得可口的小猫？”
艾岚斜睨着伊登，阴恻恻地说:“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先前谈话时，艾岚已经磨出伊登趁她不在说了什么，她倒没怎么生气，她是伊登的挡箭牌，伊登又何尝不是她的挡箭牌，这点她拎得清。但她不爽伊登这种“自己摘出去，别人奇奇怪怪绰号轮一遍”的行为。
“我啊？是我的话，躺平任上。”伊登敞开手臂，冲艾岚抛了个媚眼，一副随时欢迎光临的模样。
“滚。”艾岚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她看错人了，这货不是闷骚，是明骚。
伊登“噗”地一下笑开，手随意搭在艾岚肩上:“该不会是精灵女王吧？她情人一大把一大把。按你那天的想法，不想让她看到别人，就囚禁起来只陪自己。啧，这么一想还真合理。”
艾岚抓住伊登的手腕，眯眼，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冒犯的气势：“开玩笑要适度。”
伊登的笑渐渐消失，拉远和艾岚的距离，修长的脖颈低垂，像寒秋湖边落单的天鹅。
艾岚后槽牙一阵发酸:“你……正常点。”她又不是傻，这么明显的做戏会看不出？
伊登撇过头不看艾岚，只看向远方，面庞没了笑容，郁郁的气质显现出来。
艾岚捂脸，捂住大半眼睛，透过指缝看去，伊登还是那个望夫石的姿势，艾岚抽着嘴角试探道：“你不会是真的吧？”
伊登依旧远眺远方，在晦暗的天色中恍若一座死寂的雕像。
我去，别人看了还以为她把他怎么着了。艾岚心一横，扯住伊登的袖子，摇晃他的肩膀大吼道：“你快给我变回来，别这幅弱唧唧的样子！”
伊登冷淡撇艾岚一眼，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
“你……”艾岚语塞。
“你刚刚就是这样。”伊登退出刚刚的状态，摊手，一下鲜活起来。
“那也不能骗我！”艾岚低吼。
“骗？”伊登敏锐抓住这个字眼，眼底浮现震惊，“你居然当真了？”
艾岚一下噎住，表情变换好几轮，嘴上死撑道：“我没有。”
“嗯，你没有。”伊登爽快地附和。
艾岚又被噎住，更加别扭。
伊登轻笑：“再过半个月就是加冕仪式了，可有时候，还觉得你像孩子一样。”
艾岚反驳道：“我才不是……等等，怎么拖到半个月后了？”
伊登：“这要细究起来，和你有关，因为你建起了我们和精灵族的桥梁。”
艾岚听不太明白：“这和推迟加冕仪式有什么关系吗？”
伊登：“精灵女王示好，给你的加冕仪式送了不少东西，有的还在赶制中，要等几天，才破冰我们不能太拂面子。再加上现在游历的前辈也不急着走，我们这边没问题，就推迟了。”
了解原委，艾岚点头，随口道：“推迟就推迟吧，不办了我也不介意。”
“那不行，”伊登瞬间认真，挺直身子，凝视着艾岚，“这不仅仅是仪式。”
“诶？”艾岚被伊登盯得发毛，不自觉挺直后背。
“仪式上，你会被授予权杖和王冠。权杖代表力量，可以将实力提升十倍不止；王冠代表知识，可以看透世间一切真相。而这两者能力的激发，需要在多数龙的祝福吟唱下，在相应的魔法阵中授予才能成功。”
“我一直以为只是走个形式……”艾岚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什么，问，“那上次我们争论时，你怎么没有提到这点？”
伊登板起的脸一下垮了，眼神虚虚看着天上的云，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话：“上次吧，我也不知道，回去查了书才晓得的。这个已经一千多年没实现过了，书上说只有被预言选中的人才能触发。”
艾岚若有所思：“所以除了我，其他人都只是走形式？”
伊登肃下脸，再次纠正艾岚的想法：“当然不是，这个和你的威望相关，会影响到你口令的执行力。”
“嗷~”艾岚刚想什么，看到伊登的表情，收回话，憋着笑作认乖巧状点头，“嗯嗯。”
她发现伊登一涉及到长老职务相关，就异常认真，可以说很有仪式感了。
“还有件事。”伊登停下脚步，看她的眸子深远又澄澈，宛若一湖幽静的深潭。
艾岚不由屏住呼吸，好像看到预言仪式降临到面前的那个他，带着不可捉摸的神性。
“你要选择一个重要的人作为仪君，他可以是你的属下，你的同盟，你的挚友，甚至你的爱侣，在加冕仪式上，他将为你戴上王冠。”
艾岚头大，不知所措地抓了把头发，“这个什么仪君，一定要有吗？”
伊登:“是。”
艾岚:“那你可以吗？”既然一定要走形式，就走最懒最不用费脑子的那条。
伊登十分干脆:“不行。”
艾岚:“为什么？”一个人把两个都给了不好吗？多省事啊。
伊登垂眸，看不出表情，答:“就是不行。”
艾岚叹气，殷殷恳切道:“总得给个理由，哪怕你说这是几千年的规矩都成。”艾岚眉毛轻展，目光真诚又明亮。
伊登微张嘴，话在嘴边转了两圈，终说出口:“因为，长老一起授予两者有层隐含的意思，那就是，女王默认他成为下一任王夫。”伊登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耳边罕见涌上一层赧然。
“总之！”伊登突然放大声音，撇过脸，眉眼间隐隐透着不耐烦，“我是绝对不行的。”
艾岚算是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调笑道:“你才说过你可以躺平任上。”
“王夫那能一样吗？”伊登情绪激烈，怒瞪艾岚，反驳得头头是道，“王夫关系到整个龙族的形象和定位，以及未来子嗣的天赋问题。虽说我们不用靠王夫谋求利益，但王夫确确实实会影响与不同种型龙间的关系，并且会对下一代的择偶产生重大的引导作用。”
来了来了，久违的说教。艾岚捂住额头，主动认输:“够了够了，我会另择仪君。”
伊登一脸狐疑，不相信随心所欲的她这次能这么听话。
艾岚不得不强调一遍:“是真的。”
伊登勉强收回不信的表情。
嘴上这么说，艾岚心中泛虚，她能找谁呢若赛维尔还在，赛维尔绝对是最佳人选。但他不在，找谁呢小龙崽不行，答应一个就会有一茬冒头跑来撒娇。长辈更不行，这水端不平整个龙之谷都要被掀了。而外族人不在她的考察范围。
等等……艾岚想到一个绝佳人选。
“女王呢？克莱曼婷陛下可以吗？”
似乎没想到艾岚会提到母亲，伊登神色动容，绷紧嘴缝压住情绪，道:“她不行。”
艾岚不解:“嗷？”这个不行说不过去吧。
“她……”伊登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她最近陷入沉睡了，一时半会醒不来。”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沉睡为什么不愿意出席她的加冕礼
艾岚听了，垂下头不言语，大拇指来回地摩挲手掌，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是我做错事了吗？”艾岚现在就像个被长辈责备的孩子。
天边的乌云渐渐压低。
伊登愈发烦躁:“没有，她就是要睡一下，时候到了，没别的意思。”
艾岚抿嘴，“如果我不出去找赛维尔……”女王是不是就能参加仪式
“艾岚！”伴随着伊登的大喊，“轰”的一声，电闪雷鸣，雨幕里伊登的轮廓渡上一层金光，“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瓢泼大雨中，传来艾岚戚然的声音:“可我当时不知道这件事！”
伊登残忍地说出现实:“我当时也不知道，但这就是你的选择。这世上没有如果，选择一条路就要直面这条路的所有结果，这是你作为女王该知晓并背负的事。”就像玛希亚女王，当她决定离开东大陆，就要承受所有后果，包括她自己的死亡。
艾岚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掩住重如鼓锤的大雨声。
“就算当时你知道，你也会去找赛维尔的，因为你爱护同伴，同伴生命远远高于一切，不是吗？结果并无不同。”
艾岚鼻尖发酸，痛苦地闭上双眼，雨水哗啦啦地顺着鼻梁而下。
不，她没那么高尚。
她当初毅然决然离开龙之谷，并不全是为了赛维尔。
在她潜藏的最深层意识中，她在害怕，在逃避做这个女王。
她逃出岛为自己争取缓冲时间，她否认自己是女王而以准女王自居。这一切都源于她这个隐秘的心思，她在逃避。
女王是不是发觉了她的心思？
她的逃避，让女王失望了吗？
此刻她就像大雨中的一叶扁舟，船摆被冲得七零八落，她无力控制，也无心控制，只能任由自己卷入自我谴责的漩涡中。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一场暴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