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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夜莺别墅[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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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扑着翅膀略过树林,广场和嘈杂的人声都被他甩在身后,这次他没有选择点火,但在他离开后不久,映亮半个夜空的火苗腾地蹿起,滚滚浓烟扬起灰尘,有村人看到他的飞行轨迹,高喊着追上。
罗曼尽力绕开人群,甩开他们,浅色的翅膀在夜里划出一道锋锐的光。
他的目的地是…夜莺别墅。
不出意外,程慢已经等在了门口,只是…好像还拖着什么东西。
程慢放平呼吸,尽力保存体力,塔利亚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你就这么确定罗曼先生会来这里?”
程慢扯了下唇角,将一路拖过来的人扔到地上,巴依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大腿部被戳了一个血洞,半截树枝还在里面,塔利亚听着他的哀嚎忍不住啧啧称奇,“真没想到,温多琳小姐竟然也会动粗。”
程慢稍稍缓了一口气,才回答塔利亚的问题,“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以理服人。”
“还有,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罗曼先生,虽说——”她顿了顿,夜莺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程慢叹了口气,“虽说他也来了就是了。”
塔利亚凑近了夜莺,“这是罗曼先生吗?该不会就是只傻鸟。”
她故意的。
罗曼不信塔利亚看不出来,见程慢笃定的态度就知道,塔利亚绝对透露了什么。
程慢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圣女小姐,我们速战速决吧。”
塔利亚冷哼一声,“狂妄的外乡人。”
夜莺别墅如今还只是一座小木屋,木围栏围了一片花园,门前遥遥驻守着两个人,程慢提问:“这地方现在用来干什么?”
塔利亚翻了个白眼,“住人,是那家伙的‘家’哦。”
程慢明白了。
光看现实中的夜莺别墅就知道,那个祭坛可以是树神解除枷锁的地方,当然也可以是被封印的地方,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石雕。
没等程慢等人靠近,那边的两个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程慢眉间折痕深深,额头上沁出些冷汗,她上前一步,夜莺顺势飞离她的肩头,塔利亚退到一边,咯咯笑着:“话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程慢却没搭理她,拎着顺手捡来的手臂粗的树枝迎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跃过一人一棍子打在了他的后颈上,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程慢牵起唇角,塔利亚看不到的角落,她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等到解决另一个人时,程慢的体力所剩无几,但糟糕的是,因着动静太大,周围已经被火把包围,夜风带着寒意直吹进人的骨头里,遮天蔽日的乌云压在头上,黑沉沉的,只零星落下点雨滴,憋闷的样子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程慢退进了夜莺别墅中,现在的别墅还只是间小小的木屋,只中间有一个大祭坛,祭坛正中间立着一只浑身漆黑的鸟,细看之下才能发现是只夜莺,它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冰冷地连壁炉里的暖光也驱散不开。
塔利亚随着她一起进来,那些村人则没有上前,无他,巴依尔在她手上,程慢将神色惊恐的巴依尔扔到黑色夜莺的面前,夜莺冷冷地转过眼,巴依尔似乎也发现了这只夜莺,嗓子嘶哑:“魔…魔鬼!”
也不知在说谁。
程慢温和地笑笑,“巴依尔先生,你说人是不是得为自己做出的事负责。”
话好似是对着巴依尔,但程慢的双眼始终盯着那只黑漆漆的夜莺。
塔利亚环视了一周,垂下了眼睫,“温多琳小姐,罗曼先生被关在了外面。”
程慢无所谓地答道:“他会飞。”
意思就是死不了。
夜莺如死水一般的眼珠又缓缓转向了塔利亚的方向,它这时才开口,嗓音嘶哑如破风箱,“塔·利·亚。”
塔利亚笑着,“好久不见,大人。”
其实还不到一个星期。
她这话说的极为嘲讽,夜莺却不见怒容,它只是机械地将眼珠又转向了巴依尔。
巴依尔:…
正当他濒临崩溃时,夜莺再次开口,“巴·依·尔。”
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巴依尔脆弱的神经,他惊惶地转头望向程慢,却蓦然看到程慢背后的塔利亚,四目相对间,塔利亚露出了一个邪性的笑,巴依尔的身子蓦的软了下去。
晕了…?
程慢一言难尽地望向巴依尔,随后摊手向夜莺表示歉意,“尊敬的树神大人,您可以享用祭品了。”
夜莺没有回答,它平静而呆滞地栖在祭坛中间的石碑上,气氛僵直对峙。
不知多久,外面的人声消失,蓦然升腾起的火焰将整座木屋包裹,火苗嘶哑翻腾着向上,高温蒸腾间程慢的脸庞被映地通红。
塔利亚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脸色被火光照的忽明忽暗,眸底的神色不甚清晰,夜莺仍旧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在那里,倒塌的房梁压裂石碑,除却巴依尔迷蒙地呻吟,其余三方并没有逃跑的意思,任由高温吞噬自己。
蓦的,落下一道惊雷,紫黑色的电光闪过,乌云终于沉下,雨珠“哗啦”落下,如同坚韧的勇士,一往无前地直直坠进雨中。
罗曼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他想的没错,塔利亚的地窖在那时就存在了,地窖上方的小木屋中柴油和打火石样样俱全,罗曼没有动任何一样,他来到了最深处,盘绕回旋的树根间,一枚透明的晶体静静凝在中间,晶体中是一个金发的少女,罗曼沉下眸子,落到了她的掌心。
至此。
在零碎的雨声和火苗烧灼木块的噼啪声中,塔利亚忽的叹了一口气,“你赢了。”
语气沉沉。
——
“所以,是塔利亚小姐一手策划所有!”
迎着阿诺德的目光,程慢轻微地点了点头,塔利亚坦然地坐到他们身边,语气轻飘飘的,好似讨论的主角并不是她,她也并不关心这个话题似的,只是微蹙的眉泄出了她一两分情绪,爱搭不理地答了一声,“对。”
塔利亚舒展了下手臂,迎着哈迪森等人的目光,眯起了眼睛,难得有几分想聊天的冲动,“你们不用警惕我,反正未来十年我都没机会了。”
她说的轻巧,但程慢愣是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程慢尝试撩虎须,“十年后再来一次和你现在暴起并没有直接关系,毕竟——”
程慢顿了顿,“毕竟我们也不可能再留十年,当你下一次的祭品。”
塔利亚磨了磨牙,佯装起的超然平和荡然无存,恨恨道:“既然你知道,就该老实点,省的我一个不高兴——”
她话还没说完,程慢就懒洋洋打断了她,“你现在没办法,物理上打不过我。”
程慢下意识忽略了塔利亚诡异的能力,塔利亚脸色一僵,知晓程慢没有直接指出她受限制的事情,但…太憋屈了。
她干脆挑开了话头,“是,祭祀一过我就没办法杀人。”
她扫视过众人,有警惕有放松,还有…漠然。
罗曼坐在一边,闻言没有半分波动,耷拉的眉眼泄露出些许懒散,这副模样倒与程慢有几分相似,塔利亚见了这副做派又是一阵心梗。
她磨了磨牙,“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放火。”
程慢舒展了下身子,像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罗曼瞥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做答的意思,顿了顿,慢吞吞地说:“你的目的性太明显了。”
见罗曼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塔利亚脸色黑沉沉的,像是那天晚上要压不压的乌云似的,程慢啧了一声,她深知不能把人惹的太过的道理,开口解释道:“无论是壁炉里永远燃烧着的火苗,还有火把,提灯,以及幻境里的大火,都过犹不及了。”
同一个线索出现的频率过高总是惹人怀疑的,程慢继续道:“更何况,那天你故意带我们去地窖,一方面是试探我们,主要原因恐怕是主动将地窖线索暴露出来吧,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塔利亚梗了梗。
程慢继续:“至于你为什么不自己放一把火,恐怕是因为你无法做到吧,因为某种限制,这种限制同样束缚着你的行动,比如…不能随时杀人,而束缚住你的,应该是那只黑色的夜莺。”
塔利亚脸色忽青忽白,明明是她自己提出的问题,此刻却被逼的狼狈至极,她从嗓子里挤出了点声音,“温多琳小姐真是令人钦佩。”
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赞颂。
程慢摆了摆手,谦虚道:“寥赞。”
塔利亚差点没一口气过去,程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了,她扬了扬眉,“这座村子确实被控制了,不过不是那只夜莺,而是你,我们来到这里许久,从来没有村人主动打招呼,哦对了。”
程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致地说:“除了要把我抬走这件事。”
“你似乎想暗示些什么,就像那首孩童的歌谣,你说过是一个朋友送人的东西,但再追问下去便三缄其口,再联系你之后在这里说过的夜莺和少女的故事,想象力稍微丰富一点的都忍不住将他们对号入座,而遍布石雕无疑有象征死亡的意义,即使那天我不逼问爱丽丝,你也会想办法透露出消息,透露出夜莺死亡,树神被封印在石雕里接近黑化的消息。”
“我似乎问过你两遍这个问题,你想要什么?我想想,你想要的—”
程慢顿住,然后微笑道:“是自由。”
“因为限制,你不能杀死那些加害于你的村民,因为限制,你不能离开村庄,因为限制,你连祭品都只能悄悄地杀死,甚至哈迪森到了你手上,你也只能憋屈地治好他的伤,并不能直接动手。”
塔利亚扯了下唇角,有些颓然,但她坦然承认了,“我给你们讲讲后面的故事吧。”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带有几分追思,“那只夜莺最后救了朱艾尔徳,也就是那个少女,不过说他拯救了朱艾尔徳村并没有错,我是从她心中诞生的东西,诞生之初就是为了毁灭,夜莺救回了少女的性命,但我已经彻底占据了那副躯壳,它没有办法,因为强制救回性命,它也遭到了反噬快死了,他就将自己的躯体让了出来。”
“我并没有撒谎,那首歌就是他送给朱艾尔徳的,但朱艾尔徳并没有听见就是了。”
“那个傻子醒来就崩溃了,但她只敢痛恨自己,她耗费所有力量失去神智和那只夜莺一起沉眠在地窖旁的卵中。”
塔利亚忽的变得愤恨,“临死前还不忘摆我一道,放走了格林阻碍我吞噬格林的力量不说,还下了束缚,让我不能杀生!”
“她以为她是什么渡世高僧不成?!”
塔利亚阴沉了面容,“她在夜莺石雕里留了一些力量维持对村庄的守护,巴依尔作为领头羊被赶出了村庄,但我不解气,便命令巴依尔签下契约,后代世代参与祭祀活动,虽然不能杀生,但我有的是能拿捏他的办法。”
“归神祭礼原本是祈福庆典,被打上印记的人都会受到树神的祝福,但我借着她残留的那一点力量,成功破除了她给我下的禁制。”
“但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塔利亚忽的显出几分落寞,“朱艾尔徳倒是成了好人,死了还有人陪着,格林也能去外面周游,只有我这个坏人死守着这个村子。”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嘶哑,“但我不后悔。”
塔利亚似乎只脆弱了一瞬间,随即又坚定了下来,她拍拍裙子,依旧是初见时那个优雅的淑女,临出门,恶意一笑,背后的小恶魔翅膀似乎都舒展开来,“既然你们在幻境中配合默契,我就送你们一份大礼。”
她面朝着程慢,程慢心中忽的一跳。
只见她一字一顿道:“最后半天,请慢慢享受吧,是加强版的色欲,不用感谢我。”
她砰地一声关上大门,与此同时程慢和罗曼的脸色齐齐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