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52、第五十一章 送医

　　于是沈清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让她浑身发冷的场景。
　　何行舟看着沈清惊惧落泪，心痛自责得无以复加。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演变到这个地步！怪自己不该早点对达丽娅下狠手让她断了念想，怪自己不该盲目相信父亲以致养痈遗患，怪自己没有在危急时刻替沈怿明挡下刀。
　　何行舟觉得自己真是罪人！
　　救护车呼啸着驶到医院，沈怿明被直接送进急诊室抢救。

　　沈清和何行舟等在手术室外。
　　沈清浑身脱力，坐在椅子上。她顾不上质问何行舟她父亲受伤的前因后果，也无心追究那篇“婚变”新闻的真相如何。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对面的白墙。
　　从刚才看到父亲倒地的瞬间，恐惧和惊慌就笼罩住她。她恍然有个荒谬的念头，她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缕亡魂。她重生以来所感知的一切，都是虚幻。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
　　她慢慢低下头，何行舟单膝跪在她面前，拿她的手，一下一下打他的脸。
　　哦，是的，这是她这一世新认识的人。他是真实的吗？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凉？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悲伤？
　　巴掌声越来越响，沈清渐渐回神。
　　哦，她是有知觉的，她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吧。
　　她抽回手，定定地看着他。
　　理智归位，她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该怪他的吧。为什么已经跟她正式交往了还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为什么已经发现达丽娅不对头还姑息她纵容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的家人让她父亲受伤？
　　她该打他、骂他吧？
　　沈清看着脸颊已经泛红的何行舟。
　　他没有说话，他的自责他的恳求都写在脸上。
　　沈清闭上眼睛，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思考。

　　过了几个小时，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了。
　　大门被推开，沈清和何行舟同时站了起来。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送过来的及时，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危险了。需要再观察24小时。”
　　沈清和何行舟谢过医生。
　　沈清觉得周围的世界复又清晰起来。
　　何行舟连声默念“阿弥陀佛”。刚才沈清面如死灰的样子，他真恨不得挨刀的是自己。

　　沈怿明被转移到重症监护室，由专门的医护人员照顾。
　　沈家的人得了消息，派人赶到了医院看顾。
　　出乎沈清意料的是，跟着沈家佣人一起来的竟然是沈怿简。他隔着玻璃，看了看床上的沈怿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沈清突然萌生出一种戏剧感。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全身上下的神经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刚才还混沌的大脑霎时清明。
　　真是讽刺啊，对于凶手深入骨髓的仇恨和警惕，居然能带来堪比灵药的振奋效果！
　　果然，沈怿简的做戏铺垫很快结束，露出尾巴来，“清清啊，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医院陪着大哥，设计院那边我替你顶着。”
　　你替我顶着？沈清内心冷笑，九鼎山庄快开业了，这就迫不及待地来摘桃子了？你也真说得出口！
　　沈清面无表情，“最近有几个设计奖项开始征集作品了，关系到华清的声誉和长远发展。最近一段时间有几个设计院抢了华清的客户。如果设计奖项拿不下来，华清很快就会被同行踩扁。”
　　沈怿简下意识地搓搓手。他在来医院的路上，就想到了沈清不会轻易放权。他以为沈清会以九鼎要开业走不开为借口，不交出权力。对此，他已经想好了应对口径。
　　但是沈清说的是设计奖项，这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他的确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拿奖。
　　沈怿简一时找不到其他说辞，只能含混过去，悻悻地走了。
　　沈怿简的出现提醒了沈清，现在不是她软弱的时候。她必须振作起来。还有一堆隐藏在暗处的秃鹫，随时会趁她不备扑上来撕咬。
　　沈清看到沈怿明状态还比较平稳，叮嘱沈家佣人，有事随时给她打电话。她准备先回去一趟。
　　何行舟等在病房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事发到现在，沈清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活该。
　　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沈清对他如何狠心绝情，他都不会放手。
　　沈清现在不想理会何行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径直离开了医院。

　　沈清回到公寓，洗了澡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去见贺无竟。
　　贺无竟昨天给她发了信息，约她见面。她猜测，是亲子鉴定的调查有眉目了。
　　两个人就约在公寓附近的一个小公园碰头。
　　这个时间段公园里人不多，沈清和贺无竟前后脚赶到公园里的凉亭里。
　　贺无竟还不知道早上沈怿明受伤的事，见到沈清，一副洋洋得意等待夸奖的表情。
　　沈清已经调整了心态，面上不显忧色，“阿Sir破案神速啊。”
　　贺无竟越发眉飞色舞，“三嫂，你还别说，这也就是我出马。里面的弯弯绕可不简单啊。”
　　沈清忽略贺无竟的称谓，“这个鉴定真有问题？”
　　贺无竟收了嬉皮笑脸，“这个鉴定是被人伪造的。并且，参与的人还不少。不仅有医院，还有孤儿院。”
　　沈清心下一凛，柳容背后的人，手伸得可真长！
　　贺无竟一边貌似无意地四下乱看，一边道，“我先查了鉴定签字的这个段医生，用了些手段，让他开口。他交代，让他出假报告的人，是医院院长。我查了这个院长的财务和通信状况，竟然没发现问题。我又查了□□到沈家之前的孤儿院，是由私人出资设立的。”
　　沈清觉得这个桥段有些熟悉，“这家孤儿院的出资方，是不是陈氏？”
　　贺无竟惊讶道，“三嫂你怎么知道的？”
　　沈清皱眉，“林占元失散多年的儿子林瑛，以前就是在陈氏的孤儿院长大的。”
　　贺无竟的目光变得犀利，“我断定医院院长跟陈氏有勾连，又查了院长夫人的账户，果然每年都有几笔大额收入，来自陈氏的中转账户。医院伪造过的亲子鉴定，很可能不止□□一份。”
　　沈清感到脊背发凉。
　　陈氏真是好手段！
　　先是通过孤儿院，物色同主家当事人容貌相似的孩子。例如□□，容貌就跟沈怿明较为相似。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柳容没有在孩子一出生时就找到沈家，而是等到孩子五岁了才出现。因为孩子太小没有长开，面部骨骼发育变数大。若是通过后天整容，很容易在后续做美容或是体检的时候查出填充物。并且，整容要维持效果，每过一段时间就要修补，暴露的风险太大。
　　所以，陈家等到□□五岁，能够基本预测出未来容貌长相来，才把她送到沈家。
　　按照这个逻辑，陶侃的大舅林瑛，只怕在相貌上也跟林占元极为相似。
　　有了容貌上的相似，再加上伪造的孤儿院的出生档案，以及医院的亲子鉴定，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现在可以肯定，父亲沈怿明是清白的了。虽然依然无法解释凶手杀害母亲的动机，但是沈清觉得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她拜托贺无竟继续追查陈家伪造亲子鉴定这条线索，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何行舟仍然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他早晨出门急，没有刮胡子。加上最近烦心事不断，显得落拓沧桑。
　　何行舟看着沈清回来了，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这个时候给沈清添乱。现在守着沈怿明，等他醒来，就是最好的情形了。
　　至于以后，来日方长，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沈清隔着玻璃窗看着仍在沉睡的沈怿明。虽然人还没醒过来，但是仪表上显示的生命体征值比较稳定。
　　沈清去了医生办公室。主治大夫说，万幸刀口插入不太深，没有伤到重要脏器。拔刀时及时止了血，没有造成器官衰竭。目前看病人的身体机能正在恢复，家属不必太担心。
　　沈清稍稍放了心。看来何行舟在最后关头撞开达丽娅，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
　　沈清跟主治大夫交流完，又叮嘱了佣人几句。
　　她全程无视何行舟。现在还没有到清算的时候。
　　现在沈清必须回燕大一趟。她前段时间埋下的伏笔，到而今差不多该显出效果了吧。

　　燕大跟医院相距不远。沈清开着车，很快回到建筑系。
　　由于是上课时段，系里人很少。
　　沈清直接来到更衣室。因为做设计需要很多工具，来回搬运不方便。系里给每个学生分配了一个储物柜，便于存放干活儿的物品。
　　沈清拿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扫了一眼。
　　剩了半杯水的水杯、散乱的做图工具、打开的书籍、叠放的图纸，似乎一切跟她放进去时一模一样。
　　沈清盯着图纸左侧某一处。
　　她在那里粘了类似蛛丝一样的透明纤维。只要图纸被打开，那么就不可避免会碰到纤维丝。
　　现在，纤维丝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