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遂》陈燕西

3、回光 （今）

　　我曾经很相信的东西，在不相信之后才会绝望的疯狂报复。

　　我几乎要发疯，却又努力压抑。

　　“有个警察起了疑心，在案件被搁置之后，他开始独自私下追查，一直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罗浮宫……但在调查取证的关键时候，他选错了搭档，信错了人。”

　　“有这件事，”张春龄平静地说，“我们被迫放弃了罗浮宫，我记得那个多事的警察好像是叫……”

　　“不准你叫他的名字。”我终于受不了，“不准你叫他！”

　　张春龄居然毫无触动：“这是警察的问题，你不能安在我头上。”

　　“你说得对，这就是冷漠又没用的警察，”我肩膀有些发抖，说，“想把你们彻底毁掉，我只能选择这条路。”

　　“你当年杀了人，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就是为了混进来查我？”

　　我很努力地冷冷地说：“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事情就那样貌似合理又绝望发展着。

　　最大的问题出现了。费渡。

　　然后事情开始失控。

　　我整个人颤抖地厉害。

　　我觉得这不是自己。

　　那些被深深掘土残酷掩埋的故事，那些我一生一世无法摆脱的想法，复杂繁琐，源源不断涌来。

　　“按下去啊！你按下去啊！费承宇用这东西训练你扼住你母亲的喉咙，无数次！你忘了吗！你不是做梦都想弑父吗？啊！”

　　我发了疯一样大叫，不对，我就是疯了。

　　好像有人打了我，好像我被拷起来了。

　　不对，我脚下是什么。

　　好像是张照片，好像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啊。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那么熟悉，我想不起来。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迷迷糊糊里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顾钊。

　　顾钊!

　　顾钊!

　　我回过头去，挣扎着想要冲向那个小警察的方向：“等等！”

　　“等等……等等！给我看看！回来！你给我看他一眼……”

　　给我看看吧。

　　求求你们了。

　　我拼了命的挣扎，我不想跑，真的，我求求你们放开我，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求求你们。

　　他们拖走我，我拼命挣扎，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还想，在勇敢一次不行吗，我很努力了啊，我想再看他一眼，就一眼啊。

　　他们两个人拽住我，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我想努力，我拼了命的抗争，凭什么啊，我这辈子所以的勇敢都会失败，我要的东西为什么从来也留不住。

　　我快认不出他了。

　　我都快忘了他了。

　　我很努力了。

　　我时时刻刻想着他。

　　可是为什么我会认不出来呢。

　　为什么啊。

　　谁来告诉我啊。

　　我不是个好老师。

　　我甚至不是个好人。

　　我是谁啊。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的意识和肢体应该是分开的吧，一部分剧烈挣扎，一部分迷茫无措。

　　我不知道我眼睛为什么又看不见了，模糊得很，我焦急，愤怒，忧虑，失望，不甘，却还带着解脱感。

　　那是泪水吗？

　　出于什么，心痛，亦或是绝望。

　　突然时光倒流，突然记忆清明，突然那好像是灰尘也不知道是泥土的味道，好像背景是阳光，或者是树叶吗，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这么乱。

　　谁来告诉我啊。

　　为什么啊。

　　我觉得周围模糊不清，灰暗，粘稠如油，沾满污垢。我呼吸困难。

　　突然有什么击碎那个玻璃空壳，混沌的最顶上有什么东西渗下来，好像是光吧。

　　我下意识的向前爬，挣扎，去追他，想要再让他照到自己身上，哪怕自己是一个触及阳光便会灼烧的空壳。

　　“范老师。”

　　谁在叫我啊。

　　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我觉得那么熟悉啊。

　　好像很温暖，好像很明亮，好像离我很远很远。

　　好像是我的动力，好像是我的阻力。

　　他为什么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啊。

　　我突然就不挣扎了。

　　押送我的人好像很吃惊，然后走得更快了。

　　我蹲下来，试图蜷成一团，又被拖走。

　　“范老师。”

　　对了，曾经，有人，这么，叫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