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遂》陈燕西

2、初识 （昔）

　　那年是我第二年当大学老师。

　　那天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

　　那时阳光灿烂得很。

　　他们总是讲我这个老师胆子太小，太文艺，总是不像老师，总是在严肃的课上和同学一起笑，可是我真的觉得还好，我们本来差的也不大，不是吗。

　　就算这里是公安大学，他们也是刚刚从高中走出来的，怀着希望的未来，就算要知道世界的恶，那也要先知道世界的美好，不是吗。离上课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我刚从校长那里出来，他告诉我今年要好好干，我说好。

　　我回去的路上路过教室，我想去看一眼教室设备能不能用，我准备了课件做介绍，我怕到时候出意外。

　　我推门准备进去，没开灯的教室略显昏暗，阳光透过窗帘来，对，丁达尔现象，很好看。突然灯亮起来，我向左看。

　　那是个少年。

　　教室那么突然亮起来，青春片里空无一人大家离开的场面突然消失，换作明朗。

　　少年手还摁在墙上，他听到有人进来，想回头。

　　他穿一身简单而干净的衣服，白色长袖，浅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旁边应该是他的包，黑色双肩包，他背对着我。这屋子终于生机起来。

　　少年走过来，干净美好。

　　“同学，你也是这个班的吗我好像来的太早了。我叫顾钊，你呢” 我一时不知怎么讲才好。

　　“我不是这个班的学生。”

　　他愣了一下。

　　“我是这个班的老师。”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继而他微微笑起来。

　　他的眼睛应该是闪闪发光吧。

　　我很多年后回想这个场面，我总觉得，我应该告诉他的是，我叫范思远。 “范老师好！”

　　他说，范老师好。

　　我没想到早来还有这样的惊喜。

　　这么清脆的，不掺杂别的情绪的，简简单单的，让我满足的，一句问好。 兴许是开学第一个同学，我觉得这个场面我记住了。

　　人总是有些时候，清清楚楚地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你永远都不会忘了。但更多时候，你清清楚楚记得的东西，你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

　　我很多年后才知道。

　　就比如，你熟悉的人，要离开了，你好像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他。你知道只一眼这一幕你就永远记住。却再也想不起他除此之外的样子。

　　那些终会变成极度模糊的影子，蒙在那个样子上。

　　我好像当时试了试仪器就离开了，记不太清了。

　　我大抵是穿了警服外套吧，我好像记得我走得不太自在。

　　后来我回去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去了，他们眼睛亮晶晶的，看我把书放在前面。

　　我不记得我的开场白了，大约是些客套话，共勉一类的。

　　底下有很多人。我按照自己想好的流程走。很久也很快，下课了。

　　我离开讲台，走出门去。我走到楼门口突然意识到课件的U盘还在讲桌上，我便回身。

　　我走到教室门口，刚要进去，门口窜出来一个少年，看见是我，欣喜地抬起手里的东西。

　　“范老师。”

　　又是那个少年，又是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