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苦咖啡 ...
-
高三的生活枯燥又乏味，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知识点，做不完的新题型。
挤出课间的时间好不容易完成一门作业，心里暗喜先人一步，崭新的作业单又如翩飞的蝴蝶盘旋降落，看着几分钟内积攒起来的薄薄一沓，叹口气——今天的晚修又要提前预定了。
抢晚修是每个高三学生的日常，必不可少的常规操作，出门的时间、奔跑的速度，路线的选择共同决定了今晚是否需要在宿舍挑灯夜战。
二楼的连廊直通图书楼，只要不出意外都能轻松抢到座位，算是学校对重点班的照顾，当然有些学霸就喜欢回宿舍和队友组团“开夜车”，那就另当别论了。
反正许灵柒坚持天天晚上千里奔波，奋战一线。
以前的她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能为了学习丧心病狂，而是为那些以咖啡续命的熬夜亡徒们担忧——一周六天连着熬夜，不会哪天倒在抗战一线吧？
现在，亲身实战的她告诉你——不会，不过第二天早上一定会睡死。
学生起床会有一段奇妙的经历，闹铃响、关、响、关、响……猛地爬起，瞬间惊醒，尽管脑子有些混乱，训练有素的手脚已经开始忠实地开始工作，洗漱完才能彻底清醒。
这种状态可以保持一个小时左右，清醒地吃早饭，清醒地走到教室，清醒地补作业，清醒地自由早读，然后盯着某一句话某一张图陷入沉思，意识渐渐模糊，两种想法撕扯着，一边高喊别睡别睡再睡一节课就没了，一边诱哄睡吧睡吧就几分钟不影响的。
这时候本能往往会战胜理智，怀着侥幸心理半眯眼睑，意识彻底模糊，但又保持着一定清醒，头点着点着突然抬起，环视一下四周，保证自己处于安全状态，欲盖弥彰地念两句课文，其实念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然后继续不受控制地陷入睡魔的掌控，化作磕头拜佛的烧香人。
这时，普度众生的下课铃响了，就好像收到了什么信号，或是被谁扭动了发条，胳膊往桌子上一扑，一秒栽倒，如果衣服上有帽子还可以囫囵盖上，以免噪音的打扰，然后放心的，进入期待已久的甜美深眠。
要是下节课上课还没有调整好状态，潜意识选择放任自己，那么恭喜你，今天至少损失了两节课，这两节课占比不大，但是你一整天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上课会想，下课会想，甚至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都恨不得锤爆自己的脑壳。
你期望能用熬夜的时间来弥补这缺失的几十分钟，然而于事无补，更甚者，你可能会把这份恐慌代入考场，忍受心理上巨大的煎熬，想要狠狠地打死那个心存侥幸的曾经的自己。
以上都是许灵柒的真实经历，在连续睡了好几个早读后，许灵柒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不能确保睡眠的情况下如何保持充足的精力，她观察同一战壕的战友，发现方法不过那么几个——茶、咖啡、红牛。当然有些人天赋异禀，熬到凌晨四点第二天照样活蹦乱跳，这就不算在考察范围内了。
许灵柒再三斟酌还是选择了咖啡这一大众饮品。
袋装、瓶装、罐装。拿铁、焦糖、榛子、卡布奇诺，商店货架上的味道她都尝过了，说不来哪个好喝哪个不好喝，只是特浓的差点要了她的老命，让她发誓一辈子也不再碰特浓咖啡！
虽然靠咖啡能勉强续命，但是解决完早读问题许灵柒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为了保持精力她在早上吃完饭后都会把手边的咖啡喝完，这样倒是能保证精神的亢奋了，即便面对长篇大论的历史课。
但是，亢奋的后果就是午睡难以入眠，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躺在床上，身体十分疲乏，精神却极度亢奋，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的时候脑袋几乎要炸裂。
中午不睡，下午崩溃，这是无数学子用血汗总结出来的教训，不出意料，下午的第一节课葬送了，许灵柒又陷入了痛苦的死循环。
一条路走不通，许灵柒又想出了另一条路——在睡觉时间上做文章，努力让晚上睡觉的时间多一点，再多一点，这样就能最大程度的让大脑得到休息，不会去潜意识地提醒自己睡不够的事实。
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虽然为了保证学生睡眠，晚修下课提到了十二点，许灵柒通常会选择第一节十一点半下课的时候离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宿舍，可即便这样，洗漱上床也快要凌晨了，还没躺几分钟夜场的学生们就回来了，校园和楼道里吵哄哄的，久久不能平息。
真正入睡要到十二点半以后了，第二天最迟六点半就要起床，一天六个小时都睡不够，还想让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息，做梦吧！
要是能做梦也挺好的，毕竟那是最不费脑的事情。
新剪的短发倒是给许灵柒省了不小的麻烦，她的头发带点自来卷，以前长发的时候，每天都要忍疼把它们一根根梳开，要不纠缠在一起就会显得乱糟糟的，现在只需要拿梳子拨拉两下就好，虽说洗完头会翘，但只要收拾妥当，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除过偶尔翘到让她抓狂的时候），总而言之是比以前方便一些，为她省出了宝贵的睡觉时间——大概两分钟吧。
弥足珍贵的两分钟，每天能多赖两分钟床对她来说简直幸福至极。
再新的发型多看两天也就熟悉了，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新奇目光后，许灵柒又变回了那个许灵柒。
但是有些东西总归是变了，和欧阳心蕊偶然在水吧相遇的时候，对方震惊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她的头发上。许灵柒一瞬间想要逃避，脸侧的头发垂下来，想要遮住自己无处安放的慌张。
但是晚了一秒，对方已经看清了她的全貌，无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张张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混杂在吵嚷的喧闹中，显得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悲。
我们之间，如今只剩下沉默了吗？
许灵柒匆匆提着她的大满贯奶茶走了，想要逃离这个阴暗狭窄的空间，即便灿烂的阳光正从身后的落地窗洒下，把这一方天地照得温暖明亮。
许灵柒走出水吧，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拐进了旁边的文具店，左转转右转转，看似对货架上的文具挑挑拣拣，实则注意力全在门外。
欧阳心蕊走出来了，许灵柒往货架里侧了侧，生怕被发现，她看见她手里提着同款的奶茶，只是不知道奶茶里加了什么。
应该会有烧仙草吧，以前她喝奶茶都会加烧仙草的。
许灵柒百无聊赖地想。
上一次一起喝奶茶是什么时候？许灵柒努力在回忆里寻找，却难过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了。
说好请她喝奶茶的。许灵柒自嘲地笑笑。
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吧。
*
总言之，怎么最大效率地节约时间和调整精力是每个毕业生的必修课。
许灵柒反复琢磨后，终于研究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案——
咖啡是个好东西，但不能多喝，每天早读前摄取少量，既可以保证前两节课精神亢奋，又不至于持续到中午，影响午睡。
这是个好办法，既解决了现实问题，又节省了买咖啡的钱，以前天天早上一袋咖啡，换成一周一瓶咖啡，成本上节约了三元，购吃一顿早餐了。
许灵柒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数学天才。
就这么撑过了一段时间，虽然每周换着口味购买，但是许灵柒还是不受控制地对咖啡产生了抵触情感，一想到嘴里就苦涩漫延，胃里火烧火燎。
可她能怎么办呢？没有更好的办法抵抗睡魔，没有了最佳“伴侣”，她就是条咸鱼，炒一炒都不会翻身的那种。
高三的生活依旧乏味，记忆里就是写不完的卷子和背不完的知识点，老师的反复强调的重点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闪过，能留下来的只是寥寥数语的关键词，乏善可陈。
高三没有乐趣，偶尔的集体活动算是为数不多的放风时间，蹭着教室wifi偷偷上几分钟网，就是唯一的乐趣和刺激。
这都是极少极少的悠闲时刻，更多的是疲惫、压力、懊悔，和别人对比的失落、对自己的失望和说不出口的痛苦。
这些多出现在考试失利后，经历过的人自然都懂。
二模的时候，班里已经有小部分人奔溃了，晚自习趴在楼道角落里痛哭，身边围着一两个安慰的人。老师的办公室更是多了不少“交流谈心”的学生。
每个人压力都很大，因为每个人都对自己寄予了极高的期望，每个人都想拥有辉煌的未来——通过自己的努力挣得。
许灵柒的心态还算稳定，没有哭没有闹，只是会在宿舍反复念叨——“我想上大学”。
累，太累了，她已经忙到忘了时间，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那个人的生日已经过了——过了又怎样呢？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呢？
每一次睁眼都意味着劳累的一天又要开启，日复一日，每一天都幻想已经高考完，到了那个肆无忌惮的暑假。
只有晚上闭眼前的几分钟能稍微喘口气，那是一天中最幸福的几分钟了，因为真实地意识到可以放下心休息了，接下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不用思考学习和考试。
还好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有所回报，许灵柒的成绩终于稳定住，不像上学期忽上忽下坐过山车了——果然自己以前太松懈了吗？许灵柒反思。没想明白又继续投入到了无尽的学习中。
*
然而一向坚强的她还是在联考的时候哭了。
她很清晰地记得那天早上考的是文综，文科考场在五楼，她趴在考场外的栏杆上看错题本，看得久了眼睛有点酸涩，她低头揉了揉眼睛，余光一眼就看到了二楼的理科考场，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熟悉的让人陌生。
你有过盯一个字太久反而不认识这个字的感觉吗？这就是她现在的感受。
许灵柒看着她走出来，拿了本书，被旁边人叫住，好像是在问她问题，她耐心地解答完，对方道谢，她好像说了声“不客气”，又走回了考场。
许灵柒愣愣地看完了整个过程，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扉后，晃过神，有点眩晕，腿一麻，像是踩空了，急速向下坠去，被阴影吞噬，找不着光点。
为了缓解这种类似于“恐高”的不适，许灵柒从书包侧面拿出一瓶咖啡，懵懵然拧开，抿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这瓶咖啡是她上周买的，放了太久已经变质了，又酸又涩的液体在口腔里打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口腔黏膜都要炸裂了，许灵柒觉得自己瞬间失去了味觉。
她飞似的往卫生间冲，那十几秒几乎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几秒。
她不顾排队同学的诧异目光，一口吐在水池中，狠狠地咳嗽，像是要把嗓子眼里的苦涩和酸腐一并咳出来。喉咙无意识地干呕，深深的反胃感涌上心头，那一瞬间许灵柒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呕得撕心裂肺，痛苦的哽咽从身体最深处传出，所有的腔体都发出哀恸的共鸣，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她确乎已经死掉。
用水漱了好几遍口也冲刷不掉那股若有若无的酸涩，而考试的预备铃已经响起，她只能强忍恶心，抹掉眼泪，重新回到考场。
答题卡哗啦啦地发下来，考试即将开始。
许灵柒看看墙上的倒计时牌——四十九天。
这苦咖啡一样的生活，还有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苦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