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山有仙》草西木白

6、第四章 再上匪山

　　山色空蒙，春雨如烟。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林间寂静，斜风细雨中，一名灰衣男子从山道上纵马奔来，在他身后几丈开外，一群黑衣人穷追不舍。
　　嗖！
　　一支弩-箭破空射出，正中马臀，骏马吃痛嘶鸣，高立前蹄，将灰衣男子直接掀下了马背。
　　与此同时，土地庙内。
　　“土地神在上，弟子陆贺龙今日携寨内各……”
　　一声高亢马鸣打断了陆贺龙的念词，紧接着，庙外便隐隐传来一阵打斗声。
　　“我去看看。”
　　陆珉率先走了出去，循声一望，只见不远处的树林中，竟有五名黑衣人正在围攻一名灰衣男子。
　　那灰衣男子的半张脸被银色面具遮挡着，看上去应该年纪不大，但身手倒是不弱，可即便武功再好，也终是抵不过对方五人的轮番猛攻，十几个回合下来，便也渐渐疲于招架。
　　突然，一名黑衣人趁男子正与其他人缠斗的间隙，提剑向他后背刺去。
　　眼见形势不妙，陆铭不由大呼了一声‘小心’。
　　男子闻声，匆忙一个转身闪避，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一剑，下一瞬，另一名满脸络腮胡的黑衣人又是一掌朝他侧面袭来。
　　“左边！”
　　听得陆珉再度提醒，男子当即出掌相迎，两掌对碰，双方均被震退了好几步。
　　“哪来的臭小子，胆敢在此多管闲事？！”络腮胡瞪眼看向陆珉。
　　陆珉笑道：“小爷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怎么着？”
　　“这位少侠。”男子出声道：“多谢你方才仗义相助，不过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快走吧。”
　　不等陆珉开口，对面的络腮胡已上前一步，提剑威胁道：“臭小子，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大的口气！！！”
　　这时，陆贺龙领着一众山匪来到了树林。
　　看了看站在陆珉身旁，一身沾满泥水的灰衣男子，又看了看对面的黑衣人，陆贺龙心中顿时了然，上前厉声道：“这里是我青虎寨的地盘，我看谁敢在此撒野？！”
　　发觉局面不利，站在络腮胡身侧的黑衣人道：“老大，来日方长，我看我们还是先撤吧。”
　　到底对方此时人多势众，络腮胡忿忿地咬了咬牙，指着男子道：“今日算你命大，我们走！”
　　望着一行人灰溜溜离开的背影，陆珉一乐，不由高声揶揄道：“看在你们这么识相的份上，小爷我今日就暂且先放你们一码……”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银光朝他门面飞射而来。
　　“珉儿！”
　　“当心！”
　　抢在陆贺龙之前，男子从后猛推了陆珉一把，等陆珉再回过头，就见他已经中箭倒在了地上。
　　山下竹林中。
　　刷的一声，一柄长剑架在了那名放冷箭的黑衣人脖子上。
　　“秦武，你好大的胆子！”
　　举剑之人已摘下粘在脸上的络腮胡，露出一张干净面庞，正是李闫的贴身侍卫，展御。
　　“回大人。”叫做秦武的黑衣人跪地抱拳，忙作解释道：“方才那一箭，其实是睿王殿下的意思。”
　　“你说什么？！”
　　“卑职方才是收到了殿下的暗示，才会放箭偷袭那名山匪，可未曾想……”秦武将头埋得更低，“是卑职失职，还请统领大人降罪！”
　　经此一说，展御自是明白了李闫的用意。一阵沉默，他转身收剑入鞘，“此罪容后再定，你们先回慕容府待命吧。”
　　“是！”
　　遣走秦武几人后，展御又顺着当年那条山间小路，来到了半山腰的小溪边，将两枚特制信号弹埋在了做好标记的大石下。
　　‘殿下想要孤身混入匪穴？’
　　‘唯有这样，我才可以避开皇后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
　　‘可是殿下……’
　　‘展御，你应该清楚我此行的目的不单只是为了剿匪。’
　　望着雨雾笼罩下的青山，展御眉头深锁，眼中满是担忧。
　　殿下，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春雨不休，暮色渐浓。
　　李闫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充满药香的竹屋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幸好面具还在。
　　借着烛火环顾四周，只见屋内除了一张竹榻，一张矮几外，剩下的，全是摆着各种药草和书籍的木架。
　　“诶，你醒啦？”
　　这时，陆珉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李闫欲撑身从榻上坐起，左肩却传来一阵剧痛，不由闷哼了一声。
　　“你别乱动，当心伤口再裂开。”陆珉连忙上前，小心将他扶坐了起来。
　　“多谢少侠。”
　　“嗨，真要说谢的话，那也应该是我谢你才对。”陆珉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对了，我叫陆珉，还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闫字。”
　　“慕容闫？”陆珉一笑，“那我以后就叫你小闫兄弟吧。”说着又递出手中药碗，“来，先把药喝了，不然凉了就没药性了。”
　　李闫点点头，接过喝完后，又将视线转向周围木架，“敢问陆兄，这里是……”
　　“哦，这里是竹林小居，我姑奶奶是一名大夫，你的伤就是她替你包扎的。”
　　竹林？
　　李闫试探问：“如若见到那位前辈，不知我该如何称呼？”
　　“前辈？”陆珉噗嗤一声，笑着摆了摆手，“我家姑奶奶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老，要是你见到她，唤一声白大夫便好。”
　　姓白。
　　面具下的眸色不由一暗。
　　陆珉倒也并未注意到李闫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好奇询问道：“对了小闫兄弟，之前追杀你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一些跳走江湖的杀手。”
　　“你怎么会招惹上江湖杀手？”
　　“此事，说来话长……”
　　见李闫似有难言之隐，陆珉也不好再问，取过他手里的空碗，起身道：“那个，时候也不早了，你有伤在身，还是赶紧躺下休息吧，明早我再过来看你。”
　　临走前，陆珉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在黑暗中听得他脚步声渐行渐远，李闫才一个翻身下榻，来到窗边悄悄打开了一条细缝。
　　透过细缝往外看去，四下一片漆黑，不见半点亮光。
　　奇怪，莫非这竹林小居并不在青龙寨内？
　　略一沉吟，李闫合上窗，重新躺回了榻上，决定还是明日再出去一探究竟。
　　翌日，晨光初露。
　　咚咚咚。
　　李闫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原以为是陆珉来了，结果开门一看，外面却站着一名眉目清秀的白衣女子。
　　“姑娘是……”
　　白芸兮浅笑，“我姓白，你可以叫我白大夫。”
　　白大夫？那她不就是……
　　李闫万没想到，原来陆珉的姑奶奶竟会如此年轻。他忙拱手施了一礼，“在下慕容闫，见过白大夫。”
　　“慕容公子不必多礼。”
　　李闫侧身让开了路，“白大夫里面请。”
　　白芸兮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经过李闫身旁时，带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这香味……
　　李闫一震，愕然抬眸。
　　往里走了几步，白芸兮忽觉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一回头，便见李闫仍立在门边，定定地看着自己。
　　直到两人视线相对，李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敛了敛神，上前言谢道：“昨日多谢白大夫出手相救。”
　　白芸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莞尔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着，将随行药箱放在塌边的矮几上，从里拿出了药膏和纱布，“过来坐吧，你的伤该换药了。”
　　一缕春阳斜入窗扉，照得满室明亮。
　　耀眼的光线模糊了白芸兮的面容，但她逆光而坐的白色身影，以及身上散发出的独有的淡淡花香，却无不与李闫记忆中的那人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越是沉心细想，李闫反倒越不确定，毕竟眼前之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而九年前救他的，分明已是一位成年女子。
　　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为李闫换药这期间，白芸兮发觉对方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瞄自己，于是在他又一次偷瞄时，抬眸迎上了他的目光。
　　看着面具下那一双闪躲不及的眼睛，白芸兮笑问：“慕容公子可是有话想要问我？”
　　猝不及防地被抓了一个正着，李闫难免有些慌神，“在下……”忽地灵机一动，他回道：“在下方才只是在想，白大夫看起来似乎与陆兄的年纪相仿，可为何陆兄会称呼你……”
　　“姑奶奶——”
　　说谁谁到。白芸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从屋外走进来的陆珉，“这个，你就要问他了。”
　　“问我？”陆珉一头雾水，“问我什么？”
　　白芸兮笑而不答，替李闫固定好纱布后，方才扭头看他：“你又拿什么东西来了？”
　　“这个啊？”陆珉解下背上的包袱，转手递给了李闫，“是给小闫兄弟你的。”
　　“给我的？”李闫有些意外，打开来一看，包袱里竟是一套崭新的玄墨长衫。
　　陆珉道：“我看我俩的身形差不多，想来你穿上应该合身。”
　　看了看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灰衣，又看了看那件玄墨长衫，李闫心中不免有些触动，没想到这山匪的心性竟如此纯良。
　　“多谢陆兄。”
　　“谢什么，只要小闫兄弟不嫌弃就好，要不你先换，我们去外面等你。”
　　“好。”
　　煨在炉火上的药罐咕咚作响，阵阵药香飘散开来，弥漫了整个小院。
　　“小闫兄弟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吧？”陆珉问道。
　　白芸兮轻点了下头，“那一箭虽入体颇深，但所幸并未伤及他要害，只要多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那这几日……”陆珉冲她乖巧一笑，将倒好的热茶双手递上，“就多劳姑奶奶您费心了。”
　　白芸兮接过喝了一口，“顶多就是帮他换换药而已，倒也谈不上费心。”
　　瞧了一眼房门紧闭的竹屋，陆珉凑到她跟前，小声问道：“你说，小闫兄弟他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啊？”
　　“行走江湖，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比比皆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陆珉摸着自己的脸颊，暗暗嘀咕道：“晚上戴着面具睡觉，就不觉得硌得慌吗？”
　　白芸兮无奈一笑，“你慢慢琢磨吧，我去山里采药了。”
　　说完便背着竹篓走出了小院，然而刚进竹林没多久，一道紫光忽然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