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一泓清泉

49、一切都好

　　大二那会儿，白芷接到了白杨打来的电话。
　　白杨说，白父在A市住院了，让白芷回家看看。白芷跟辅导员请了半个月的事假，辅导员看白芷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没多问什么就批了假条。
　　白芷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直接去了医院。
　　白芷打电话问妈妈，父亲怎么了，因为什么住院，妈妈只说，你爸不让我告诉你，你过来医院看看就知道了。
　　白芷提心吊胆的，父亲不会是受了工伤吧，不要伤的严重，可别是不可逆转的病痛，一定要能治好。
　　一到医院，白芷看标牌往住院部跑。母亲告诉白芷父亲住在六楼，同房还有一位病友。母亲还告诉白芷，父亲是一周前住院的，她已经单位请假陪护一周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个月。
　　白芷扒着门口，眼泪汪汪：“爸，你还好吧。”
　　白母抬头望白芷一眼：“扒门口干什么，你爸还没奄奄一息，别丧着脸，快进来。”白母挥挥手。
　　白芷收起悲伤情绪，去慰问老爸：“爸，你还好吧？”
　　白父眼巴巴地望着白芷，既欣慰又难过：“我跟你妈说，让她不要告诉你我住院，你妈就是不听。”
　　白母解释：“你病了，白芷知道怎么了，你就一个人扛，担心闺女难过？”
　　“我妈没告诉我，是白杨跟我说的。”
　　“就是我告诉白杨的。”白母继续。
　　白父看着白芷，眼角一闪一闪的：“你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要影响学习。”
　　白芷心理一酸，拎热水瓶往外跑：“我去打点热水。”
　　到底是心疼父亲的，白芷心不在焉的打水，她自责又生气。
　　父亲住院一周，可是这七天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反倒是白杨比她先知道父亲住院，为什么这样？
　　白芷心里对林宏升腾起一丝厌恶。这几天她跟林宏浓情蜜意，丝毫不知道家里任何状况，其实她是对自己自责的。
　　水从水瓶溢出来，溅的到处都是。白芷关了水龙头，拎起把手，倾斜往外倒了些热水，将手上的木塞塞进瓶口。
　　白母跟隔壁床位的家属拉家常：“你们家老汉是什么病？比我们家早住院哦。”
　　老王一脸哀怨，一副被生活蹂躏苟活的样子：“胃不好，经常胃痛，好多年了，经常来医院。”
　　白母躬身瞧病人脸色：“就是脸色不好，看不出有什么毛病。”白母摆摆手。
　　白芷将热水瓶放床位旁的桌子上，她看了看桌上的苹果，有点蔫掉了，母亲一定没有每天削苹果给父亲。白芷拿起一个最新鲜的苹果，对着床边的垃圾桶一圈一圈的削苹果皮。
　　白芷竖着耳朵听母亲唠家常。
　　老王打开话匣子：“一年来医院好几次，医生说是慢性胃病，靠养不好治。”
　　白母皱着眉头，心里想着“既然靠养为什么非来医院养”：“怎么不在家里养？”
　　老王看出了白母的心思，咽了咽口水，宛如哽咽：“没办法，必须要住院。”
　　白母露出同情，建议老王：“那算比较严重的胃病吧，怎么不做手术？”
　　老王解释：“只能养，做不了手术。”
　　白母同情老王：“你老汉可怜呐！要做手术就能见好了，每年这么折腾，真遭罪！”
　　老王解释老汉病理：“医生说是胃溃疡，胃里有幽门螺杆菌。”
　　白母点点头：“胃溃疡不好治，是不好治。”白母并不知道胃溃疡是什么程度的胃病，她附和老王。
　　白芷利索的削好苹果，递给白父，她走出病房。她知道她如果继续待下去，白母一定会问每年住院费多少，看病花了不少钱诸如这类。
　　果不其然。
　　“你老汉每年住院多久，一年花不少钱吧。”白母问，语气充满了同情，似乎只有这样的语气对话才能进行下去。
　　白芷浑身一哆嗦，她拔腿逃离这个世俗不堪的病房。
　　白芷沿着走廊走，走到靠窗过道，她朝窗外望了望，外面横了一条马路，只有稀疏的路灯，一片荒凉。
　　她想起了林宏，拿出手机飞快的按诺基亚键盘，写着：我回A市了，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请了半个月事假。
　　不到一分钟，林宏回复：一切顺利！
　　约摸过了一个钟头，白芷往回走。
　　住院费应该谈完了吧？！但愿不要聊养家糊口，家里几口人之类，那一定是要没完没了的。白芷总结，母亲除了将心比心的同情，和一点虚荣外，对老王不痛不痒，老王也只剩被同情，没有任何实质改变。
　　被同情的恶果是瞧不上。
　　白母对于老王是有优越感的，因为老汉可怜，所以老王跟着可怜。
　　病房只剩白父，老王，老汉和白母都不知去了哪里。
　　削好的白苹果孤零零的躺在不锈钢铁盘上，已经氧化发黄。
　　“妈妈呢？”白芷问。
　　“你妈妈出去买牙膏牙刷，买毛巾去了。买给你用。”白父回答。
　　白芷不禁担心晚上睡觉问题，父亲的床不宽，顶多再躺一个人，自己可以头放床上趴着睡，或者与母亲轮流在父亲床脚空白处凑合躺着睡。
　　窗外白晃晃的，照的人心里有一点毛躁，还是秋天，下午阳光照身上暖洋洋的，白芷穿的是运动装，只有两套换洗衣服，足够了。
　　白芷带了一本词汇书，她拿出中性笔，咬下笔帽，盖在笔头，笔长了几公分，笔尖刷刷的落在纸上，留下痕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你妈不知道在附近哪里买东西，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白父像是自言自语的对白芷说。
　　“爸爸不要担心，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兴许跟老王出去唠家常了。”
　　白父吧嗒嘴，目光涣散：“我不担心你妈，我担心你没吃饭饿肚子，你妈回来让你妈带你出去吃饭。”
　　白芷抬头看看白父，白父目光望着门外：“妈妈一定是跟老王出去了，你看他老汉也不在病床上。”
　　从返回病房一直没看见老王和她汉子，兴许是老王带她汉子散步去了。
　　白父张张嘴：“老王今天出院，他比我早半个月入院，今天是最后一天，下午办的出院手续。”
　　没等白芷多想。
　　白父继续：“晚上你和你妈可以睡老王床上，护士说这张床不会有病人入住。”
　　内心一阵欣喜，睡觉问题冷不丁的被解决了，一定是遇到一点好运气了。
　　“那么我和妈妈睡老王病床，医院会多收我们床位费吗？”白芷继而担心，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孩子。
　　“不会。”
　　手机叮的一声响，白芷从口袋掏出诺基亚，屏幕显示林宏短信，她点击确定，信息写着，还好吗？如果需要，我来陪你。
　　一股暖流淌过。
　　白芷生出依赖，一种对父亲才有的情绪，她回复，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