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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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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瑞沛睁开双眼:“来人。”迷糊等到清醒也不见人来服侍。
“混账!”他猛地锤在床上,都忘了他们被围困在王府,该死的庄王,宗谱上他算老几,称他一声皇叔竟敢如此。
还有皇兄,瑞沛翻过身笑了,他明明知道,可他在心底也是希望自己死掉才是。
伸展了身体,瑞沛只好自己起床。想起古代某帝王被活活困饿而死,他已经算是幸运了,因为有个女人藏了像山一般的食物。
转过厅堂中,宝绵服侍惜心用膳,瑞沛鼻子冷冷一哼:“自己留了丫鬟,倒一个没留给我。”宝绵讨好地为他盛上一碗白粥。
“怎么又是白粥?肉呢?”
没有人回答他,堂堂一个亲王被封闭在王府中,企图将他活活饿死,半月下来他竟脸色发黄形容渐瘦,皇家之人果然都狠,他愤恨地将碗一摔。
花园中鸟语花香一派盛世繁华之景,突然撞入孟浪。瑞沛手拿着自制的弹弓,劈劈啪啪在花园中打起鸟来,鸟乱飞乱叫,花瓣零落成泥土。瑞沛发觉幼年时候打鸟的技艺丢得一干二净,可是那会飞的肉啊,全都跑了。
扑哧,身后有人笑。瑞沛回头看见了一身黑衣的惜心,她发髻上的金环明亮,耳边的红宝石闪耀,却不及那双黑玉般的眼那般地望着自己。瑞沛有一瞬竟愣住了,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将那浓黑穿得这般妖娆明艳。
那软软的手从他手中取走了弹弓,伸手拉开,往天上瞄准,顿时飞逃开的鸟儿通通飞了回来,竟一只只停在那拉开了弹弓上,瑞沛大感惊奇:“王爷,这鸟儿是我用粮食养着才没跑,只因我待它们实在好,到如今我要杀它们,它们也不会跑了。王爷,你说,它们是否很苯,亦或太痴蠢?”
“鸟为食亡,古圣之说。”瑞沛不以为然。
“是么?”惜心笑了一下,下一刻,那些鸟儿腾空而起,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漫天的羽毛飞着,啪啪的声音,鸟儿们一只只撞在地上歪着脖子死去。瑞沛看着满地的鸟尸,皱眉。
“王爷,惜心感念王爷以身相护,这些许皮肉就是惜心对王爷的报答。”惜心扔了那弹弓。
瑞沛盯着那一地的鸟尸,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这女人杀了自己养的鸟儿为了他的口腹,这般狠手,她求的绝不仅仅是在皇叔手中活命,不知道有一天她给得够多时候,自己是不是要像这鸟儿一般以死相报。他用金丝皂靴踢了踢那鸟尸,突然没有了食欲。
一连几日,瑞沛都吃鸟肉粥,王府前院后园里的鸟都被收拾得毛都不见一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惜心整天冷着把脸,一看见她开始收拾打鸟,瑞沛就抖得像小鸡。
“他们可好?”衷辉问道。
属下答:“小姐与四王每日打鸟食粥,并无不妥。”
衷辉沉默片刻,“怪不得我,时间不多了。”
“王爷,陛下那里…”
“他该知道瑞沛与惜心联手是天下第一祸害。去吧,一切由我担待。”
“是,王爷。”属下抱拳而去。
瑞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就是一个噩梦,那高挑的女子悠然行过的土地拔地而起的是多刺而狰狞的荆棘,花园中的名贵花木全都无声无息地枯死掉,参天大树阴森森地爬满了藤蔓,开出大朵大朵吐出黑雾的花。王府的墙下像魔鬼的獠牙一般长出刺一样的东西,就连屋檐下,窗上也全是古怪的花朵。
他的王府毁了!
“你,赔我的府邸!”瑞沛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惜心反手抓握他的手拖着他在那八卦阵一样的毒物中走:“王爷,这个踩着会烂脚呢。”他连忙躲在惜心身后,“王爷这个叫不得看,夜间若去看它会娇羞倒吐出种子——”“哦?”瑞沛刚要凑过去看,“打瞎人的眼睛。”瑞沛吓得一退。
惜心咯咯地笑起来。她拉着瑞沛的手,一遍遍介绍着四周的陷阱,瑞沛听着她仿佛做梦一般温柔的声音,竟有几分恍惚,有一刻,他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她竟没有嫌弃。
“王爷,惜心该如何赔你?”她的问话将瑞沛从一瞬间的念想中拉回来。
“美人,”他将惜心的手放在唇边吻,“不如今夜陪本王,如何?”他的邀请中仿佛夹杂着一叹。
惜心看着他的眼睛:“好。”
瑞沛整装,镜子中那风流过人的脸,如今也多了几分严肃,镜子中一晃而过的人影,他立刻嬉笑着回头将手一圈。
惜心身上那说不出的幽香瞬间抚平他那一点烦躁。瑞沛拉着她的手到灯下细看,那只手如她的人一般,无可挑剔。
“我们,现在就安寝?”瑞沛涎着脸皮道。
“好。”惜心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双眼,最是那一瞬的风华,瑞沛又傻了。他们对坐在桌旁,“你——”瑞沛欲言又止,惜心只低头饮茶。
“你真要在此过夜?”
惜心点点头,回他一个笑容。
瑞沛却在此时不知所措,他喝着茶水,突然将茶杯一顿:“府中存粮可够?”
“够。”
“哦!”
“皇叔可真够狠的。”
“嗯!”
“身为亲王要被活活饿死可真是本朝一大耻!”
“嗯,确然。”
“你打鸟如此纯熟,莫非从前皇叔也是这般对你?”
“他就没养过我。”惜心用茶杯掩盖着嘴角的轻讽。
“那你如何长大?”
“呵呵,”惜心用袖子掩住了脸上一瞬的哀伤,“王爷,我曾饿到以亲人为食。”
瑞沛吓了一大跳:“什么,皇叔竟然如此之狠?”他敲敲脑袋,“难怪你竟对他如此不孝。”
他一激动握住了惜心的手:“放心吧,以后我那麻雀粥分你一半,一定不叫你饿着。”
惜心的袖子放下睨了他一眼:“王爷,你怕的是我饿了将你吃了吧。”她那纤纤手指轻轻地拂过自己的嘴唇,抿一抿,瑞沛就像被雷击了一般定在那里,吃人,吃他?这个女子那唇自己曾想过要占为己有,但可能想象咬在自己的唇上——嚼?血?呕,胃里正在翻腾,他更不敢看惜心了。
“王爷,早些安息了吧?”惜心又问。
“啊?啊……这个啊,不急不急。”瑞沛看着惜心突然长出来的一手长指甲,心中直打鼓,他真怕这么重要的夜晚却成了她的盘中餐,记得只有一步了,仅仅是一步,他眼中光芒一闪。
“美人,我内急,内急。”他边说边起身后退,惜心却将那桌布一扯,一地破碎狼藉中将瑞沛一裹拉回,一拖就拖到了床上。
“救命啊~~~!”瑞沛缩在床上开始嚎叫。
“喊得好呢,王爷,府里可只有郑先生他们,你直管喊破喉咙吧。”惜心凑过去看着他的双眼,那眼底的精光闪闪,却根本毫无惧色,就说这四王是天下一等的人精。
他们并排地和衣躺在床上,四王被那桌布裹得紧紧的,惜心却只睁眼望着头顶。
“狼与狈也是这么过活的?”
“不,”惜心答道:“但狈想偷跑时就是这个样子。”瑞沛尴尬地抽抽鼻子,“狼才是公的吧?”一个白眼的妩媚,瑞沛连忙扭头不去看。
“不,它们都是母的。”
“你!”瑞沛气得浑身无力:“好吧,不想瞒你,皇叔是你养父怎么也不会杀了你吃肉,可我不行,”他必会将我剁成肉泥。所以我暂且避避风头,留你应付皇叔,待我安排妥当了自会偷偷来接你,你怎能将我看得不是男人呢,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王爷一个。”
“顶天立地?犁地都不会。”
突然,传入耳朵的是一声颇奇特的呼哨声,瑞沛僵直了身体竖耳朵,惜心起身侧耳听,果然都来了。
惜心用被子将瑞沛一裹,抓起来塞进柜子里,外面段青丝已经拦在最前头,毒物们疯狂地吐出黑雾和弹射豆荚,来人是整整齐齐的黑衣黑裤,面目全遮。手中的刀乌黑无光,在月色下仿佛手中无物。他们不怕死般地砍杀过来,段青丝眼见巫术也难挡,急忙抽出了软刀,银光一闪就与几人缠斗起来。
只一交手她便暗暗叫糟,这些人竟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行动间组织严密不说,还是十分的诡秘难敌。看那些怪异的刀法和不要命般无视满府邸的毒物怪藤,段青丝突然明白浩武庄王是如何战无不胜的了,他竟用了上古的邪术,这些人无痛无惧,毫无半分情绪,显见是外疆的邪术,能驱使人不畏惧生死。
交手,软刀也震得长鸣一声,绕是段青丝彪悍出一身的厉害也觉得吃力,她飞身上屋顶,略微地喘气恨极道:“若不是身在俗世不得妄为,这府里连个会武的男人也没有,我倒要好好会会你们,叫你们尝尝我不死术的厉害!我要全京城都是活尸!”
身后悄无声息地一个手影劈下来,段青丝惊起,“宫主?”只见惜心横眉冷目唰的一声,一根钢针扎进了段青丝身体里,血沿着那钢针在走,触目惊心,段青丝重重摔下了屋顶,几柄大刀朝她头上砍下去。
刀剑声在堕入黑暗的段青丝耳边响了一阵彻底安静。
滚出柜子的瑞沛望着跪在地上的死士,终于冷冷吩咐:“走!”内室的大床被移开,床下有暗道,拉开铜质的暗门便可进入,一个死士换下了瑞沛身上的衣裳,瑞沛走到博古架边,躬身打开了柜子,整个人走了进去就再没出来,原来那里才是真正的暗道。死士等他们护着瑞沛都离去才将外面的痕迹掩盖好,一个翻身进入了床下的地道。
是夜秋凉,衷辉手中的酒映着月光,他坐在府邸湖边的亭子中听歌女远远吹奏的采莲曲悠悠传进耳中,他总喜欢听女子飘忽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就如鹅毛细细地掏着耳朵叫他想起故人。整整一个时辰,传回来的消息是倒下的活尸越来越多,遗天宫的巫术毫不掩盖地在京城王府里肆虐,妖气冲得宫中的人也不安了吧。
罢了,一杯冷酒下肚,不能再拖下去他已经等不得,这个女儿果然倔强得很——难办呢!
他举杯向月,“敬你——生了好女儿!”一杯酒洒在地上,“无论如何,杀了瑞沛,她回也不回倒不要紧了!”满面杀气的手下衔命而去。
火光中,惜心抱着段青丝,手上的血沿着游龙绞浸湿了地面,活尸围在她四周,惜心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月亮,今夜不是月黑风高所以不宜杀人,只杀活尸!游龙绞上的晶石发出耀眼的红色,惜心的眼中只有漫天的火光在跳跃。
几日后,几个声称夜间看着四王府邸冒出冲天红光后在半个时辰内起了大火,连救都不及便烧了个干干净净的更夫醉鬼被秘密处死,四王被贼人绑走下落不明的消息遍传州县,浩武庄王衷辉之养女下落不明,庄王恼怒其侍女服侍不周有难不报,将那侍女定了死罪,择日要斩了示众。
人山人海中,蒙面的女子连叫一声都不曾,侩子手一刀下去,血溅三尺,众人啧啧地惊叹可惜中,尸首被高高挂在城墙上,绣花鞋在太阳下清晰可见,素衣上血迹斑斑,紧紧握住的手也叫指甲刺伤,死时多痛苦。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轻轻扫过那尸首,转身淹没于人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