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如霜》十七young

16、平城

　　莫庄的事情终于算是有惊无险的了结，众人都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啊——哈”戚择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客栈中出来，见桃夭与萧如柳正坐在一旁的茶摊上喝茶，便溜溜达达的坐到人家两人边上，向店家招呼道“店家，来壶好茶”
　　桃夭魅笑着“戚小宗主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不觉得尴尬？”
　　戚择生并不理会桃夭说了什么，看向一旁的萧如柳“萧姑娘，我姐有事找你”
　　“多谢戚姑娘告知”随后萧如柳就起身进了客栈。
　　“小宗主把小柳姑娘支走了，可是要与我共度二人世界啊”桃夭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茶碗，只是眼眸中的神色深不可测。
　　戚择生眯眼假笑“莫公子以后做事还是要小心些，不要留了尾巴”说完就将一块红色布料放在了桌上，推到桃夭面前。
　　桃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了愣，随即又是一副邪魅的样子“小宗主竟然还有搜集我破了的衣衫的爱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戚择生依旧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着“借刀杀人，莫公子很聪明，只是刀太利，伤了自己就不好了”说完就站起身，拍了拍桃夭的肩膀，桃夭微微的绷紧嘴角，眉头紧皱
　　戚择生俯身贴近他的耳朵“功法伪装的了一时，伪装不了一世，假的终归是假的。莫公子好自为之”
　　“择生姑娘”
　　察觉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戚择生猛地起身，嘴角再一次挑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宁姑娘并没有找我啊”萧如柳从客栈中出来，疑惑着
　　“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戚择生抱歉的笑了笑，行了一礼当做是赔礼。
　　“无妨”萧如柳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回了一礼。
　　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戚择生阔步流星的回到客栈，虽然背对着桃夭，却能感受到他那阴狠的目光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她怕是早就被桃夭杀了不下上百回
　　可是她只是摇头笑了笑，并未理会。
　　她当然不会理会，因为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是桃夭激发了剑灵的怨气
　　至于刚才的话只是试探，并且确定了她的猜测而已，同样的，桃夭也没有能杀了她的本事，得罪不得罪的自然不用担心。
　　客栈里，沐氏的修士都下楼来吃早饭，戚择生也见到戚宁，随即靠到戚宁的边上，听着一旁的客人与店家聊天
　　“听闻平城发了瘟疫，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是啊，也是天不假年，连着发了大水，现在逃荒的不计其数啊”一群人谈论着
　　戚择生心不在焉的喝粥，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旁边行路人的谈话
　　听到他们的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她不免心中触动，天灾人祸，遭难的总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戚宁一向玲珑心，看出妹妹的心思后主动帮她开口“我们去平城吧，想必那里需要人手帮忙”
　　沐仲玉经过一晚的修整，脸色已经不似昨晚那般苍白。他放下手中的碗，对沐灵道“沐灵，你带着其余弟子回孤云间复命”
　　不等沐灵应和，戚择生无比自然的接过话茬“沐寒，你要与我们一同去平城吗？”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打断他们谈话，只不过她心直口快，听他并不回孤云间，顺口问了一句。
　　沐仲玉点点头，并没有多言
　　没有仙尊的命令，他不能带着众多弟子行动，但是他自己的自由还是能自己做主的
　　先斩后奏去赈济灾民，仙尊一定不会责怪
　　“泠皎君，我也要去，你们肯定缺一个打杂的帮手，我正合适”沐惜一听泠皎君不想带着他就赶紧自告奋勇
　　沐仲玉刚要开口拒绝，戚择生接受到沐惜的信号，开口帮他求情
　　“沐寒，我们缺一个拿行李的，带着他吧，当劳力用”
　　沐仲玉抬眸，看了看气色略有好转的戚择生，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沐惜，轻叹了口气后无奈道“也好”
　　沐惜听到泠皎君同意带着他了，立即眉开眼笑，向戚择生偷偷打手势致谢。
　　见到沐惜可以去沐灵也想开口，却被沐惜一把捂住嘴
　　“我已经是泠皎君的底线了，你要是再提要求，我们都去不成，求求你沐灵，你最好了”沐灵瞪了一眼沐惜，虽然内心不爽，但是也没再开口说话。
　　“你们要去平城赈灾？带我们一个？”桃夭倚着门框，萧如柳道“我是行医之人，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所以请泠皎君准许我们同行”
　　沐仲玉没有应答，执剑起身，向外走去。
　　吃饱喝足的戚择生牵起戚宁的手，走到门口见萧如柳还愣在原地，漫不经心道“沐寒没拒绝，来不来随你”
　　萧如柳听言立即面露喜色，跟上前去。桃夭也像个跟屁虫一样，萧如柳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那弟子向泠皎君辞行”沐灵等人要奉命回孤云间复命，向众人行礼告别。
　　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现在只剩下沐仲玉，戚择生，戚宁，萧如柳，桃夭与拿着行礼磕磕绊绊绊的沐惜，一同向平城去。
　　……
　　众人都是身负灵力的修士，赶起路来虽然比普通人简单很多，但是何庄与平城距离太远，加上戚宁与萧如柳灵力太低，一整天的时间五人距离平城还有几十里路程
　　“在这休息一下吧”
　　戚择生没有佩剑，跟上御剑前行的沐仲玉和沐惜还有桃夭本就费力一些，再加上一晚的休息并没有让她的精魄恢复多少，带着戚宁更让她力不从心
　　天色渐晚，在她马上就要熬不住的时候沐仲玉像能读出她的心思似的适时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戚择生口干舌燥，停下之时忽然觉得小腿一阵酸痛，险些一下扑在地上
　　苍天，她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怨气侵体本就让她精魄与神识震荡，如今又消耗灵力赶路，要不是有戚宁扶着她，恐怕她就要跟大地来一个无比亲密的接触
　　买了几间房，戚择生也不梳洗，直接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泠皎君，近日择生太累了，已经睡下了”
　　戚择生房间门口，刚出门的戚宁出言拦住沐仲玉要叩门的手
　　沐仲玉闻言转身，见着是戚宁后略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随即将袖口里的药瓶交给戚宁
　　“此药轻拭即可缓解肢体疼痛”
　　留下这么一句话，沐仲玉转身离开
　　在没人见到的宽大衣袖之下的，是另一瓶能够稳固神识的灵药，他虽然担心她再次怨气侵体，但是仍然帮她保守秘密
　　她既然不愿说，他自然会用她想要的方式为她考虑
　　拿着手里冰冰凉凉的药瓶，戚宁打开戚择生的房门
　　“择生，起来将药擦了再睡”
　　戚宁拉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戚择生，掀开她的衣袍后将药轻轻的涂在她的腿上
　　……
　　深夜，沐仲玉独自在房间中修炼打坐，这是他二十年来唯一的休息方式，打坐，在这位名门宗族的二弟子身上是另一种睡眠
　　他早已入定，本该心如止水，只不过正在震荡的神识时刻提醒他他曾经的冲动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见到浑身泛着黑气，面色如纸的女孩的时候，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拼尽全力救她
　　后来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戚氏小宗主不能在与他共同游历时出现生命危险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就不再勉强自己相信这个理由，他知道，自己担心她
　　夜深人静之时，一切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门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落在沐仲玉的耳中宛如山呼海啸般清晰
　　“叩叩”
　　门被轻叩两声，木制的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沐仲玉掀开眼皮，一眼就认出映在门口的那个身影
　　“沐寒，你睡了吗？”
　　“吱呀——”
　　戚择生话音刚落，门被打开，沐仲玉的容颜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洁白无瑕
　　四目交接，戚择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与沐仲玉同样洁白的衣裙让沐仲玉似乎又见到了那日兰苑一别之时的戚择生
　　戚择生率先打破沉默“你……身体好一些了吗？”
　　沐仲玉嗯了一声，随后关上门，拉着戚择生的手腕飞身登上屋顶
　　客栈是二层的楼房，整个城镇的风光都落在二人的眼中，初夏的轻风微微吹过她鬓角的碎发，与他的长发缠绕，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沐寒……你与我说实话，你的神识是不是受损？”
　　沐仲玉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听到他这样说，戚择生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大半
　　若是因为她而让他受伤，恐怕她要内疚一辈子
　　这是沐仲玉第一次说谎，为了她，他第一次说谎
　　沐仲玉目光灼灼，从不有任何情绪流露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紧张，又或许……是期待
　　“你……为何直称我姓名？”
　　“因为没有人这样叫你”
　　戚择生的回答几乎是一瞬间出口，随后逆着沐仲玉的目光看了回去“因为不一样，才能在心里留下一些痕迹”
　　……
　　第二日上午，一行人终于赶到平城外
　　平城，作为城池要塞，城墙耸立巍峨，只不过这样的铜墙铁壁也没有抵挡天灾之力，没有保护那一城的无辜百姓
　　众人穿过城门，就看到满地的尸骸，老人由于病痛呻吟，妇人抱着瘦弱的孩童沿街乞讨，这般荒凉景象着实刺痛了每一个人的心。
　　进入城内，只见大多数的房屋已经被洪水冲垮，水位退去，在残垣断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明显的浸泡痕迹。
　　留下的较为结实的客栈酒楼大门紧锁，富人豪商应该早就去逃难了吧。
　　萧如柳叹道“听闻平城曾经也是繁华之处，如今竟是这般景象”
　　奇怪的是街道上的难民都在往一个方向去
　　戚择生上前拉住一位挑夫，问道“敢问这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凌氏开设粥铺赈灾我们是去领粥的”
　　“哦，好，谢谢大哥”戚择生意外凌氏也在这里，对他们道“凌氏在前面开设粥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信元君和凌青池，我们过去看看吧”
　　众人正在往前走，只见一群人追着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孩儿打，戚择生平日里最见不得这样恃强凌弱欺负人的行为，两步上前将孩子拉到自己身后护住“你们，他做了什么事你们要这样打他？”
　　“小姑娘，他偷了我的馒头，你不要多管闲事，现在正在饥荒，我可管不了他是不是孩子”领头的是一位瘦瘦高高现在已经饿的面黄肌瘦的男人
　　桃夭突然飞身一脚将男人踹开“少废话，滚”
　　一群人见自己的头头被人一脚给踹飞了，赶紧掉头就跑。
　　戚择生蹲下身来，看着那孩子还在紧紧的握着那个已经发了霉的馒头，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头发脏脏乱乱“姐姐，把包里的干粮给我”
　　戚宁拿了干粮送到孩子的手里，柔声道“孩子，吃吧”
　　那孩子也害怕这一群未曾见过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但是见了烧饼立即抓着吃了起来。
　　萧如柳也是母爱泛滥，捋着粘在孩子脸上的头发，安慰道“不要急，姐姐还有很多呢。”
　　戚择生微笑着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啊”
　　那孩子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沐惜眼睛里闪着泪光“没名字？还是不会说话？”
　　那孩子却突然推开戚择生，跑到了小巷里，转个弯就不见了。
　　桃夭笑道“这孩子还没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呢，真是没礼貌”
　　沐仲玉在他们关心孩子的时候独自检查了患有瘟疫的人“不是瘟疫”
　　众人被他的一句话从伤感中拉了回来。
　　众人疑惑了“不是瘟疫？”
　　萧如柳走到一个由于瘟疫去世的人的尸体边上，检查了一番“确实不是瘟疫，倒像是中了什么怨咒”
　　众人正陷入沉思，突然听人大声喊道“戚择生”
　　戚择生抬头看去，果然是凌青池
　　“站在这儿做什么？我家在前面施粥，去那边说。”说着凌青池就拉这戚择生往自家粥铺走去。
　　“池兄，你当日在孤云间不告而别，没想到在这儿再见到”戚择生被凌青池拉着往前走，问道
　　凌青池赶紧解释“当日你还在昏迷当中，我爹又急着让我们回去，还希望择生兄不要怪罪啊。刚回了兰溪不到两日，我们就听闻平城发了灾祸，就赶紧来赈灾，我们也是刚到这里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