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幕府山之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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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山是一座矮小的山峰，山道多是由前人走过而开辟的，十分狭窄。施梦费力的爬着，身旁是密密的树木，眼前是蜿蜒的小路。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转过一个小小的土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山顶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周边围有数棵小树。从此处望去，天空就像一整块蓝色的画布，画布之上，青峰连绵，白云如瀑。空气清新，沁人心脾。山顶左侧地势略低处有一环形小溪潺潺而过，清澈见底，叮咚有声。溪旁设有数个席位，上面放置着笔墨纸砚，酒水瓜果，几个年轻男子，大都穿着宽松，头戴纶巾，气质风流。跪坐在席位之上，吟诗作对。最上首的地方，有一颗两人粗的合欢树，树冠若伞，撑开了大片阴影。树下特设有一席，席前放着一把古琴。琴由桐梓木制成，琴徽之上镶有一层玉石，琴弦油亮，整个琴身为伏羲式，线条流畅，一看便知是把好琴。
此刻太阳刚刚东升，淡淡的给这蓝色的画卷镀上一层金边，鸟鸣虫啼，风轻水细，如梦似幻。
“小公子。”
施梦转头，唤她之人正是那日邀请连城参加聚会的男子，见施梦看他，大大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带着几分憨厚，让人一看就生出许多亲近之心。
“在下蒋意然，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施梦忙抱拳：
“不敢当，在下施梦。”
蒋意然明显是个极开朗的人，他听施梦说是初次参加这种聚会，就立刻热心的为她安排席位，细细讲解。不消片刻，二人就交谈甚欢，俨然一对早已相识的朋友。
“各位。”
与施梦相隔三个席位处，立起一个男子，脸庞方正，身材健壮。众人皆停下议论望向他。
“如此山川美景，岂能无歌相合？子某愿献歌一曲，以表与汝等相聚之欢。”
“好。”叫好声骤起，那男子毫无扭捏，朗声而唱：
“忆梅下 西洲 ，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 ，双鬓鸦 雏色 。西洲在何处 ？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 ，风吹乌臼 树 。树下 即门前 ，门中露翠钿 。开 门郎不至 ，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 ，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 ，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 袖中 ，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 ，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 ，望郎上 青楼 。楼 高望不见 ，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 二曲 ，垂手 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 ，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 悠悠 ，君愁 我亦 愁 。南风知我意 ，吹梦 到西洲 。 ”
这首歌施梦从前曾经读过，名为《西州曲》，讲的是一个青年女子的相思之情。男子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曲调悠扬顿挫，清唱听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施梦静静听着，其余众人有些侧耳细听，有些摇头晃脑轻声和歌，还有些两手相击，轻轻的打着拍子。
曲必，众人纷纷喝彩，子姓男子坐下后，从他身旁又立起一人，看起来比其他人年纪略大，穿着也很朴素，一言不发的走到上首琴旁，坐下，缓缓拨弄几下琴弦，然后双手扶在琴上，闭上了眼睛。
众人皆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山顶只闻鸟虫鸣和风打叶的声音。片刻后，那男子猛然睁眼，双手拨动。
一声声缓慢悠扬的琴声从他指尖溢出，似有人在窃窃私语，忽然间转入高音，急急数声后又渐渐向中音滑落，之后是长时间的低音宛转。在中低音间不断徘徊，音调起而又伏，犹如反复吟叹之声，听得耳中只觉“低徊穷思，不得申诉之苦，及俯仰哀号无可奈何之慨”，万千愁绪哽在心头。此时琴音徒然升高，在高音处连续快弹，一气呵成。似是人已近“悲愤欲绝”之势，直到终结。
一曲终了，施梦只觉无限惆怅，万般感伤，许久都没有回神。待回过神来，那男子已回到原位，仰首一杯杯饮酒。施梦细细看他，眼里分明流露出重重哀愁。
“有歌有曲，怎能无舞相伴。萧运兄，为我等舞上一舞，何如？”
蒋意然大呼出声，众人纷纷和声，许久后，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红着脸从席上站起。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生的浓眉大眼，极为可爱，说出话来更是如珠落盘，清脆有声。
“还请意然哥哥为我吹奏一曲，才好以舞伴之。”
蒋意然哈哈笑着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支笛子，呜呜吹奏。少年闻乐起舞，衣袂翻飞，翩若惊鸿。
众人纷纷举杯饮酒，气氛越发热闹，酒至半酣，一个身材高大，气质潇洒的男子随手取来席上所备笔墨，在白纸之上泼墨挥毫，一气呵成后，传与众人看，众皆纷纷叫好。施梦拿在手中，细细看去，上用漂亮的草书记载了适才之情景，可谓字字珠玑。
上曰： 太建十四年九月景午，有子十数人会与幕府山顶，流水之旁。更有合欢为伞，绿草为床，百鸟争鸣，细风轻漾。初时，子兄高歌《西州曲》，其情灼灼，其调悠悠，闻者或闭目思之，或轻声和之，或击掌应之。曲必，谢兄移步琴前，必目凝神。目张则琴音起，如林间低语，又似山间风鸣，高低错杂，乐声哀哀。后又有然运二人，一者吹笛，一者起舞。青年才俊自不必说，风流佳事又添一段。自此，席上众人把酒言欢，言笑晏晏，青山绿水，从古依然。世皆曰纣王昏庸，桀王无道，某曰：今朝有歌今朝醉，莫道明日无处休。
“好个今朝有歌今朝醉，莫道明日无处休。”
蒋意然喝的脸色发红，高声念着最后两句，猛然将手中酒器向上一举，
“喝酒！”
众人纷纷将酒器举起，“喝酒！”
明明都是些青年，狂放中却又带着一丝无奈，“放浪形骸之外，寄情山水之中。”也许，这就是处于乱世之中的文人雅客们能够选择的唯一出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幕府山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