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追凶[刑侦]》从意有礼

19、无头青年 08

　　第19章
　　恰好趁着这个空档，江枝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看见舒瑶的眼睛都是红的，知道应该在外面听到不少，稍稍点头，示意他们在旁边稍微等等。

　　她还有最后一个没有向鲁凡了解到的地方。

　　这个故事，鲁凡也还没说完。

　　到目前为止，鲁凡的嫌疑非常小，江枝在他说这些的时候仔细的研究过他的表情，每一个都非常真实。
　　只不过……他似乎还是有所隐瞒。

　　“能不能对我们讲讲，那天晚上杨辰对你说了什么？”江枝问。

　　当恶魔穿上了他的外衣，即使再温文儒雅，终有暴露本性的那一天。

　　鲁凡的双眼通红，本就哭肿了眼皮都快让他眼睛睁不开，沙哑着声音：“被邓文强夫妇资助后没多久，他们就提出想让小辰见见大城市，把他接来辽安玩一段时间。一到他们那富丽堂皇的家里已经是晚上，他们就说让小辰去洗澡。

　　等小辰换好衣服出来，邓文强在他床边，说是要给他说睡前故事。小辰打心底感激邓文强，院长在他来之前也说，要听话，他们是好人，只有将他们哄得高高兴兴，他才能有钱继续上学。那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却觉得自己被子里好像多了个人。”

　　“那个人是谁，又做了什么，不需要我再多说。”鲁凡一拳锤在桌上，“肮脏、恶心，他就是杀人凶手！第二天，小辰被接走了……过了没多久，那家医院被人举报后也倒闭了。警官，你们知道那些人出院的时候是什么样吗？”

　　鲁凡冷笑了一声：“进来的时候各个活蹦乱跳的，是很不听话，起码还是个人。出去的时候，让下跪就下跪，抱着父母高唱感恩的心，边唱边流泪，就算是地上摆着一坨屎，只要能逃脱这牢笼，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我出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听到电这个字都浑身发抖，没办法正常生活。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小辰对我说过，只有装成所有人都希望的样子，说出所有人希望我们说的话，装到我们自己都信了，才有可能出去。”

　　舒瑶忍不住道：“你们为什么不找警察？”

　　“警察？你以为没有人找过吗？”鲁凡笑容里的不屑加深了，“不是没有人跑出去过的，但是被抓回来的人，被折磨的更加生不如死。曾经有个女孩，她都已经跑到街上，像巡逻的民警求救，却被医院过来的人在面前强行带走，就只需要一句她有精神病。——她为什么被送进来，知道吗？

　　因为她不听话！她是单亲家庭，在她爸爸将手伸进她□□侵犯她的时候，她反抗了，所以她被送进来了。出去那天，她也跪在她爸爸的面前说自己错了，自己就是一条狗，要给她爸做牛做马，……现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成了她爸的宠物，或者奴隶。你们警察那个时候又干什么了，做了人事儿吗？！”

　　舒瑶听完后，手里的纸巾都皱了，终于还是开门离开。

　　江枝和纪亭山两人始终是算沉得住气的，江枝将打印出来的照片摆在了鲁凡的面前。

　　“在杨辰的背包里，我们发现了这些，知道是买给谁的吗？”江枝目不转睛地看着鲁凡的表情，发现鲁凡躲开了自己的注视。

　　“我不知道。”鲁凡道。

　　江枝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是吗？这些都是给少女穿的内衣，他怎么会买？是不是他有某些癖好，还是因为那些经历，让他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

　　“你他妈别在这瞎放屁！胡说八道！”江枝话里的字眼刺痛了鲁凡，他顿时就暴躁起来，连指着江枝的手都在打哆嗦，“小辰是个好孩子，绝对没有那么龌龊的思想，那是给他妹妹买的！”

　　不对。
　　杨辰是孤儿，哪来的妹妹？
　　还是个年龄大约在十二三岁的妹妹，并且杨辰一定和她有过接触，可能两人的感情还很好。

　　几个念头迅速划过江枝的脑海，她很快追问：“他哪来的妹妹？他是个孤儿。”

　　“我不知道！知道已经全说了，老子能走了吗？”鲁凡的声音变得很重，明显不耐烦起来。

　　纪亭山将记录本推过去：“把手印按了你就能走，之后要随时配合警方调查。”

　　江枝几乎没有停顿也跟着站起来，“我们必须去问那个叶佳雯。”

　　周南北点头：“人已经等着了，舒瑶也有线索要汇报。不过那个叶佳雯挺配合的。”

　　江枝随口问：“第一面看出什么来没？”

　　“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拿了一个护腕戴在右手上，现在这大热天的……我说她这样不嫌热啊？她就告诉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之前受过点伤，疤比较大，所以就遮着不见人的比较好。”

　　“割腕？”

　　“说的比较隐晦，我也没问，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周南北挠挠头。

　　已经开门走到门外的鲁凡听到割腕这两个字，停住了往外迈的步子：“谁？”

　　“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还能说。”江枝出了审讯室，才感觉自己吐出一口闷气。
　　鲁凡却再次迈开步子，“老子不知道！”

　　之前的那些回忆对于鲁凡来说，等于将自己尘封已久的痛苦重新掀起。
　　江枝并没有计较他态度上的无力，知道再这样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慢走。”

　　临近中午，气温逐渐开始炎热起来。
　　刚才鲁凡交代的那些都过于沉重，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小的冲击。到了审讯后期，纪亭山能感觉到江枝内心的不平静。

　　鲁凡走了之后，纪亭山阻止了江枝走进另一间审讯室的举动，将人带到了审讯室的外面，安排周南北和舒瑶去问叶佳雯。

　　“你需要休息。”一看到江枝望向自己，纪亭山就知道江枝想说什么。
　　他给江枝端了杯水，指着江枝身后的椅子，“坐。破案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让你的心理先累垮了，不然还怎么去审犯人？”

　　“我没那么脆弱。”话虽如此，江枝还是依言坐下了，一口就喝了半杯水。纪亭山没坐下，抱臂站在她身边。

　　江枝抬头看了眼，纪亭山的侧脸仍旧冷酷，高挺的鼻梁是令他人羡慕的优越弧度。看得出他其实很讲究，即使在局里熬了一整夜，也没见他有任何邋遢的迹象，胡渣都刮得干干净净。

　　一个大男人，睫毛那么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从这个角度上更加清楚，江枝不由得在心里想。

　　好像是察觉到了目光，纪亭山低头后和江枝的眼睛遇上，眉峰微微上扬：“有事？”

　　江枝被发现自己在偷看后也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又看了两秒钟才说：“没事。”

　　纪亭山嗯了声，随即将目光对准审讯室。却发现旁边的注视仍在继续，纪亭山若无其事的假装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又低头无奈道：“怎么了？”

　　江枝确实是有话对纪亭山说，就是话都在喉咙里饶了好几圈了，等到纪亭山一看自己，那两个字又吞进了肚子里。
　　纪亭山这次也不将目光收回去了，就和江枝僵持着。

　　“……就是，纸的事谢了啊。”江枝不自然地别过头，又把最后半杯水给喝了。郑重其事地去对着纪亭山道谢这种事对她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属于要硬着头皮才能完成的类型。

　　她看不见纪亭山的表情，但是能听到纪亭山低笑了声，“举手之劳。”

　　算起来，这短短的一天里，自己都谢了纪亭山两回了。
　　一开始来的时候，她和纪亭山非常不对头，到了现在……配合默契了之后，让江枝有种莫名的别扭。
　　对于纪亭山的能力，她肯定是欣赏的。就是不太明白那种别扭从何而来。

　　“我一直有个问题，能问问你吗？”纪亭山问。

　　江枝：“有话快问。”

　　纪亭山道：“就像你说的，凶灵犯的错会有地府来惩罚，那些不能转生的凶灵之后会怎么样？”

　　“一般来说，那些凶灵会由地府统一收编，成为鬼差偿还自己的罪孽，换句话说，也就是要为地府劳改，除非有重大贡献的，永世不得超生。再者也可以选择去做畜生，大概也就轮回个六七八百遍，可以根据表现看能不能投胎做人。”

　　纪亭山：“……你们这管理还挺规范的。”

　　“大部分鬼差熬不下来，自愿灰飞烟灭了。”江枝的收敛了表情，“那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

　　“这次杨辰的案子，他现在如何？”纪亭山问。

　　江枝：“没有感觉到跑出来，他的死亡时间还不长，怨念没有那么强烈。在前三天内都是相对安全的，所以我们要尽快破案，对无辜的人和被害人都好。”

　　“明白。”纪亭山下巴对着开始问话的审讯室扬了扬，“看看里面情况。”

　　叶佳雯看上去很朴素，衣着也简单，平底鞋。周南北询问了她一些简单的情况，包括案发当晚十点到十一点在干什么，她都一一回答，和方芳说的一致。有时候叶佳雯还会咳嗽几句，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手腕处的那截护腕。

　　在问话的过程中，她始终都很坦荡冷静，有什么就说什么，态度很配合。

　　纪亭山和江枝二人都没说话。过了半晌，江枝冷不丁问：“有发现什么吗？”

　　“她看起来和方芳有些不一样。”纪亭山答道，“保洁员这类工作性质很辛苦，基本上不可能保证一个很好的生活状态，当时找方芳询问的时候，脸色蜡黄，瘦小，说话的时候有些畏缩，方芳也是三十五岁，但是因为操劳，却显得好像四十几岁。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但是叶佳雯不同。
　　她大约三十五六岁模样，如果不说她的真实年纪，旁人可能会猜测的更年轻。皮肤偏白，及肩的头发顺直。坐姿端正，但不是那种紧绷的端正，她一点也不紧张。袖口，裤脚口，都非常的干净，长裤并没有一丝皱褶。

　　疑点就来自于这里。
　　当时方芳在接受警方询问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工作已经显得很憔悴了，疲惫感呼之欲出。

　　但是叶佳雯完全没有。

　　除了偶尔的咳嗽声，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脸色红润。
　　甚至能够将自己收拾的如此干净。

　　“从一个人的外貌与穿着上，确实能看出许多细节。“江枝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沉思片刻，“不过……即使生活困顿，也不妨碍普通人认真对待自己的生活，再仔细观察看看。”

　　“你们的宿舍区并没有监控，所以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任何的谎言都不可能瞒过警方，懂吗？”周南北敲敲桌子。
　　他这次的询问很顺利，但是对于这种棘手的案件而言，越顺利反而越不好。

　　“我明白的，警官，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叶佳雯眸中染上一层难受，“究竟是谁这么残忍，居然会狠心杀害一个还这么小的孩子！”

　　“当天晚上没出过宿舍？”周南北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却还是没看出端倪。

　　“没有。”叶佳雯摇头，“我当时烧的厉害，只想着吃完药之后睡一觉，睡得很死，和我一个宿舍的方芳过来叫我，我都是没有听见的。”

　　“你吃的就是这些药吧。”周南北将之前江枝写下的那些名字递过去，“这些药并不是能治你发高烧的药物。”

　　叶佳雯接过去一看，反而笑了笑：“周警官，我们这些在外面打工的，吃药没那么多讲究，这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些药治不了。当时我吃了，就觉得能好使，也就睡了。”

　　周南北将杨辰的照片递过去：“见过吗？”

　　叶佳雯将照片接了，仔细端详后惋惜道：“没见过，这就是遇害的那孩子吗？长得可真好，清秀。那凶手究竟是怎么狠得下心——”

　　她话刚落音，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江组。”周南北非常自觉地就站了起来，江枝摆手示意他坐下，“没事，我只问几句话就走。”

　　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江枝发现叶佳雯其实长相很普通。但是很奇怪，她在外面隔着段距离看叶佳雯时，她会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像是被生活蹉跎的模样。
　　有一种人，即使长相并不出众，身上的那种感觉也能令她脱颖而出。
　　如果要说得通俗一点，这可能就是气质。

　　这可不是单单靠打扮能体现出来的。

　　江枝又抬头看了眼在外的纪亭山，发现这人远看好看，近看也好看。
　　即使是一身简单的刑警制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模特。
　　纪亭山的眼神，好像是在询问——怎么了？

　　江枝将视线收了回来，发现叶佳雯的头发在灯光下顺滑而有光泽，发尾没有分叉。就连她那并不出众的脸上——皮肤很好，又白，所以显得很年轻。她还纹了眉毛，是个非常精致的人。

　　耐不住她这样的打量，叶佳雯伸手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问：“警官，怎么了吗？”

　　江枝顺势看到叶佳雯的手，那一定是双保养得当的手，没有茧子，没有死皮和倒刺，没有任何伤口或者粗纹。指甲修剪的很圆润，还涂着透明的指甲油。

　　“没事，我想冒昧的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结婚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是否有固定伴侣？”江枝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笑意，周南北却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叶佳雯愣了下，“没有……我一直都是自己生活。”

　　“介意说一下你的工资吗？”江枝保持着自己的微笑，“了解一下。”

　　叶佳雯道：“一千八一个月。”

　　“你刚到愠色工作没多久，之前也是从事保洁员的工作吗？”江枝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支笔。

　　“是，当然是，像我这种没有文化的粗人，也就只能干点这样的活儿维持生活。”叶佳雯不好意思起来，又有手勾了勾自己的头发，耳坠在她的发间若隐若现。

　　江枝的笑容顿时消失，声音冷淡下来。

　　“保洁员的手因为要长期接触刺激性洗涤剂，多数都会变得粗糙。又因为总是进行拖地的动作，所以虎口和手掌处会有厚茧，但你的手没有。”

　　“不、不是的警察同志，你听我解释！”叶佳雯一着急，放在桌上的手无措地搭在一起，“我这是平常比较爱惜，用了保养品的，真的！”

　　“暂时不说你的手，就算是保养品，你的工资也负担不起。”江枝双手撑在桌上，微微俯身，眼中都是冷漠的笃定，“你的耳坠是某品牌的经典款，售价高达好几万，这绝不是你的消费层次。叶佳雯，你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