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了因。

50、柔情似水

　　看着眼前甚是崎岖的山路，我越发地烦闷焦躁起来。这村子的所在地本是极为偏僻隐蔽的，加之他们在要道所设的客栈，本没有那么容易被寻到，可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些村民们对我们分明充满了敌意，或已怨愤或已猜忌的目光投向我们。

　　因着此刻地处深山，又是往北行走，气温已是愈来愈低。眼下近傍晚，太阳西下，温度仿佛骤然降了几度，加之身体刚刚复原，我总觉有寒意从脚底往上窜，整个人无比瑟缩。
　　想是那族长对此地相当熟悉，领着我们一批人在天黑之前到了一处山洞休息。说来也奇怪，我们这儿有近一百号人，那山洞竟真有那么大可以容下我们这么多人。

　　我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着眼前的火堆，不时地抬头张望着。这洞虽大，可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也略显拥挤。村民中不乏老人小孩，多数人脸上都挂着担忧的神色，我见了不免暗自叹息。
　　回神惊觉端木亦无声息地到了我身旁，我睁大眼睛看他，甚至还带了几分恐慌。现下的气氛甚是诡异，他在我左手边，我的右手边是尹无风，火堆的对面是蓝绡与吴不治。
　　端木亦见我如此神情，似笑非笑道：“为何烟儿见了我总是这样惊慌？”如遭雷击，我的眼睛睁得越发大。他他……他叫我什么？！我什么时候和他这样亲密了？

　　尹无风显然也听到了，凛冽的目光射出。而端木亦分明就是故意的，轻勾着嘴角与他对视。我处在他们中间备受煎熬，我怒了，甩了甩袖子猛地站起来，将将站稳，便觉两边的手臂被抓住，他们两个仿佛是串通的，一起用力又将我扯坐下来。
　　“烟儿别急着走啊。”端木亦笑道，尹无风只目光凛冽地盯着他。
　　“放开我。”山洞里颇为安静，只有火堆发出“噼啪”的轻而尖的响声和窸窣的讲话声，为了不惊扰到其他人，我极力压低了声音。

　　“不放。”端木亦轻笑着凑近我，右手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尹无风似乎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但他的右手握着的流湛却仿佛发出了什么声响，我低头，他正紧紧地握着它。流湛的周身仿佛有气流在涌动，他一脸地肃杀地盯着端木亦。端木亦却是玩世不恭地勾着嘴角，他似乎料定在这样的情形下尹无风是不会出手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尹无风并没有出手。

　　我挣着两手，微怒道：“放手。”右臂上的手显然有放开的意思，但是左臂上的却似乎又紧了些。我皱着眉，怒视端木亦，他只是笑，但眼神中分明蕴藏着只有我们俩才懂的意思。我只得妥协，又不敢看尹无风，无力地往身后的石壁上一靠，随他去吧。
　　他居然还得寸进尺，紧挨着我也靠上了石壁，而我眼前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一股剑风划过。尹无风握着流湛，将剑柄对着他。他松了抓着我的右手，轻轻挪开剑柄，眼睛扫了一眼整个山洞，轻笑道：“可别伤及了无辜。”

　　尹无风眯起黑眸，一派肃杀之色，半晌却还是放下了手，转过脸不再看他。我刚想松口气，不想端木亦的右手再次蹭上来，覆上了我的左手。我再次睁大双眼看着他，想要握紧手指挣脱，却不巧被他得了缝隙，将我的手翻了过来。这样还不消停，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滑进我的指缝中。他的手出奇地温暖，而我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心猛地跳了一下。那热意沿着手臂往上窜，一直冷得瑟缩的我在这一刻居然有了暖意。
　　在宽大的袖袍下，他就这样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十指交缠。我以为那应该是亲密无间的情侣间才会有的动作。我渐渐皱起眉，他却只是笑着，可那笑意中却柔情无限。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天一早出了洞口才发觉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天空还飘着雪花。此刻并不大，一小片一小片稀稀拉拉地在空中轻舞。我们所带的粮食并不多，因着外面堆积的雪不算厚，为了不耽误行程，只得冒雪前行。一个多时辰以后，我们已绕过这边的山头开始往下行走，不多时便可以翻过这座山，而雪一直是稀拉地飘着，对我们的行程并无过多的影响。几乎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可以顺利出山时，大雪倏然而至。
　　狂风四起，山上的树木光秃秃的丝毫起不了遮蔽的作用，只觉寒风刮过脸颊，刀割似的疼。我缩紧了脖子，双手紧紧拢起衣襟，真想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想他们习武之人真好，此时有内力护体，丝毫不见有任何异样。
　　整队人加快了步伐，老人小孩们却明显地体力不支，已有孩子带着哭腔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喊冷。我不禁心头一酸，撇开眼不愿意再看，只极力地缩着身体，盯着脚下的山路。

　　“丫头，吃了它会好一些。”吴不治取出一颗药丸递给我，“驱寒的。”我回以他感激的眼神，将药丸吞下肚。
　　雪势渐猛，我们的步伐不得不缓下来，脚下的泥地上堆起来的薄薄的雪层早已被走在前面的人踩散了，却因而湿意渐重，加之是下坡，一不当心便会滑倒。众人自顾不暇，我也走得愈加小心，却仍觉不稳，想去拉身前的蓝绡，不想端木亦适时又出现了。
　　他揽过我的肩，用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得见的声音道：“以后你第一个想到的便要是我。”

　　山路又窄又滑，大雪飘舞着落在他的黑发上，一下便化成了水珠。他脸侧的头发已有细细的几缕被雪花洇湿，紧紧地贴着他的侧脸，水珠沿着脸颊滴落，魅惑而妖娆。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沉而无波，漆黑的瞳孔却仿佛满溢了柔情。我有一瞬的怔忡。就在我愣住的当口，他又收了收手臂，我整个人仿佛都倚在了他怀中。我微微挣扎了一下，脚下却打滑得厉害，他反而搂得更紧，于是我不敢再动，怕适得其反。

　　雪越下越大，我们步履维艰。最前边的人就像开路者一般踏着厚厚的积雪前行，尹无风也在最前面。因为是下坡，我不用抬头便可以看见他的身形，他仿佛身来便是一个领导者，站在最前面，黑色的衣袍扬起，墨色的长发扬起。他手中的流湛似有灵性一般，在大雪中剑鞘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光华。

　　端木亦的手始终紧紧地揽着我，我的头几乎是伏在他的胸口，隔着衣衫有源源不断地热量传开。寒风大雪依旧肆虐，我却已然不觉寒冷。等出了这山，我定要好好谢谢吴不治，他的药丸真是相当有效。

　　可以看见山谷时，眼底亦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积得厚厚的，仿佛堆起的大团棉花，然而却不容易越过。山路两旁的树木稀疏，雪层本不算厚，可如今那雪又下了将近一个晌午，不知不觉间也厚实起来。
　　端木亦一直这样揽着我，他的手掩在袖口下面，只露出好看的指尖。我纳闷同样是练武之人，不似尹无风那般手上有茧，他竟然连手指都保养得这样好。下意识微微抬头看他，他的下巴仍旧光洁，皮肤甚是白皙，露出的一段脖子亦是如玉般莹润。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低头恰好碰上我的，我才发觉这样看他甚是不妥，急忙垂了眼睑又低了低头。
　　额上蓦然一热，他的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我身子一僵，头低得越发下。他只轻笑了一声，复又戏谑道：“你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想要亲你。”

　　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大雪渐渐停止，久违的阳光终于露出了踪迹，映照地山谷中绵绵白雪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我急忙撇开眼睛不看，这样的雪景太容易发生雪盲症。正想着是否要告诉大家不要直视山谷中的堆积的雪时，整队人都停了下来。
　　尹无风从前面传话过来，让众人不要长时间盯着山谷中的积雪，若是已有人感到眼睛不适，便先将双眼蒙起来。我一怔，随即佩服起尹无风来，原来他也知道，不由得笑了笑。

　　“何事令烟儿如此开心？”端木亦蓦然道。我不予理睬，动了动身子道：“眼下雪也停了，王爷可否放开我？”
　　他竟然真的松了手，我微睁着双眸看他，颇觉不可思议。他只勾嘴一笑，却分明不怀好意。他的手复又搂上我的腰，我没站稳，跌进他怀里，他随即低笑道：“这路可是滑得很呢。”
　　我皱眉瞪了他一眼，却只得继续往下走去。可是只一会儿的功夫，仿佛听见“咔嚓”一声响，随后便有人扯着嗓子喊起来：“不好了！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