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封魔师》马库拉

66、残阳如血

　　离开。其实这是早晚的事，从一开始就知道。

　　岳珊珊也不止一次说过，和夏琦辉共用一个身体的状态只是暂时的，而且时间太长的话还会产生粘连，到时候就很难分开了……可是，小双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的认为夏琦辉终有一天会离开。

　　小双稍稍从震惊中回过神，问道：“你不是一直说好容易离开身体，不想回去吗？”

　　“不能继续任性下去了。”他不能再用小双的身体冒险了，夏琦峰，不，魔王琥偨，不是她应该去面对的敌人。“敌人的凶残是超乎想象的，你也看到了魔王琥偨的力量，这只是他半个灵魂的力量，如果他复原了，对整座城市都是毁灭性的。和他交战是我的使命，我现在需要一个更好用的身体。”夏琦辉一口气说完，这样带有些残忍的理由，也许能更容易割开他们之间的牵绊。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啊，也是。”半晌，小双叹了口气，“要回去的话，得先跟库尔拉奥说，还有我哥。”
　　夏琦辉没有回答，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第二天，库尔拉奥和伯纳克都如约而至。

　　伯纳克打开手机地图，指着上面做了标记的地方说：“夏琦辉的身体被放在一个超空间内，虽然理论上就算在这里也能打开进去的‘门’，不过没有那个空间的参数是基本不可能的。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从已经开好的‘门’进去，据我的侦查，在夏琦峰的据点里有一个。”

　　“那得杀进去才能打开了。”穆杨捏着下巴说，“这可是硬仗啊。”

　　“如果能悄悄潜入的话，也不用硬碰硬。”库尔拉奥说，“这需要从长计议。计划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大人吧，小双和小辉你们要尽快养好身体啊。”

　　“嗯。”小双默默地点点头。

　　讨论了一天，父母回来之前，伯纳克和库尔拉奥离开了。临走时，库尔拉奥在他们家里转了一圈，神色看上去有些担忧。“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愿能行吧。”他自言自语道。但很快他又挂上笑脸，向兄妹俩告别。

　　送他们离开之后，小双看着窗外红彤彤的天空，莫名地生出些许恐惧。这颜色让她想起封印之夜漫天的火龙卷，那滚烫的烧灼感混合着尖锐的刺痛，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割裂开来的痛苦……小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虽然是夏天，指尖却在发抖。这样的身体怎么能战斗呢？她握紧了拳头，再次望向那赤红的天际。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那么迟，天空被晚霞染成血红。一个身影站在高处眺望着不远处的楼房。“残阳如血……”他微微扯起嘴角。

　　“结界清除完毕，随时可以开始行动。”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辛苦了。”说话的男人捏了捏拳头，“开始盛大的演出吧。”

　　“吃饭了——”妈妈在餐厅招呼大家。

　　小双收起苦涩的表情，挂上笑脸走到餐桌旁。“哇，好多好吃的！”她用手捻起一块肉塞进嘴里，被妈妈拍了一下手背，“洗手去，不嫌脏。”

　　晚饭是愉快的，至少要让别人觉得愉快。哥哥讲起了下学期就要毕业的事情，妈妈抱怨了最近的菜价，爸爸乐呵呵地吃着饭，小双看着一切，恍惚间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轰——”

　　强烈的冲击波突然将她扔了出去，狠狠砸在墙上。碎玻璃混杂着碎渣和烟尘迎面扑来。呛得她几乎窒息。视线一片模糊，小双只能听到爸爸和哥哥在喊着什么，但是耳朵被爆炸声震得只有嗡嗡的耳鸣。发生了什么？她想站起来，伸手胡乱抓向前方，突然，她感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一下就把她提了起来。她眯着眼睛，努力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却只看清了一脸络腮胡。是魔物吗？

　　“放开你的脏手！”

　　夏琦辉冰冷的话语从小双的口中传出，他对这个来者不善的家伙可是相当面熟呢。

　　莱尔南德咧嘴冷笑，“哼，只有这张嘴还那么硬。”

　　烟尘散去了不少，夏琦辉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杨月风满头是血，整个人昏迷不醒，穆隆升抱着她，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穆杨扶着墙壁站起来，封魔炎烧得赤红。

　　“放开你的脏手！”夏琦辉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如果我不放，你想做什么呢？”

　　“杀了你。”

　　冷静地吐出三个字，小双的手臂上瞬间升腾起灼热的封魔炎。被火焰焚烧着右手的莱尔南德立刻松开了小双，和她拉开两步的距离。但同时他发现夏琦辉的火鞭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臂，那团封魔炎正沿着手腕烧了上来。

　　莱尔南德奋力扯开火鞭，封魔炎也随之熄灭，不过还是在他的手腕上留下灼烧的痕迹。穆杨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发动火焰扑向他。莱尔南德闪过火龙，打了个响指，一块巨石应声飞向穆杨。击碎巨石，透过烟尘，他看到玛尔娜面无表情地站在莱尔南德身后，无数块大石头在她身边环绕，随时准备砸向敌人。

　　莱尔南德冷笑道：“你的力量还是那么强大，夏琦辉，不过凭你现在这具动弹不得的身体能对抗我吗？”

　　夏琦辉瘫坐在地上，小双的身体因为撞击，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直接攻击封魔师家庭，不怕被协会追杀吗？”

　　“如果不是你们一而再地拒绝，也不用搞这么大动静。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来吧，我带去找你真正的身体，难道你不想恢复成原来那个强大的超级天才吗？”

　　“废话少说！”夏琦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烈焰腾空而起。穆隆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女儿，穆小双，什么时候获得了如此惊人的力量，可以和这样恐怖的魔物对峙？等等，这个灵波并不是小双的！

　　莱尔南德发动力量，周围一切金属物品凝聚在他的手上，变成一个钢铁的巨人之腕。“那我就只有杀了你，然后带走你们俩了。我想那个小姑娘的灵魂一定很美味吧！”语毕，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巨拳砸了下来。

　　“小双！”穆杨和穆隆升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夏琦辉用封魔炎硬生生顶住莱尔南德的攻击，火焰和金属的碰撞火花四溅。莱尔南德攻势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虽然他的灵魂可以将小双的灵力放大很多倍，但是她的灵核始终是有极限的。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夏琦辉突然感觉到小双的灵核产生了细微的碎裂。

　　灵核在破裂？！

　　灵核如果超负荷输出就会产生破裂，需要很长时间修复，而一旦彻底破碎，也就意味着封魔师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更有甚者会因为灵核爆裂丧命。他虽然从书本上知道这种案例，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碰到。小双的身体虽然已经伤愈，但上次战斗中超负荷输出让她的灵核变得十分脆弱，他们这是估算好小双的身体情况才来攻击的。夏琦峰那个家伙，知道小双上次透支力量之后需要时间休息，如果他现在使出全力，小双的灵核一定会支持不住，现在正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莱尔南德铁拳一点一点压下来，穆杨见状，甩出火弹牵制，与此同时，玛尔娜的石头也迎面扑来，他躲闪不及，重重地撞在墙上，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几乎痛晕过去。

　　灵核的碎裂越来越严重，夏琦辉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突然，一颗巨大的火弹从旁边飞出，在莱尔南德身上炸裂。不过这样的火弹对莱尔南德并不起作用，他扭头看着抱着妻子，对他怒目而视的穆隆升，咧嘴狞笑，“连你儿子都比不上，想死就早说嘛，这就送你先上路！”说罢，无数金属碎片急速旋转着向他冲过去，仿佛无数锋利的刀刃，眨眼间便将穆隆升扎得体无完肤。

　　“住手！”夏琦辉眼见着小双的家人一个个倒下，但他却无能为力。这是他最害怕的情况，他要离开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再卷入这场非人的战斗中。“住手，不要再伤害他们了！”夏琦辉减弱力量，收起封魔炎，莱尔南德也顺势收手。

　　“只要我们愿意，对付你们其实易如反掌。”莱尔南德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琦辉，“以前和平的手段只不过是想减少影响，不过看来还是要搞出大动作你们才能明白道理，人类真是愚蠢呐。”

　　夏琦辉不管他的嘲讽，“我跟你们走，不过必须放了小双。”

　　“没问题。这里不方便举办仪式，不过等回去把你们分开了，我会把这个小姑娘亲自送回来。”

　　还能做什么呢？夏琦辉第一次体会到落败的滋味。力量，他现在无比渴望力量，在他原来的身体里，巨大的灵核能带给他无穷无尽的力量，千锤百炼的身体能为他抵御各种冲击。力量，他要拿回自己的力量，然后把这些王八蛋统统斩尽杀绝！

　　望着窗外的落日余晖，放下茶杯，夏岚在心中又一次深深地叹气。

　　她失望，对父亲深深失望！

　　将证据上交父亲的那天，夏岚深深记得父亲眼中那欣喜若狂的神色。她以为叔叔的仇可以报了，却不曾想——“太好了，有了这些，夏至阳一定会把本家的宝座交出来！”

　　宝座！他居然第一个想到的是宝座！

　　“这是夏至阳杀害叔叔的证据啊，父亲，我们应该把这些资料交给协会。”

　　可是夏仲谅摇了摇头，“你太年轻了，小岚，这件事捅到协会对整个夏氏都没有好处。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用搞那么大。”

　　不用搞那么大……不用搞那么大？不用搞那么大！

　　夏岚不知道当时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胸口难以名状的疼痛，许多话如潮水般涌出。她的父亲，全家的家长，孟天叔叔的亲哥哥，居然把那些虚名看得比家人还要重！

　　最后，她突然感觉脸上被人狠狠摔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这时，她才发现，父亲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两个眼珠好像要喷火一样血红。嘴里有一丝丝腥甜，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夏岚扭头冲出书房，她再也不要看到这个人！

　　那天之后，她一直住在市内的公寓里。。她坐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得她暖暖的。冷静了几天之后，她仍然无法接受父亲的想法，唯一的办法，只有改变他的做法。但这谈何容易。

　　夏仲谅面无表情地听着田秘书的报告，都是些琐碎的杂事。想起几天前和女儿发生的冲突，他就一阵懊恼。无论她是多么优秀的封魔师，无论她在战场上多么冷静自制，生活中还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大人的世界没有战场上那么黑白分明，这个孩子仍然没办法理解。真是令人失望，本来以为从小就将她教育地冷静自持，能为大局考虑，没想到还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小孩。

　　报告完毕，田秘书走到夏仲谅身边，低声道：“老爷，他们那边还是不肯接受。”

　　“夏至阳这个老顽固！”夏仲谅冷哼一声，“就算是身败名裂也不肯交出宝座吗？那我就成全他。”他对田秘书说：“通知长老会所有人，我要召开家族大会。另外，再加家里的强安保措施，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饭点到了，夏岚想做点儿吃的，但是冰箱里没有食材了。她挠挠头，穿上鞋子，打算出去吃。天气依然闷热，汗水从每个毛孔里冒出来，偶尔吹过微风，身上便会凉爽许多。夏岚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晚霞，赤红的颜色仿佛燃烧的封魔炎，又好像夏孟天身下的血泊。叔叔……夏岚不自觉地紧锁眉头，烦躁又一次占领心头，她感觉到城市里有人在战斗，狂乱跳动的灵波从远方传来，虽然很微弱，但其中有种微妙的熟悉感让她有些在意。平时她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今天，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库尔拉奥拧着眉头在城市中疾奔。出事了！他心中不停默念着。他留在小双身体里的咒符传来不和谐的破碎感，他知道那孩子出事了。难道是夏琦峰进攻了？除了他们还有谁能进攻那个被他用结界层层加固的房子？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了！

　　“残阳如血啊，明天，会是个好天气。”莱尔南德抱起瘫软的小双，笑着迈入费茨打开的超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