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离》月之妖影

16、第十四章 （下）

　　谷里到了晚上，瘴气越发的重了，雾气氤氲在竹林间，显得有些渗人。

　　紫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喝了一杯酒，身子才暖和一些。清寒还想拉着紫苏多饮两杯，可是她怕再耽搁下去会生出什么变数，于是就推说明日启程应该好好养精蓄锐。不一会儿就拉着慕清寒，各自回了屋休息。

　　流离吹了蜡烛，换上夜行衣就潜进了午须子的药庐。之前就向午当打听清楚了密室的机关布局，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药方。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了一个瓦瓮。打开一看，不禁一喜，原来这午老头死性不改，还偷偷养着尸蛊。这些可是好东西，看得出来他下了不少心血，有了这些小东西，再养新的蛊可就容易多了。流离一不做二不休，也将它们一并偷着带了出来。

　　跑到安全的地方，确定四下无人，月流离才将短笛拿出来，吹出了碧海潮声曲召唤千叶门的暗使。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了，“流离，到手了吗？”

　　月流离将药方和瓦瓮扔给来人，“里面是午须子多年来养着的尸蛊，毒性极霸道。将它们也一并带回去。”

　　“主上还有吩咐。”他看着流离，“杀掉午须子。”

　　“杀掉午须子？为什么?”

　　暗使却大笑起来，“真是新鲜！千叶门第一杀人也会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哼！”流离冷冷的看着他，“我杀人从不手软！”说话间，一枚琉璃幻针已经对着他的眉心穴射了出去。

　　好在暗使身手够快，不然他此刻已是一具死尸。脸上的笑意瞬间僵掉，冷汗大颗大颗的冒了出来。“这是下个月的玉露丸。”他将锦盒递给紫苏之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小筑的路上，流离就开始在想该如何下手。罔极的命令她不敢不从，可是今非昔比。要是换作以前，她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接用琉璃幻针取午须子的性命。可是，如今她不能。她不愿意因为午须子的死另慕清寒更加的恨她，她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哪知太过入神，竟没有留意到四周的变化，直到听见午当的声音，流离才惊觉后面有人追来了。

　　“什么人？站住！”没想到午当轻功也如此了得，竟穷追不舍。

　　就在流离快甩掉他时候，突然耳边一阵风袭来，她头一偏才险险躲过，发出琉璃幻针，就听见“唧”的一声惨叫。这时，她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午当这个臭小子竟然把紫雪貂给放出来，还好自己身手敏捷，不然早归西了。

　　回到屋子，刚换下夜行衣，就听见有人敲门。紫苏不紧不慢的点燃蜡烛，装着一副被吵醒的样子来开门。“午当，你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干嘛呀？”

　　“你还好吧？刚才我碰到一个黑衣人闯进了谷里，找一圈也没瞧见人。怕你出事，来看看。”午当看着紫苏没事就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慕清寒听见响动，也从屋里出来。“怎么了午当？”

　　“刚我往小筑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衣人。不过，让他跑了。”说到这里，午当才想起他的紫雪貂来，“小媳妇儿，快来帮我看看紫雪貂吧。它被黑衣人的暗器伤了，会不会死呀？”

　　慕清寒一看紫雪貂身上暗器，脸色就寒了下来，“琉璃幻针！月琉璃！”

　　紫苏拔下琉璃幻针，看了看紫雪貂，“放心吧。它没事儿。这暗器上虽然有毒，但是这紫雪貂可是百毒之王，这点毒根本对它没影响。它不过就是被针扎了一下而已。”

　　千叶门的人怎么会来流云谷？！慕清寒心下一惊，看着午当，“你爹娘呢？你怎么会来这里？”

　　“爹已经和娘重归于好，所以我打算今晚来小筑，让他们有机会独处。”午当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是千叶门的人会对我爹不利？”

　　这时，紫苏已经有了主意，“别说了，先去看看他们。”

　　三人赶到竹屋看到屋里的灯光，慕清寒和午当才放下心来。

　　“爹！娘！”还没走到篱笆前，午当已经喊开了。

　　“吱嘎”一声，门缓缓打开，午夫人娇嗔的看着儿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娘，千叶门的人闯进谷了。”

　　“千叶门的人！”听见那三个字，午须子立马走了出来。

　　慕清寒将琉璃幻针拿出来递给午须子，“这是千叶门第一杀手月琉璃的暗器。”

　　午须子看了暗器，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千叶门的人怎么会对流云谷有兴趣呢？”

　　“怕是因为午老前辈的毒术。要知道当今世上用毒最厉害的莫过于流云谷的午须子和千叶门的半夏。可是，半夏已死。最近，千叶门蠢蠢欲动，午老前辈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威胁。难保他们不是想除掉你。”紫苏一步一步的做下铺垫。

　　午夫人有些慌了神，刚和相公和好，哪知又出了这样的事，“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清寒的武功最好，就由你先守着午老前辈。我和午当在竹屋周围搜搜，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慕清寒看着紫苏，“你们小心一点。”

　　“恩。”紫苏点点头，拉上午当就走了。

　　“我走这边，你走那边。然后，在这里汇合，没问题吧？”紫苏小心的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我不太放心，你把紫雪貂带上吧。万一碰上月琉璃，它还可以保护你。”说着，午当就从包里拿出紫雪貂。

　　紫苏连忙摇头，“不要！我才不要这东西呢，要是被它咬一口，就没命了。你不用担心，我武功虽然不行，但是轻功却很好，逃命还是没问题的。”她不想在说下去，“好了，别说了。我们快去快回。”

　　午当找了一会儿，就觉得耳后一阵罡风袭来。等他反应过来，一枚暗器已经钉在前方的树干上。还有一封信？！他小心的取下琉璃幻针，展开信——“今晚，取命！”

　　大家围在桌前，看着信上的四个字。

　　“我们今晚都守着爹，我到要看看她月琉璃怎么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取爹的命。”午当把信纸恨恨的攥在手里。

　　慕清寒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要杀人的话，她何必做这些事呢？！”

　　午须子听了清寒的话，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亮了一下。

　　这瞬间的闪光被紫苏收在眼里，看来事情正在按她预想的发展。很好！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守着午老前辈的好。”紫苏看着慕清寒。

　　“这怎么好麻烦你们。生死有命，岂是想避就能避的过的。”午须子不想被他们守着，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去确认一下。

　　慕清寒却说，“午老前辈，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护你周全的。”

　　“午老前辈，你就别多想了，休息一下吧。我们轮流陪着你。”紫苏立马声援清寒。

　　午须子见他们都这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那我和午夫人先守着午老前辈。紫苏，你和午当等下来换我们。”慕清寒说完就催着他们去休息。

　　刚走出房间，紫苏就拉着午当，“我也觉得这事有些奇怪。恐怕千叶门的人另有所图。”

　　“你觉得会是什么呢？”午当想不通流云谷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们觊觎的。

　　紫苏笑了笑，“除了午老前辈以外，他所研制的毒药药方，也是好东西。”她停了停才继续说，“现在你爹把紫雪貂传给了你，那药庐那边没有了这个小东西守着，偷里面的药方不就如囊中取物？！”

　　一语惊醒梦中人，“爹的那些药方，也是不能落入千叶门手里的。不如，我们偷偷把紫雪貂放回去，要是今晚有人进药庐偷药方，必死无疑。”

　　“恩！”紫苏高兴的点头，正中下怀。

　　紫苏躺在床上，听着溪边潺潺的流水声辗转反侧。她现在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是希望午须子去药庐的。根据她对嗜药成痴的人的了解，这些人会把自己研制出的药方和药物看的比性命还重要。只要他一进密室，肯定凶多吉少。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午须子能活下来，要是他死了慕清寒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而且他又是个极认死理的人，到时肯定会特别内疚。

　　快到五更天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紫苏的心也定下来。她打开门就看见午夫人一脸的焦急，“慕公子和我家老头子都不见了。”

　　“都不见了？”紫苏心下一沉。

　　“刚老头子说要小解，慕公子就陪他一块儿去，谁知过了好久都不见回来。”

　　紫苏没心思再听下去，“去找过了吗？”

　　午当扶着母亲，“我刚已经去找过了，没人！”

　　看来他们已经去药庐了，“有清寒陪着，不会有事的。”

　　“千叶门的人处事向来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怕慕公子会力有不逮。”午夫人眉头紧锁。

　　紫苏想了想，“先别着急，去小筑找找。”

　　刚走到半路上，就看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背着一个人往这边冲过来。

　　午当最先看清来人，“是慕清寒！”

　　待清寒奔到面前，才看清午须子已经面色沉黑，不省人事。

　　来不及解释，慕清寒一把拉过紫苏，“快救救午老前辈，他被紫雪貂咬了。”

　　紫苏一搭午须子的脉就知道他已是神仙难救，但还是问午当，“没有解药吗？”

　　午当绝望的摇了摇头。紫苏当即拿出银针，就往午须子身上的几个大穴扎下去。

　　午夫人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紫苏姑娘，你一定要救救老头子呀！”

　　“午夫人，我刚施的针叫做回魂针，最多只能续一炷香时间的命。”话音未落，午须子已经转醒，紫苏急忙让开，“你们抓紧时间。”

　　午须子目光已经涣散，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午夫人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握住了相公的手。“我在，我在这里。”

　　“夫人，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午夫人听得这话，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照顾儿子。欠你的，我只有来世再还了。”

　　“不要说晦气话，会好的……”说着，午夫人就哽咽起来。

　　“午当！”午须子微微扭转这头，像是在找儿子。

　　“爹，我在这里。”午当合掌握住爹娘的手，“你想跟我说什么？”

　　“ 好好和紫苏学医术，午家就靠你了。”午须子说话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紫苏姑娘，你多费心。”听见紫苏答应了，他又紧紧握了握午夫人的手，“我知道你…… 不喜欢当儿……碰那些毒药，可是……他身为午家的人，这是他的责任。他……要代我辅佐裕王……在药庐的密室里，有……有一本……札记，是……是我……多年……记……记录……的心得，当……当儿……去……”午须子还没有说完，就断了气。

　　“紫苏！紫苏姑娘！”午夫人绝望的叫着紫苏。

　　她一搭脉，只是摇摇头。“午老前辈已经走了。”

　　午当揪住慕清寒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你不是在保护我爹吗？”

　　“午当，你放开清寒。”紫苏拉开他的手，“发生这样的事，他也不想的。”

　　“我和午老前辈从屋子里出来。他才告诉我，想回药庐去看看，怕千叶门的人会来偷药方。走到药庐门口，午老前辈就一定要我在密室门口等他，不让我跟进去。都怪我太大意，听到午老前辈的惨叫声，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慕清寒停了停，“药方也被千叶门的人偷走了。”

　　“为什么你会没事？紫雪貂呢？你怎么知道药方被偷走了？”午当分明是不相信慕清寒，有些咄咄逼人。

　　“我冲进去，还没看清是什么向我袭来，只是下意识的灌注内力一挥掌，就把紫雪貂给震昏了。它现在应该还在密室里。”慕清寒想了想，才说，“这被偷走的药方是午老前辈在晕倒前给我说的。”

　　“哼！”午当冷哼了一声，“什么药方值得我爹连性命都不顾了，也要回药庐去取，还偷偷摸摸的？！分明就是无中生有，慕清寒你到底对我爹做了什么？！”

　　“难道是尸毒的药方？”紫苏看着慕清寒。

　　清寒点了点头，“还有午老前辈养的蛊。”

　　午夫人一听，就止了哭声，“这都是命，怨不得人。自作孽，不可活。”月光将午夫人的脸照的惨白惨白，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紫苏，你先陪午夫人回去休息，这里让我和午当来料理。”

　　“不用。我自己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挪的往竹屋走，柔弱的仿佛飘落的白梨花。

　　帮着料理完午须子的后事，慕清寒本来是想同午夫人商量，送他们母子去京城生活，方便照料。可是，却被午夫人拒绝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午夫人竟然会让午当与他们一同出谷。

　　“当儿是午家的子孙，他有他的责任，及时我再不愿意他碰毒药。如今，我只希望当儿能用心跟紫苏姑娘学些医术。毒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

　　午当跪在母亲跟前，“娘，孩儿一定谨记娘亲的教诲。出了谷，也会用心学医术的。”

　　“午夫人，您放心。我也会全心全意教午当，将我所学的都一一传授给他。”以前，紫苏是真的不想收徒弟。现在，她对午当有一份愧疚，就算是让自己好过一点，她已经暗暗决定，不仅是医术，还会将自己在半夏那里学到的用毒之术，也潜移默化的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