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落之他遇见了人类》枯野芭蕉

44、第 44 章

　　栖云镇。浮云酒肆。
　　熵绝和刘振宇敲开那扇机关大门后，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大先生余徊。没有多余的客套，三人便匆匆举步，一路往更深处走去。
　　亭台楼榭之中，已有不少人在等待他们。除了从雷泽救出的羽族众人，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竟是云生结海境的洛止神君和洛皆寒三兄妹！
　　“公子！”尚未踏入水榭，便见一个青影扑了过来，是罗罗！当初在有尽阁外，她明明被洛裔打下了悬崖，怎的会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这里？
　　“罗罗，你没事吧？”熵绝问道。
　　“公子，我没事。”罗罗望着黑纱下模糊的面容，哽咽道，“公子，听说你的眼睛……”
　　“无碍。”熵绝抬头转向洛止神君，深深一揖，“多谢神君出手相救！”
　　“好说，好说。”洛止神君捋着胡须，爽朗一笑，“完璧归赵。”
　　当初晏南柯目睹师兄顾北星被师父晏执所杀，想起之前一连串的异象，深感不安，遂派出暗鸦兵分两路去请援手，其中一路就是直奔云生结海境。那日，洛止带洛皆寒离开有尽阁后并未走远，而是等候时机救人。洛裔杀罗罗是假，救她才是真。
　　“南柯，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洛止神君问道。
　　“查明真相，还羽族清白。”熵绝说道，“神君，以后世上再无极乐公子晏南柯，只有无名小卒熵绝。”
　　洛止神君黯然，深深叹了口气，“小绝，熵追若有知，当无憾。只是，涅邱与晏执皆已伏法受诛，只怕已死无对证，要如何解开谜团？”
　　“找到闯入乌有之墓、抢走释迦印的凶手，应该就能找到线索。”熵绝言之凿凿，心中似乎已有计划。
　　“没错！但是我们要去哪儿找凶手呢？”洛皆寒忍不住插嘴道，无视众人投来的或惊异或鄙夷或无奈的目光。笑话，她再不抓紧机会，就要被绑回云生结海境闭门思过去，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出来闯荡江湖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这个……”熵绝皱眉，虽然他非常希望神君能把这混世小魔王带到天涯海角去离自己越远越好，但是紧要关头，或许真的也只有她能帮忙，“神君，恐怕要借用风生玉蝶一用。”
　　下一秒，轮到洛皆寒吃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绝，风生玉蝶已被一个黑衣人抢走。”洛止神君叹道，“我们已经加派人手去追查。”
　　“风生玉蝶被抢？”熵绝心头一惊，计划被全盘打乱。这下不但不能用识风寻踪揪出凶手下落，更要担心那抢走风生玉蝶的人，是否是为了那上古神器不染镜。
　　“灵器与主人会有感应，我会找回风生玉蝶的！”洛皆寒笃定地说道，“晏……熵绝，你会帮我对不对？”
　　“寒儿……”洛止神君岂会不知这个掌上明珠的那点小心思？他虽然想急于带她回家，但也明白她说的确乎有几分道理。现在找到风生玉蝶才是最紧迫的事情。
　　熵绝也掂量出这轻重缓急，所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口拒绝。
　　“既然如此，那就让寒儿助你一臂之力吧！”洛止神君说道，“本君先回了，还要助那重烈派兵清剿魔族余孽。”
　　“多谢神君！”熵绝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神君。”
　　“什么问题？”洛止神君说道。
　　“神君为何如此相信晚辈没有勾结魔族？”
　　“本君看你从小长大，你的秉性如何，我岂会不知？”洛止神君顿了一顿，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洛皆寒，“再加上寒儿甘用禁足百年向本君担保……”
　　“爹爹！”洛皆寒猝不及防听见被老父出卖，顿时羞红了脸，忙不迭地去推揶揄她的老爹和两个哥哥，“你们快快回去，替我向阿娘问安！”
　　“哈哈——女大不中留咯！”洛止神君朝众人挥挥衣袖，由余徊带路，翩翩然朝门口走去。
　　“恭送神君！”余下的众人在原地施礼目送。
　　就这样，被救出的羽族众人暂时在浮云酒肆安定下来。

　　是夜，大雨滂沱，敲打着尘世的骸骨。大地如体格精壮的巨人，在永恒的失眠中战栗。浮云酒肆的小洞天里干燥寂静，只有隔绝的雨声随重力瓢泼而下，浇在离人的心上。
　　翠柳水榭边，熵绝在打坐。他睡不着，索性披了袭宽松的黑色长袍出来听雨冥思，白绸下那张清俊的脸隐约透出疲惫。大概是体内的涅槃痕苏醒的关系，释迦印的煞气已然消失无踪，他只觉得自己已跨越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此刻，他在等。等一个人。
　　水面划过微波，柔风拂过衣襟。他没有动，心知等的人已经到了。
　　倒影中，多了一个银发紫袍的身影。他在熵绝对面坐下，茶案上多了个白玉瓶。
　　“这是我早先问太上老君讨的丹药，绮琼，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眼伤。”白炼说道。
　　“须臾剑伤无法治愈……。”熵绝抚过白绸，淡淡说道，“其实我发现眼睛看不见似乎反而是件好事。”
　　他顿了顿，转头去“看”那岸边飘动的翠柳：“换作用心眼去看，不太容易被假象迷惑。”
　　白炼顺着他的方向看向那棵垂柳，沉吟道：“那你看出了什么？”
　　“事情还没有结束。”熵绝说道，“或许只是开始。”
　　“哦？”白炼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好像已有计划？”
　　熵绝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脸转向他，忽然冷冷地问道：“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我？”白炼一怔，继而琉璃色的眉眼一弯，笑得人畜无害：“我一个与世无争的老不死能有什么计划！我要不是收到暗鸦的飞讯，得知魔族异动，几乎都要相信你真的勾结魔族了！小南柯，晏执的这笔账天庭必定已算在你的头上，你作何打算？”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晏南柯。我姓熵，名绝。”熵绝说道，“还有，你再转移话题，我会觉得你心里有鬼。”
　　白炼重重地叹了口，无奈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小熵绝，如果我劝你带领羽族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重新开始，你会不会听？”
　　“我会当做已没有你这个朋友。”熵绝说道，“羽族人从不贪生怕死。”他的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失望，他以为，作为他的朋友，他至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炼苦笑，如果熵绝能看到他的表情，应该也会诧异。他说道：“我只是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再遭遇不幸。”
　　“可是战争已经开始了。”熵绝说道，“我不会从我的战场逃走。”
　　“看来我阻止不了你。”
　　“如果你被冤枉，还遭灭族之祸，你会做缩头乌龟躲起来吗？”
　　“……”白炼已无话可说。
　　熵绝起身，准备回厢房去歇息。外面雨大风疾，没有要停的迹象。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然人道有为，我命在我，不属天地，凡事只求”无愧无悔”罢了。神君请自便。”说完，也不等白炼回答，便径自往水榭后走去。
　　“但愿这深夜的狂风暴雨，不会打灭你心中的一线黎明……”白炼目送着他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不由得深深叹息。他虽然没有将他视为敌人，却也已不再信任他。也是，经历过这样百口莫辩、家园被毁、父母之殇的遭遇，他没有就此疯魔、剑指天下已经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