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留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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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晚，姜珩半背着一个醉酒的人，一股冲天的酒气熏得他脑门突突的。
早知志才晚上赖上他，就不该让他跟那些武将喝酒。
如此便好，几个菜啊，醉成这样。心里腹诽，但还是担心这般不要命的喝法，会对这人的身体产生不可挽回的损伤。
他走在州牧府的那条街上面，鲜有车马，在他以为自己要做苦力的时候，却看见一人站在路边。
姜珩朝那边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文若！”
荀彧点了点头，夜幕之中看不清表情，但是能知道他蹙起了眉。“志才喝醉了。”
姜珩点了点头，一只手揉了揉额角，恍惚之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些昏沉，“我得把他送回去，总不能把他丢在街边吧........”
可是，让一个喝醉的人去送另一个醉鬼，却是极为不妥的。
荀彧唤来一名随从，叫他驾自己的马车将戏志才送回去。
戏志才被搀扶走，姜珩下意识地晃了晃身子，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文若，你该如何归家呢？”
荀彧道了声无妨，“就当走走，也好消酒气。”
他复又看向姜珩，轻声说道：“你喝醉了.........”姜珩摆了摆手，“没有，就是头有点晕。”
荀彧的眸子里在黑夜之中似乎泛着淡淡的水色，映着那一轮圆月，更显得明亮，也更柔和。
姜珩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以前，珩就觉得，文若的眼睛特别好看。璀璨星河，皎洁银月，浩瀚夜空，皆入君眼中。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苦恼，“为什么你一个男子，长得这般好看？”
荀彧唇角含笑，听着他嘴里的赞美之词，到最后的那般失语，作为男子被夸好看，竟然觉得愉悦。
那人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慢慢地反应过来，走近拉住他的袖袍，甚至没有认识到这样的动作更不妥更失礼。
“可能真的醉了....你别生气。”
荀彧低头看着扯住他袖口的手，不自觉地扩大了笑容，甚至带了一点宠溺的意味，“珩弟.....说得对。”
姜珩笑了笑，放开了袖子。荀彧的目光不自觉移向他的手，虽然看不太清楚，却也知道那般好看。他由衷道：“彧以为，珩弟亦是极为俊美。”
姜珩挠了挠头，觉得两个男子互相夸对方长得好看好像不太好，道：“时辰不早了，珩先走一步。”
荀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一手拉住那人的手，却抓到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烫手一般，他沉默几息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放开。
“珩弟喝醉了，彧怎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姜珩疑惑地走回来，“文若不也是一个人回去？有何不同吗？”
荀彧眉眼带笑，皆像是染上了四月的日光，叫人不自觉心怡。“珩弟离家甚远，夜黑路远，不如在彧府中暂歇一晚？”
他心中本就把姜珩当作幼弟似的疼爱，即使二人并无血亲关系，即使姜珩于他并非年小多少。他只觉得让姜珩自己回府，总是不太妥当，倒不如暂歇一晚更安全。
姜珩思虑片刻，也未想到别的，只是说道：“劳烦文若了！”
他已经在荀彧家中拜访数次，已经很熟了，二人的交情也着实深厚，可是从不曾在别人家中借住。
荀彧略略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听他似乎有些惆怅，又似乎柔和至极的语气，“不劳烦。”
姜珩其实并没有到走不稳路的程度，但荀彧却是极为心细，一只手虚挽着他，似乎怕他在这个月光并不怎么明朗的夜晚摔个跟头。
他闻得到荀彧身上的熏香，荀彧也闻得见他身上的酒气。
“若是珩未曾回家，家里人担心该怎么办？”他想起了什么，脚下稍顿。
荀彧看了看他，道：“待会儿叫下人传个话去吧。”
两个男子，肩贴着肩走在街巷之中，无人看见，却如此自然。
到了荀府，下人见荀彧与姜珩进来，询问要不要准备一间客房，荀彧点了点头。
荀彧首先带着姜珩走进了自己的卧房，然后吩咐下人做两份醒酒汤过来。
姜珩闻着房中充裕的熏香味，努力分辨着这是什么香。只可惜，他并不是狗鼻子，对这些什么香料之类的东西也不熟悉，什么也闻不出来，只觉得很香就对了。
荀彧见他的目光在墙周打转，偏生看得一本正经，抑制不住笑出声，然后若无其事地问他在看什么。
姜珩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看。”
他看着荀彧笑得如此开怀，问道：“文若，你又在笑什么？”
荀彧摇摇头，意识到自己笑出声来，也不告诉他，只是心下察觉到一点点奇怪。
“珩极少见文若笑得如此开怀。”姜珩道。
此时，下人端来两碗醒酒汤，一人喝挖完一份，姜珩觉得舒服多了。
他揉了揉头，道：“若早知道夏侯惇将军是一个信号，珩绝对不会去接。”
“这些武将大多心思直率却也有细腻。见珩喝下夏侯将军敬的酒，自然都来讨个热闹，知道珩不好意思拒绝。”
“要不是志才挡下了不少，恐怕就变成志才扶我回去了。”
他盈盈笑意，忍不住弯了眉眼。
姜珩想了想，又补充道：“即使是武将，也尽会捉弄人。”
荀彧表示所言不虚，颇为赞同。
姜珩便不再说话，只听荀彧沉默良久，忽然感慨，“彧每每战争过后，总会想到远处的天子。”
“现如今，形势越发严重，天子被挟持着，奸臣肆意妄为，晚一分，大汉就危险一分。”
他看向自己手掌上的纹路，“诸侯分裂割据，却又相互混战。国土破碎，何时能一统山河？”
姜珩见他神色专注，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很早以前，就想告诉挚友，没救了，一切都已经没救了，也没有意义救了。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他也说出来了。
“文若，恕珩直言，你难道不曾想过，你做的一切，是正确的吗？”
“当然，立场不同，何论对错？只是，珩觉得，这一切无法挽回。”
荀彧抬起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珩弟为何如此一说？”
“文若，你想过吗？夏禹立夏，桀暴虐而亡；商汤伐夏，纣荒淫而亡；武王伐商，最后逐渐衰亡；秦皇一统六国，二世而亡。”
“自恒帝始贪腐之风盛行，遂公开卖官鬻爵，政治愈加腐败。恒帝爱好佛事，荒淫游乐无度。灵帝之荒淫昏庸，更是无法想象。”
荀彧道：“陛下尚且年幼，况且乱臣贼子扰乱朝纲，若是扫除一切障碍，陛下重掌朝政，百姓和乐，岂不为天下太平？”
“如今，动乱四起，皇权衰弱，诸侯相争，自顾不暇。”姜珩皱眉道。
“更何况，珩以为....改朝换代有规律可循，有衰则代，兴盛则衰，百蛆之树不可扶持。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王朝能千秋万代。”
他见荀彧有所动容，但是仍然执拗，轻叹了一口气，坐在他身边，道：“珩想知道，文若想要救的仅仅是大汉，还是天下百姓？”
荀彧心中冰冷一片，竟然没有言语反驳。
姜珩微微前倾，替他将垂在鬓前的一缕散发拂过来，就像荀彧此前一般。
荀彧微不可见地身子一抖，当事人毫无察觉，极其自然地坐在他身边，以为他接受了，措不及防地露出笑容。
“珩希望文若能明白。”恰好此时下人来了，他们的话也不能继续了。
“珩先离开了。”说罢转身跟着下人去了整理好的客房。
一沾枕头，就睡得昏昏沉沉。
荀彧的房中，灯火通明。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留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