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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三部 迁徙与降落 1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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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竺低下头,眉都没皱,夹了片菠菜叶放进嘴里,面色平静:“吃的,怎么不吃了。”
她总能从菠菜里闻到泥土味。也许潜意识的联想来自于小时候看的纪录片,她不知道。只是从小闻不惯菠菜的坏毛病没被纠正过,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纪舸盯着她看了一会,抬起手,拿过她那碗汤,放到自己面前。“这碗汤凉了,你不要喝了。”他说道。后来他自己喝掉了它。
除了这个小插曲,一切都非常正常……个鬼啊!
就说中午这组对话正常吗??
陈竺微微有些头疼,右眼皮跳了一下午。晚上回宾馆的餐厅,吃的是自助工作餐,各自盛各自的。长餐桌上,纪舸坐在陈竺旁边,她对面坐了商兰草,刘旻杉勉强坐在了商兰草旁边。商兰草想起中午十分尴尬的饭局,讲了两个笑话。她另一边坐着的白秧小朋友听得十分认真——最近两天她几乎贴着这位优秀的本院师姐走,讨教各种学习问题。
就是这时,厅内有人喊了一声,“hey,guys~”声音极其吊儿郎当。
陈竺想,这谁这么狂啊……半翻起白眼,循着声音望过去,林璟琪正咧着嘴兴奋地对她们这桌挥手。她一口牛奶呛进鼻腔,开始狂咳。
林璟琪身穿一件有大翻领的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银色毛衣坠项链,双手插进军绿色短大衣的口袋,套着宽松的暗色条纹阔腿裤,头戴一顶黄色的鸭舌帽,脚底蹬着马丁靴,靴子的前端往上翘着,整个人打扮得和他靴口露出的黄蓝撞色长袜一样骚气。他在全厅人凝视下走到陈竺她们那桌边,陈竺发现他还打了耳洞,闪光的黑耳钉十分刺眼。
对着这般充满“女性凝视”的精心打扮,商兰草很给面子地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林璟琪甜甜地叫人:“兰草姐姐好,陈竺姐好,旻哥好久不见。哦呀,这是谁?”他微微挑眉,盯着正在给陈竺拍背顺气的纪舸。
陈竺暗想,知道眼皮为什么跳一下午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她斜眼打量刘旻杉。刘旻杉脸上的惊愕并不比她少。陈竺的视线回到林璟琪身上,用同样的语气问道:“这谁啊?”刘旻杉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陈竺本以为林璟琪是刘旻杉招来的,他这一笑,倒是把自己撇清了。
难不成是兰草?陈竺又看向商兰草,发现对方也侧瞄了眼刘旻杉,不像是事先知道林璟琪会横空出现。
林璟琪在众人的目光礼下,自己忍不住开口说:“埃塞克斯放圣诞假,我回来刚出隔离期,快无聊死了。这里离洛城也不远,知道你们都在这,我就赶高铁来了。怎么样?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知道我们都在这?”刘旻杉边皱着眉边说。
“是我说我们在溪城做实践项目。”商兰草撑着头,右眉一挑,“但也只说了我们在溪城。”她其实并不真的好奇,说这话更多是为了让林璟琪做出更多解释。她的淡然对林璟琪可能有些残忍。
林璟琪脸上明晃晃的笑容未变,说:“我就是在微博上随便搜了下溪城,看有人发合照、打卡定位了这里。我再一看,合照上不就有你们嘛。”他划拉几下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指给众人看。
博文内容包括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她们出机场时的整团合照,前排同学还拉着“致远大学溪城实践团”的横幅。
纪舸“诶”了一声,说:“这不是我的微博吗?”
于是一切都对得上了。陈竺怨念地看了纪舸一眼,但也没法说什么,这事来得过于巧合又在情理之中,要怪只能怪林璟琪太爱心血来潮的个性。
林璟琪一边笑一边贴近纪舸:“多亏你。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是陈竺姐同学?”
纪舸收到陈竺的眼神暗示,扒拉了一下林璟琪伸向他肩膀的爪子,也咧嘴笑:“纪舸,是你陈竺姐的男朋友。”
林璟琪脸上的笑容僵住,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刘旻杉。
*
次日,一月二十日,大寒。实践团一早出发,去另一个县内的古城调研。古城不大,相传建于宋末元初,如今只剩下四街八巷,周围添了不少仿古建筑,连同中心区一起在商业开发阶段。
古城离她们住的宾馆大概有二十多公里。陈竺一行人下了车,不期然看见等在城门口的林璟琪,显然是先她们一步自己来的,陈竺都快佩服起他了。更令人叹服的是,他迅速结识了团里大部分老师学生,搬饮用水等杂事十分勤快,腆着脸说自己是生态组好多人的朋友。他说,自己在英国上大学,无缘参与国内大学生的各种活动,现在正巧在溪城,就想来感受一下。管事的易老师很受用他这份说辞,又欣赏他会来事,招呼他中午和实践团一起吃饭,她们吃大桌团餐,不过是添双筷子添只碗。这顿饭一吃,林璟琪仿佛成了半个团里人。
前几天里,生态组去掉香港学生的剩下七个人,加上商兰草、“陪玩”的莫远,九个人成了“饭友”,一遇上大桌菜就自觉抱团占一桌。香港同学去加入了其他香港同学那桌,可能因为她们更有得聊。
林璟琪理所当然地贴着商兰草入座,陈竺坐在她另一边。白秧见林璟琪占了自己的位子,本想和他理论理论,祝朝歌眼疾手快地拉她坐到另外两个空座。
配汤又是菠菜汤,可能有人想起昨天中午的插曲,陈竺感到有点尴尬,也可能只是她心理作祟。
林璟琪全然不知,顶着用吹风机吹过前额的发型,绘声绘色地讲法国酒吧、歌剧院见闻。陈竺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反感。
昨晚餐厅散场后,她和纪舸两个人相处时,介绍林璟琪:洛城特别有钱的二代,在英国应该上预科,毕竟高考成绩大概也达不到申本的要求,出了国也无心向学,只热衷于游玩社交、虚度时间。
纪舸听了她的话,觉得稍稍刻薄,但他没表达出来。
商兰草的手肘继续压在放餐具的桌子上,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你有没有去裸体舞酒吧和同性恋酒吧?听说荷比法有很多特色酒吧。”
林璟琪浑身散发出的自信就像一道被拦截的射灯,在某一点上突然消失,用一种单纯无知的语气说:“没有呢,我都不知道。”
商兰草把手横放下来,为好奇心不得满足而感到失落。
下午又在古城墙附近参观了几个小博物馆。傍晚她们回宾馆的时间比往常早些,原因是第二天需全员早起爬雪山,这是最让人期待的一个活动。
受大理、丽江一类的旅游胜地影响,云南省内的旅游规划都偏爱参考“雪山+古城+城市湿地”的模式。雪山属于自然景观,湿地要借助生态治理,古城则大多和古滇国有联系。溪城市镇往北驱车五六十公里到达的雀爪山,最高峰海拔四千多米,冬季积雪不化。
宾馆房间里,陈竺忙着收拾衣服,问乔迪明天是否带箱子,她们两人可以带一个箱子,把东西放在一起。实践团由于后天上午还需要访问雪山附近几个彝族村落,明晚在雪山下的民宿过夜。
乔迪点头赞同,将自己箱子里余下的东西拿出来,放在电视柜边,腾出一个空箱子。她穿着深色纯棉睡衣,把陈竺叠好的换洗睡衣塞进箱子,随口说道:“好期待明天去雪山,我还没爬过雪山呢。我想想还要带点什么……学姐你爬过雪山吗?”
“没有。”陈竺摇了摇头说,“团里会发氧气瓶吧,我带了墨镜,雪山上反射的阳光应该会很刺眼。”她从背包里拿出墨镜盒,递给乔迪看。
“学姐,你好机智!”
“别人送的,一直放着。我也是看到才想起来能用得上。你记得戴帽子。”
乔迪听了她的话,把宽檐帽和背包放在一起,好提醒自己出门时不忘记戴上。
突然有人敲门,陈竺去应门。林璟琪靠在门外,问她要不要出去吃宵夜,还招呼室友乔迪也一起去。乔迪连忙摆摆手,表示不用管她。
“兰草去吗?”陈竺问。
林璟琪说:“你去她就去了。”
陈竺一眼看穿他的伎俩,说:“我不饿。还有别的事儿吗?”三言两语让他走了。
乔迪已经整理完箱子,问陈竺:“林璟琪明天也和我们一起去雪山吗?”
陈竺回答:“虽然很想say no,但他之后大概会一直黏着我们组……你可别太关注他,他长得好看,可徒有其表,就看看就行。”
乔迪笑说:“哈哈,感觉你和他、还有刘旻杉很熟,哦,还有商学姐。”
“我们以前认识。”陈竺简单解释,又觉得这种划分有点怪怪的。
*
一月二十一日,农历腊月十九,感谢天公作美,是个大晴天。
大巴车厢里安静极了,甚至能听见轻微的鼾声。司机头顶上方的红色数字表钟显示时刻为“07:02”。大巴在清晨的弯曲山道上行驶,一侧峡谷深壑,日光闪现在更远处的山峰间。偶然路过的白羊黑羊群,散落在道路两旁,发出迷离的咩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