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的俏郎君》鱼一卿

22、庞山

　　春娘是饿着醒来的，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眼睛有些胀痛。
　　“小玉！”
　　“哎，小姐，来了。”
　　小玉闻声进来，拉开帐幔，外面的光线刺的春娘眯起了眼睛，拿手挡在眼前，“什么时辰了？”
　　“小姐，快午时了。”
　　小玉一边回春娘的话，又一边伺候她起身穿衣。
　　春娘一听，有些诧异，“我竟睡到这个时辰了，”又左右四顾一番，“珍珠姐姐呢？”
　　才睡醒，脑子还晕乎乎的，她记得珍珠陪着她进屋睡觉的，怎的没见人了。
　　小玉伺候春娘穿戴完毕，又去给她拧帕子擦脸，头也不回的道，“珍珠娘子一大早就起了，见小姐睡的香，便叫奴婢守在外头，让小姐你好好睡个大懒觉。”
　　拧了帕子递给春娘，又道：“这会子，珍珠娘子怕是在厨房忙活。”
　　春娘拿着帕子细细擦拭了一番，人才清醒了一些，又疑惑，“厨房？”
　　小玉点头，“珍珠娘子说今日要亲自下厨，给小姐做一顿拿手菜瞧瞧呢。”
　　小玉不是个聪明人，但也不是个笨人。她家小姐最近有些不对劲，她一个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劝，如今小姐愿意跟珍珠娘子说出心里话，这最好不过了。烦心事说出来了，事情便过去了。
　　“珍珠姐姐会什么拿手好菜，我还真没吃过，走，咱们瞧瞧去。”
　　小玉正给春娘梳头，春娘急急地就要出门，无奈只得草草的随意梳了个发髻就走了。
　　别院的厨房很大，因着卢家人不怎么过来，东西置办的少，看起来就有些空。
　　大大的厨房里，珍珠正围着围裙炒菜，一个颠勺，春娘都看傻眼了，不由惊呼，“好厉害！”
　　珍珠回过头来，因着一上午的忙活，鬓角被汗水浸湿了些许，脸上也红红的覆了一层薄汗，但精神头和气色都很不错。
　　“春娘，你起来了。”
　　春娘点头，进门，瞧见案桌上摆着的已经做好的各样菜色，瞬间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珍珠姐姐，你做的菜实在是太香了，我这肚子一下子就饿了。”
　　对做饭的人来说，如此便是最大的赞赏。
　　珍珠笑着打趣，“你那肚子见着什么不饿？”
　　春娘正拿了筷子夹了一段藕带，被珍珠笑的又些不好意思，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珍珠姐姐，你这样，人家不理你了。”
　　最后，还是一口吃掉了。
　　珍珠把锅里的菜盛起来装盘，又把围裙摘下，“行了，也别换地方了，我们就在这里开吃吧！”
　　春娘拿着筷子点头，又招呼小玉，“赶紧搬凳子去。”
　　厨房很是宽敞，沿着墙边砌了一圈，上头是各色灶台，炖菜炒菜大锅小锅应有尽有。中间是案板台，宽宽大大很是宽敞。厨房门口就是一口水井，方便洗菜洗碗，也很是方便。
　　春娘几个也乐得换位置，直接搬了椅子把案桌当成餐桌，方便又省事。
　　珍珠今日做了春韭炒河鲜，韭菜是庄子里的人自己种的，河虾是人工湖里捉的，食材新鲜又应季。还做了酸辣藕带，如今还未到四月，湖里的藕带太小，这还是庄子上的人去年存的腌制好的藕带，好在脆爽可口，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大菜便是炖三黄鸡，里头放了粉丝，又煮了豆腐鱼汤，炒鸡蛋和素炒青菜，还有一道鳖，是一早庄头提过来的，难得捉到的野生鳖，养人。
　　几样菜荤素搭配颜色也喜人，春娘吃了一口藕带，胃口完全被酸辣味打开，吃的停不下来，一口气吃了半碗饭，才觉得胃里暖烘烘的，满意极了。
　　珍珠笑着给春娘盛汤，“你睡了一早上，还是先喝点汤，慢慢吃，莫吃急了，要闹肚子了。”
　　春娘笑呵呵的点头，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块鸡肉，夹了一大筷子粉丝，“太好吃了，珍珠姐姐，我以前只知道你弹琵琶好听，还不知道你做饭做的这样好吃。”
　　珍珠笑，看着春娘吃的欢，她也觉得高兴。一旁的小玉见她家小姐胃口大开，头一次比自己吃还高兴。
　　“以前弹琵琶是我的立身之本，手便很重要，得细心护着，若是做饭切菜日日里在灶头忙活，手粗了，起了茧子，又或是伤着了，那便失了根本。”
　　说着话，珍珠举起自己的手，对着阳光细细的看。
　　这双手保养的很好，她十岁被卖入青楼，十年时光，一首琵琶弹得炉火纯青。但又怎么样，她花了十年学了本事，以为终于可以用洗手作羹汤，呵，结果很是可笑。
　　提到琵琶，春娘问，“对了，珍珠姐姐，你的琵琶呢？”
　　珍珠放下手，似是不经意的回答，“卖了。”
　　“卖了？”春娘惊了，含着一筷子鸡蛋不知道咽不咽好。
　　“先吃，我慢慢跟你说。”
　　春娘这才赶紧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也顾不得吃了，问，“珍珠姐姐，你怎的把琵琶卖了？”
　　珍珠昨夜也是被春娘点醒，此刻心中很是透彻。
　　“春娘，我从来就不喜欢弹琵琶。”
　　“啊！”这下不只是春娘，小玉都诧异了，不喜欢能弹成那样，那要是喜欢还不得上天呐。
　　“我长的最多算是清秀，没什么优势，刚入楼的时候，妈妈便让我们自己选。我不想当姐儿，选了烧火丫头。烧火丫头也要接客，但可以等到及笄之后。”回忆那段时光，珍珠缓缓道来。
　　“我只有五年的时间，我必须得学会一门手艺，这样我才能跟妈妈谈条件。”
　　这件事情，春娘以往都不知道，头一次听珍珠说起，不知道为何，莫名的有些心酸。
　　“所以，珍珠姐姐你就学了琵琶吗？”
　　珍珠点头，“当时楼里有个年老的琴师，她见我意志坚定，便把一把她不用的琵琶送我了。我日夜苦练，外人都说我有天分，实则我所有的期望都在那把琵琶上，若是不努力，便只有当花姐一条路可走了。”
　　如今说起来轻松，当初定然是充满了许多困难与阻碍。
　　春娘眼中盛满了心疼，珍珠长叹一口气，“都过去了。”
　　春娘也点头，“嗯，都过去了，珍珠姐姐你不要多想了。”
　　珍珠也点头，突然转了话题，“春娘，你觉得我做饭好吃吗？”
　　“好吃呀！”春娘端起碗，用行动表示，“你看我都吃了一大碗饭了。”
　　“我小时候最想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我管着灶头，他管着地头，再生个乖巧的孩儿。若是男孩便让他读书识字学点本事，若是女孩便细心教养，给她寻个好婆家。偶尔因着点小事吵吵架，但一家人总是在一块。”
　　说这番话的时候，珍珠的眼睛亮晶晶的。
　　“春娘，我想明白了，这才是我想要的日子，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前头是我自己选错了路，一时迷了方向，所以才受了那么些苦。”
　　“珍珠姐姐，你，想明白了最好。”
　　春娘不知道珍珠怎么突然就顿悟了，仿佛整个人回到了初识的模样，困境里依旧充满希望。
　　珍珠伸出手握着春娘的手，“春娘，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喜欢便要勇敢的去追求。你若是真心喜欢他，放不下他，那就去告诉他，让他知晓，把他留在你的生命里。”
　　春娘望着珍珠的眼睛，怔住了。
　　“哐当”
　　小玉惊的掉了手里的汤勺，被这声惊着的还有春娘珍珠二人。
　　二人回头望着小玉，小玉闭上因吃惊张开的嘴，“那个……小姐，您真有喜欢的人了？”
　　春娘羞红了脸，这下可好了，知道她心思的人越来越多了。
　　珍珠也是一时忘了小玉并不知晓这事，话赶话的说漏嘴了。
　　“额，那个，小玉呀！你……”
　　珍珠正踌躇着如何跟小玉解释，小玉却突然捂着耳朵，“珍珠娘子，你放心，我什么也没听见。”
　　说着又怕春娘不信似的，对着春娘道，“小姐，小玉今天当聋子，以后当哑巴，真的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春娘被小玉这般一闹，倒觉得没那般羞愧难当，伸手拉下小玉捂在耳朵上的手道，“你使什么机灵呢，听见便听见，知晓便知晓了，就是，就是姨娘那边，你……”
　　小玉认真的点头，“小姐放心，小玉是小姐的丫鬟，姨娘问什么小玉都不知道。”
　　三人互相对视，顿觉得好笑。
　　一场暗恋而已，真的是心酸又甜蜜。
　　正要继续吃饭，外头仆人来报，“小姐，外头有个姓庞的，说是他娘让他送果子来，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收，还来请小姐拿个主意。”
　　“姓庞的？”春娘想了想，这谁啊。
　　珍珠脑子一转，“定是胖婶家的，”又打趣春娘，“你这个记性，胖婶可不就姓庞，她昨日走的时候还说了，树上还有些樱桃果，说了要给你送点来的。”
　　春娘点头，好似听到庞氏说了这么一句的，不过她早忘了。
　　珍珠放下筷子起身，“你莫动了，我去接一接。”
　　跟着仆妇往外，远远瞧着一个身材颇为健硕的汉子，这个天气穿一身短衫，露出健硕黝黑的肌肤，背着身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篓子，看不清年纪。
　　不过，庞氏说了家里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在书院，这个应就是那个大的，跟她同年，只是月份早些。
　　珍珠笑着上前，冲着汉子的背影喊了声，“可是庞家哥哥？”
　　庞山转身，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