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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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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有常,因果报应。许是前世叽叽喳喳嘴碎的毛病,这一世,他成了个哑巴。
温言陪着老太后从寺里出来,天气才刚回暖。
元恪已经在寺外等着了,披了一件烟青色薄披,站在寺外白玉石梯下,太阳这会儿子已经要回山了,夕阳的余光透过他头顶的常青树叶,斑驳的打在元恪身上。
方丈将她们送至寺门口,元恪远远的迎了上来,上前靠近了恭恭敬敬的拂礼:“向祖母问安,”又侧了身微微拘礼,“浮生大师。”
“恪儿等久了吧,”文明太后笑得慈祥。
“元恪知祖母礼佛诚心,不敢进去打扰,所以便在寺外候着。”
温言出来时也很惊喜,在护国寺跟着文明太后礼了一月的佛,已经是很久很久没见到元恪了。
文明太后也看见温言这从一出来就没放下去过的嘴角,当下也就心领神会了。“天色都不早了,恪儿既来接人了,咱们便回去罢。”
温言还搀着文明太后,“皇祖母您当心。”元恪从另一边宫女手里扶过冯太后。
扶着太后上了前面的马车,退下来才去轻轻牵过温言的手,坐到后面的马车去。他来时是骑着马来的,回去天也黑了,马也不骑了。
文明太后虽是一国的祖母,但对温言和皇子元恪的事,却是最开明的。温言是个男人。皇帝和皇后那边,多半也是有太后这一头儿压着,没过于针对温言。
温言在马车里,元恪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今日父皇朝中积压政事太多,太子也被父皇扣在御书房,我所幸倒没什么事,跟父皇请了旨来的。”
温言挨着他坐着,两只手细细的摩挲元恪的掌纹。
护国寺在洛阳西郊,跟宫里不太远,个半时辰就能到。但他们还有些早到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到了,下去吧。”元恪先从车上下来,温言撩开车帘,心想怎么到了王府,元恪不随太后进宫吗。“在想什么?下来吧。”
温言哦的一口型,才纵身跃下来。温言对着他手里比划‘你不护送太后进宫再回来吗?’
元恪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且放心便是,我将守卫都留在太后身边了,皇祖母她自己也带了护卫,皇城治安很好,不必挂心。”
“进去?我命他们做好了菜,想必你这一月陪着皇祖母祈福很是辛苦。”
温言一听眼睛都亮了,修佛祈福就得诚心,这么多天的清汤寡水,温言都有些记不起大鱼大肉的味儿了。
乱世过后的一场太平盛世。北方的鲜卑族人扩疆阔土,直直打到了江北。容句,战争在此而停,这里成了最南边的魏国疆土。皇帝为了巩固疆域,在各地新扩的疆土上派了亲自挑选的官员。
容句知州府,府里一早上就整个府中上下乱成了一团,知州夫人难产,一直从寅时到天已大亮,肚子里的小公子就是出不来。产婆也急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大人孩子都会受不了的,郎中们也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只能听见里面的知州夫人惨叫,“夫人,你再使把劲儿,”这样的话长乐夫人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已经是气息奄奄。
屏外的郎中合计,心许是胎位不正,这才难产。产婆多年经验,也料想是如此,见知州夫人已经没了力气,羊水破了太久,再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就只能等着生生憋死了。
产婆当下就做了决断,心下一横,接生这么些年,什么情况自己没遇到过,现在慌慌张张也无济于事,于是叫住俩个丫鬟按住知州夫人,将手伸了进产道里。知州夫人一下又被疼了清醒,死命挣扎,“哎你们几个干什么呢,给我按好了,我给小公子正位。”
一场生产,长乐夫人终于是挨到了孩子出生,便昏迷了过去。
真的是个公子,可却没有动作,丫鬟们都吓傻了,产婆大缓了口气,“别慌,小公子肯会是好好的,就是在娘肚子里憋久了,倒着给他拍一拍,顺顺气儿。”又叫人打上热水,给知州夫人处理伤口。刚刚将孩子挤压生产时血出得不少。
帮小公子顺气儿的姑娘突然惊喜的叫出了声,“小公子动了,小公子动了。”
这孩子生得可是凶险,居然还能母子平安,实是大幸。产婆也就放下了心,“赶紧给公子也擦干了,小孩子娇贵,才从娘胎里出来的。”
待给床上的知州夫人擦好了身子,才赶赶请了大夫进来。
先前那丫鬟还高兴,可忽然觉着不对劲了,寻常小孩子出生,都是会大声哭闹的,可这怀里的小公子,却一点儿也不哭。可明明嘴也是张着要哭的模样。产婆过来,也觉得不对劲,伸手捏了他手臂一把,丫鬟手里的小公子一下就反应过来开始乱动,可就是没哭出来声,只有断断续续的咔咔啊啊哑音。
这……孩子还没抱出去,大问题又来了。
他也很无辜,自己明明已经十八岁成年的大好日子,怎么会这样,谁还掐了他一把!他刚刚一度不能呼吸,刚能喘上气儿了,又发现自己居然缩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张大口,也没有声音发出来。
这档子若是他发出来声,倒也许是更惊悚。
偏有不信邪的,轮着番给他掐上一把,他心里苦,你们这是干什么!我都接受这个现实,你们能现实点儿吗,不就是个哑巴吗,你光掐我还能给我掐好了???
丫鬟赶紧通知了门外的知州温浩,温浩也是大吃一惊,孩子产得辛苦也就罢了,幸得是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发现发不了声。
“齐大夫,您看看这孩子,他是怎么会哭不出声来?”不光是齐大夫,就连其他来的郎中,也都只道这根本无从下手。齐大夫和众多郎中都讲说,或许是生产时在娘肚子里憋久了,缺氧伤了脑脉,待日后长大,可能不止是哑疾这般简单,也可能是怀胎时就便是有先天的缺陷。
齐大夫试着给小个子扎了个哑穴,小公子还太小,用不得太多药,也不敢扎上很多针。大夫们也都拿此束手无策。
至此,容句知州府,多了一位哑巴三公子。温浩此前连名字都打算好了,给他取名温言。可是现今这温言软语怎能予谁言呢?只盼着这苦命的孩子,今后能稍稍过得平顺些。
但产前的那一趟,温言就落下了病根。
三岁那年,温言虽然已经能遍地打滚儿的皮了,但是容句知州府路过一个云游的高僧,那僧人说,温言本不是此地的人,机缘巧合来了此地,怕是为了那逆缘,此生都会很是艰险。
长乐夫人本已经疼他命苦,可经这僧人一说,她又更怕了。急急求问那僧人可有能解的法子。
那僧人竟还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了几眼温言,盯得已经自知自己二十多的人吓得躲着长乐夫人背后去。
只听得那僧人说:“贫僧见小公子与佛有缘,不知小公子是否愿意随贫僧自此修行了去,或许能结了此孽缘。”
长乐夫人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尚在腹中,温言虽然不能言语,但他好歹是温家的公子,根本舍不得。她很是为难的开口问:“那大师,可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那僧人也知道,只是笑笑不言语。忽而听他说,“不如问问小公子,或者跟我去带发修行也可,过了这十七年,再回来孝敬爹娘?小公子可愿?”
愿你给大头鬼啊!谁想当和尚啊,温言急急猛摇头,又往长乐夫人身后挨了挨,长乐夫人这里却心想,十七年,回来温言也就二十之年,若是能护得住温言,自然也是值得的。
温言还在偷偷朝那僧人吐鬼脸儿,头顶来了句:“大师,我们温言出生时落了病根,身子弱,这能和大师静静心习习佛经是极好的,可是温言他,,,”
温浩请那僧人进府来,一直也没说话,长乐夫人爱子心切,自己又何尝不是,“十七年就十七年,我们温家等得起他这十七年,只是我儿温言这十七年还得多请大师您照顾一些。”
温言一听傻了,那僧人竟看着他笑得很是满意。温言一时间竟连可以撒泼打滚装病的法子都忘了!温浩留了三痴大师一日,长乐夫人为温言收拾些行李。
温言到最后站在三痴大师身旁都没相信,自己跟佛祖有缘。
温浩和长乐夫人为他们送行,温言才三岁,只有众人半腿高。他其实求了多次,长乐夫人虽然不忍心,但温浩却打定了主意。温言还是试图用可怜的小眼神儿去盯着母亲求,可惜长乐夫人都不愿意不敢再看他一眼。
“三痴大师,温言还小,托得您照顾,麻烦您了。能不能问问您在何处寺庙落脚,能让我这当娘的有地方看看温言长大的样子。”
三痴大师一直操持这笑,“夫人不必挂心,等过完这十七年,小公子自然会好好回知州府的。”同温浩他们说了安心话,“知州大人,夫人不必远送了,你们先回了吧,我们也赶路去了。”
温言还牵着他阿娘的衣角不肯撒开,长乐夫人见了,泪涌得更凶了,蹲了下来抱住温言,温浩当断则断,就当是言儿出了躺门,又不是不回来了,一直哭哭啼啼什么样子!言儿跟着大师去修习,沾一沾佛光,回来能平安些。也不是生离死别,赶紧放开他了吧。”
温浩其实也很不舍得,别看知州府里有那么几个孩子,温言虽然才三岁,却比兄长阿姐们都聪慧,顽劣是顽劣了些,但总是会古灵精怪的逗他们开心。本来他们还没放弃想给温言治治哑疾,小孩子都不爱吃药,可是温言一见他母亲担忧的面容,就也乖乖的拿上药碗喝。虽然明知道药也会没用。才三岁就这么懂事,温浩也很是欣慰,不枉长乐夫人生他的那场凶险。
温言心死,哎,不然就跟着那和尚,找找机会问问他说他不是这里的人是在映射什么。或者说不定他指的真的是他知道自己是,额,其实自己都弄不清楚,这个事,暂且把他当做穿越过来的。
温言其实还想着跑来着,只是自己这小个儿,有哑又有病,在这要啥没啥的地方要怎么活啊,古代应该没有偷小孩儿卖器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