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4章 十五英尺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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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亚波罗藏身于沙发背后的阴影中。
他的旧屋占地面积不小，且一层没有隔断，他要验的“货”与不速之客刚巧在房间另一边，距离他仅有惊险的十五英尺左右。
对方的直觉敏锐得惊人。他结束时删的瞬间，灯光下的棕发男子立刻发出了警惕的声音。
迪亚波罗从未遇到过反应如此迅速的人，心下警铃大作。他全神贯注地盯紧了墓志铭预言的未来，戒备着任何预示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征兆。
“怎么了吗？”他听见站在远离他的角落的男子对灯光下的人问道。然后是湿漉漉的脚步声。对方正朝同伴方向，也是靠近他的方向，走来。
“不，没什么……大概是我走神了，没事。”数息过后，那人似乎放下了戒备之心。
在他用替身看到的未来景象中，并没有人朝他的方向走来。迪亚波罗放松了些，小心地从沙发背后稍稍探出头，窥视房间另一边的场景。
房间另一边，一共有两个人，一个站在光下，手里拿着一副裱着人体组织的玻璃框。另一个比他高十多公分，正从暗处走入光下。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与整个屋子的陈设格格不入的白色大桌。那是一张非常现代、非常简约、近两米长的新桌，与屋子里陈旧落灰的老家具完全不是一个画风。迪亚波罗以他最信任的干部的项上人头发誓，这绝对不是他的家具。
桌子正上方那亮得堪比监狱探照灯的冷白灯光也诡异得很。这绝对也不是他的灯……等等，这破房子都荒废了快十年了，哪来的电？
迪亚波罗眯着眼睛打量光的来源。
天花板似乎也有哪里不对劲。但灯泡太亮，而房间太暗，他一时看不太清。
正是在那时，房间里又有了异变。
天花板上又亮起了一盏灯。一束光刺破黑暗，在第一盏灯照亮范围的附近投下盘子大的亮斑。
然后，仿佛撑开了一把伞一般，那枚亮斑迅速扩大、与第一盏灯的亮区接在了一起。
当新的亮区扩大到两米多时，一张现代风的白色长桌凭空出现在灯泡正下方。白惨惨地反着光，坚固、真实，触手可及。
迪亚波罗挑眉。
替身使者吗？
……制造家具的替身？老板的思绪卡壳了。
灯光下，那名稍矮的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拍拍新出现的桌子，对同伴说道：
“安，把他抱过来吧。”
被他亲昵地称作“安”的那位走回黑暗中，很快，伴着沉重了些许的脚步声，他抱着迪亚波罗此番要查验的第二件货物走回了光下。
一具刚死没多久、肌肉皮肤还柔软着的完整的尸体。
迪亚波罗的视线在表情扭曲的尸体脸上一扫而过，确定了尸体身份：暗杀组的杰拉德。
那么，另一张桌子上摆的那些切片标本应该是索尔贝了。
这还真是……挺有震慑力的。
迪亚波罗无声地叹气，不情不愿地默默给新人的作业打了个及格分。
杰拉德处理得太没创意，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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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尼将死者摆放在「梦境屋」的桌子上，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张木僵惊恐的脸。
早些时候，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和弟弟在街这边享用下午茶，而这个人与他的同伴在街那边鲜活地路过，抽烟，打量他们。
而现在，他们兄弟俩还会有下一次下午茶时间，但这两个人却再也不会有下一支烟了。
安格尼的手轻轻拂过，让死者合上了瞪大的、刻满恐惧的浑浊双眼。然后他把手移向发间，解开死者脑后的结，想把堵住他嘴的布条解下来。
他从死者的喉咙里拖出来了不短的一段布条。
安格尼皱起了眉头：“这是……他把这个，吞下去了？”
正在检查死者身体其他部位的塔伦尼抬起头，略作思考便想通了。他露出感到不适的表情：“是自杀。”
安格尼立刻也想明白了。
行凶者在他眼前残酷地肢解了他的同伴，他的精神崩溃了。在敌人对自己动手前，他吞下了布带，窒息而死。
安格尼整张脸都拧巴了，他纠结地看看死者，又看看弟弟，犹犹豫豫：
“呃，小塔，我觉得……那个，要不……换我来？我的意思是……这不太……好吧？”
塔伦尼知道他想说什么。
用「心之流法」与死者共情，能从生命活动停止不久、脑细胞尚未大面积软化坏死的大脑中提取信息，但这势必要也会让他们体验到死者死前强烈的情绪。
尤其是这一位，考虑到他很有可能是接近吓死的。可以想象，这具尸体内的荷尔蒙尝起来是怎样的绝望和恐惧。
塔伦尼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讨厌吃人。
流法，与其说是一套能力，不如说是一套额外的器官。
「心之流法」类似读心和洗脑的效果，是分布在他们体内各处、不计其数的、微小的“心流器”的机能。
这些小东西有点像味蕾，可以品尝到情感情绪和思维活动；又有点像腺体，可以分泌信息素干扰、影响、甚至控制别的个体的情绪和激素。
它们是关不掉的。就像你关不掉你的味觉，也关不掉你的胰岛细胞一样。
不过，夜行族和日行族的生理差异有点大。你可以理解为，两个种族的信息素有那么点……语言不通。
靠着这些小东西，安格尼和塔伦尼幼时曾在五公里之外察觉族地被血洗；但现在，当安格尼和塔伦尼身处人类之中，它们就需要靠目标非常近，才能对人类有作用。
吃下去倒也是一种办法。
但话又说回来了：塔伦尼讨厌吃人。
安格尼也讨厌吃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心之流法」这支还有那么稀稀拉拉好几个的时候，他们这一支就是出了名的讨厌吃人甚至讨厌吃肉的族群边缘人。
蛋白质和脂肪是好东西，谁都知道，就算脑袋不知道、舌头也会告诉你：你喜欢吃肉。
可倘若进食的时候会体会到被捕猎的惊恐、死前的不甘、死亡的剧痛等丰富多彩的苦难，那么两套“味觉”系统就要打个你死我活了。
有的人的心流器迟钝一点，就像猛吸几口臭气就失灵的嗅觉，那他们捏着鼻子能吃一点。
而有的人的心流器敏感一点，对负面情绪像针刺反射般永不失灵（除非反射弧它报废了），那他们是真的一点都吃不下。
安格尼和塔伦尼介于两者之间。
更迟钝的人，死在了卡兹和ACDC手上。更敏感的人，在还小的时候就把自己饿死了。
安格尼和塔伦尼讨厌吃人。
但如果非吃不可。比如，为了活下去，为了完成任务。那他们也不是不能吃。
“别闹了，哥，你理智一点。我比你擅长提取信息，你比我对情绪更敏感。我都不行的话，还换你来？”塔伦尼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放空大脑，语气沉稳地说道，“别担心，我可以的。没问题的。”
他闭上了肉眼，睁开了心眼。透过精神世界，他望向那块沉重、苦涩、不洁的肉。
替身的存在就像一副模具，让依凭脑电波、想象力、以太粒子以及某种尚未被命名的媒介而存在的精神世界有了凝固的实体。
想象，那里放着一副柔软的模具，就像伸进操作箱的手套……他的精神力伸了过去，通过他的替身抓住了现实……
摆在桌上的尸体，慢慢下沉，被桌面吞噬。
他们一族能通过身体的任何部位进食。而替身将精神世界在现实世界展开后，这张桌子当然也是塔伦尼的一部分。
他通过桌面，吞下了这具已死、凝固的血液中注满肾上腺素、正在崩解的神经细胞内储满憎恨、恐惧、绝望的人类尸体。
他哥哥的信息素飘了过来，像一只忧心忡忡手一样小心地戳戳他，又拽拽他，笨拙地试图安抚他。塔伦尼“哧”地笑出声来，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他看到一个焦虑得咬着下唇，几乎要绕着桌子转圈圈的安格尼。
“嘿，冷静点，我没事。”塔伦尼笑了笑。安格尼的信息素就像他的安全绳。当他在死亡的人类大脑存留的破碎念头中翻找时，丝毫不用担心自己会因此迷失。如果他走得太远，情绪开始不对劲，哥哥一定会把他拖回来的。
于是他专注起来，开始检索有用的情报。
“……这个人叫杰拉德……那边那个叫索尔贝……呃，嗯……是他……重要的人？……”
“他们是□□……我找到一个词，‘暗杀组’，我不知道这是帮派名字还是什么……”
“来这里是因为……这里……‘BOSS’……谁……不行了，那一块全是密密麻麻的‘boss’，有点吓人，我得退出来……”
“……嗯……这个人不认识杀他们的那两个人…………”
塔伦尼一点一点慢慢地找着情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语落到了第三个人耳朵里。
宛若惊雷。
当迪亚波罗听到，那个能力诡异的替身使者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找出了杰拉德和索尔贝的名字、归属，并把他们来此处的目的和“BOSS”联系到了一起时，他就意识到，这两个人，今天必须得死在这里。
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迪亚波罗绿眸微眯，盯紧了灯光下的二人，如同盯住了猎物正绷紧身体蓄力准备出击的眼镜王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4章 十五英尺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