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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弦二 回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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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蝉娟。
夜。钟山风雨帝王城,齐之都。
秦淮河上,花灯如蝶,翩然起舞。
阴霾遮住晚霞,一如既往地漆黑如墨。
她站在船头,望着一如昨日的凡尘。锦绣罗衫遮不住她一身的清高,她眉宇那些傲气与冷清渗透入肌肤,几乎吹弹可破。她最后的伪装也似乎一击即破。
“佘小姐,船头风大,还是回船舱里罢。”侍女轻轻为她披上大袖衫,鹅黄大袖衫淡绿衣缘如蝶翼一般披在她肩头。她却只看着沿岸的木屋房檐。
“回去?回去也是与那些人们一起……”她浮去额头上不知何时滴下的水。水痕如皱,岁月如梭。秦淮的水把她眉头吹皱,她便用岁月梳平。一日复一日的生活,是平淡还是悲哀?
侍女帮她整理了发丝,道:“佘小姐这样的女人,真的不适合在这里呢。”
“像佘小姐这样的女人,或许更适合躲在深闺,绣绣花读读诗,却是真的不适合在烟花之地。”侍女一笑,继而道,“不过我服侍小姐这么多年,也确实沾染了不少小姐清傲的气质呢。”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琉璃酒杯配着绝美的容貌,如同仙人下凡一般的不可比拟的美,她手腕一转,把酒泼在了船头。
“一声哭一声又笑……这种日子何时能是尽头?到底哪个是真的我?”她的声音寂寞如孤鹄,掠过一切浮尘虚华。
“知道么?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忽然哭了起来,蹲下身,皓齿微咬,“我也不例外,你愿意听么?”
侍女也蹲下,道:“小姐,你若是想讲,我便听。”
“说来那事儿也有八九年了。当时我还是普通农家的女儿,我已经是我娘生的第二个女儿了。生的雪嫩,很惹人喜爱。这也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儿。那时,我和邻家几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就很能玩在一起,其中有个叫作云暂的,却是对我尤其得好。经常把吃剩的糖果或者折的蜻蜓给我,我俩还一起放风筝……”
“然后……忽然有一天我爹娘吵架了,好像是蓄藏已久的暴发了。爹要把我们卖人,而娘亲不肯。最后……爹甚至一怒之下开始打娘。”
她的肩抖着,把头埋在臂弯,泪如注,跌落在船板,恍若珍珠。
“然后我娘就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我爹没有卖了我们,又带着我们过了一年。谁知……第二年,便看见娘居然在云暂家里!”
“爹爹很生气,云暂家却逐日高升,住上了阁楼,就在秦淮河沿。可是爹爹却根本不能近我娘一步,后来他才知道,娘亲早改嫁到了云家,是云家的夫人。云暂也再也不理我,看见我便冷眼而去。爹爹终日以酒为生,没钱养田养家,于是把我和姐姐卖到了青楼……”
“可是到了青楼,姐姐却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苦苦的支撑。别人打骂我,我就忍着,暗地里骂他;别人哭,我便沉默,心中却在笑……”
她哭喊着:“昨日哭今日笑,谁知我是哭是笑?”
她含泪望天,长笑吟诗:“苍寰弃我我独生,何人伴我共长生?”
“殷殷……”侍女搂着她,如同母亲一般抚慰着她。
她仰起头看着侍女,道:“有时,你真像姐姐……可是,你的容貌,却与她不同。”
侍女微叹,道:“容貌……算什么……”
河水微凉,风温热,吹开湖面,吹起波澜。
她凭风而立,喃喃道,我会帮你。
风扫过她绝美的脸颊,妖冶与清丽共生。
长袂扬起,如血的红色染遍天际。在如墨的夜空里,长袖为笔,身为图,凭空勾勒出了一幅如幻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