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好时光》尼诺小鹿

2、第 2 章

　　那天之后，舒航觉得他陷入了一种浑身提不起劲的低落情绪中。
　　他承认自己反射弧有点长，被好兄弟出柜表白强吻三连暴击后，当天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可是过了三四天这后劲越反越大。
　　他知道宋晨辉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盘踞生根了，还有那天晚上的吻，一回想起来就跟灌了口十年老白干一样，两个字，烧心。
　　现在他一想到宋晨辉就有点五味陈杂。比如此时，他正站在打印机前看着刚刚做完的投标材料一页页地吐出来，他有些无聊，掏出手机，看到寝室群里冯天天刷了一屏的消息，大谈特谈今天在他们银行网点如何成功帮一老奶奶识破电信诈骗的丰功伟绩。
　　他轻轻一笑，转而看到宋晨辉的头像，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就连宋晨辉头像上的小熊看着都带着些忧郁的气质。
　　宋晨辉的头像是一只布偶泰迪熊，笑得呆呆萌萌。那是大一的时候，舒航心血来潮逼着他一起吃了一周校门口罗森便利店的面包，集点换的，原因是舒航觉得这个泰迪熊长得很像他。
　　宋晨辉虽然骂骂咧咧地嘲笑舒航幼稚，不过换到布偶熊的时候，他跟舒航一样乐得像个三岁小孩。他拍了个照发朋友圈说啃了一周的面包换来一个据某人说跟我长得很像的傻缺熊，顺便把头像也换了。
　　这头像一用就用了三年，舒航点开头像，发过去一句“周五几点的飞机？”
　　宋晨辉：我以为那天之后你就不理我了。
　　舒航：……
　　宋晨辉：晚上9点半，咋了要来送我吗？你来了我会舍不得走的啊。
　　舒航回了句不加班就去，心里却想这两天加个班赶紧把该做的做完，周五准时撤。
　　“舒航，材料好了，走，去办公室再检查一遍。”说话人是同事姚婧，正捧着一堆刚刚打印出来的材料催促舒航。
　　“哦，好的。”舒航回过神来，讪讪然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把打印机里的刚出炉的厚厚一叠投标材料拢了拢捧走，心想不知道刚刚站在打印机前发了多久的呆，是不是都被姚婧看到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宋晨辉这个混蛋，他腹诽。

　　不过世事哪能总如人所愿呢。周五临下班的时候，舒航被经理叫了去讨论他新做的CRO问卷报告，经理慢条斯理地一个个问题跟他过着，对下班音乐浑然不觉。
　　眼看过了6点，他如坐针毡，佯装看电脑屏的时候不知瞥了多少次右下角的时间。十分钟后当经理笑着对他说周末愉快的时候，他简直要泪流满面。
　　他背上包冲出办公室，算了算时间这个点下班高峰肯定堵车，还是决定坐地铁去，中途还换乘了磁悬浮，火箭一般冲到了机场，顺便因为第一次感受磁悬浮开了挂的速度感叹了一下科学技术的伟大。
　　候机大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舒航一眼就看到了宋晨辉，那个高高帅帅的身影相当惹眼，他单肩背着书包，穿着T恤牛仔裤，看到舒航的时候，脸上扬起的笑容明媚得有些晃眼。
　　“这位小哥，你要帅死我了。”宋晨辉走到舒航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舒航看看自己，白衬衫西裤，标准的白领打扮，却是宋晨辉平时见不到的模样，“公司直接过来的。”
　　“还带眼镜呢，看着怎么那么斯文败类呢。”宋晨辉撩了撩他的眼镜。
　　“哎呀，装逼用的，戴起来看着成熟点。”舒航笑着推了推被宋晨辉碰得有些滑下来的眼镜，“你爸妈呢？”
　　“刚走。”宋晨辉狡黠一笑，“我说女朋友要来送我，他们就很识趣地走了。”
　　“女朋友？在哪儿？”舒航假装左右顾盼，“那我也识趣一点走了吧。”
　　“好了好了，别闹了。”宋晨辉抓着他的手臂，往人少的角落走去，“走吧，去那边呆会儿吧。”
　　两人在角落里靠墙站定，相视一笑，却没人说话。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舒航一路过来，因为急着赶路，也没想什么，现在那坨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又漫了上来，闷在胸口堵得慌。他低头，从包里掏出了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递给宋晨辉，“给你。”
　　宋晨辉有点惊讶，接过袋子往里面一看，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的印着hello kitty的明治草莓巧克力糖。宋晨辉一脸惊喜地看着舒航，“买这么多啊 。 ”
　　“我们公司楼里的便利店正好有，被我抢空了。”舒航笑着说。
　　这是之前宋晨辉戒烟的时候，舒航给他找来的替代零食，因为这个糖盒的大小正好跟烟盒差不多大，摸起来手感很像。
　　当然，这是舒航的说辞，宋晨辉自然知道这小子明显就是想用这个印着可爱草莓和hello Kitty的盒子来整他。
　　后来发现这种巧克力糖还挺难买，并不是所有便利店都有卖，他便大大方方地吃着，特别享受舒航到处给他找这种巧克力糖的乐趣，后来还很没出息地吃上了瘾。
　　“谢谢啦。”宋晨辉说着，顺手掏出一包拆了。
　　“这么客气干嘛。”舒航说着，轻轻踢了一下宋晨辉的脚。
　　宋晨辉倒出一颗糖往自己嘴里扔，然后看着手里的糖盒兀自笑了起来，“我一大老爷们，要被你整成娘炮了，天天吃这玩意儿。”
　　“这叫反差萌，你抓着这个可帅了。”舒航也咯咯笑起来。
　　笑着笑着，宋晨辉垂着眼沉默了下来。
　　“喂。”舒航又往他脚上踢了一下，“怎么啦？”
　　宋晨辉缓缓抬起眼来，眼神柔软，似蒙了层雾，“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走。”
　　舒航心口一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没过脑子地说了句“我让你一起找工作，你非要出国……”
　　“我当时就是特别想离开你。”宋晨辉打断他，却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舒航的手臂，“啊……不是那个意思，你懂得，就是……”
　　“嗯。”舒航看着宋晨辉，有些艰难地抬了抬嘴角，他觉得自己肯定没能真正笑起来，表情一定很丑。
　　是啊，那段时间是他们四年里唯一有些疏远的时间，那阵子舒航跟隔壁系的一个女生聊得火热，差点以为自己要恋爱了，却忽然听宋晨辉云淡风轻地说他谈恋爱了，跟一个叫杨心怡的学妹。
　　最后落单的反而是舒航，他面上跟宋晨辉说兄弟你终于铁树开花了啊，心里却有些闷闷不乐。他跟那个女生暧昧了一阵子后便不了了之，为此他还一度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总是跟女生一旦关系暧昧起来就会浑身不舒服。
　　却不曾想那阵子宋晨辉一个人默默地背负着那样的煎熬，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筑起一层坚壳，只为不想让自己碰伤他。
　　那一刻，那些过往岁月中的点点滴滴像茫茫飞舞的雪花浮现在脑海，嬉笑的，打闹的，尽是些平平淡淡的日常，却是他耀眼的青春记忆，而那里面，有一个人无处不在，像是早已嵌入他的生命中一般。
　　有那么一瞬，舒航想说别走了，他不知道这样荒唐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一定是疯了。
　　他的目光在宋晨辉脸上逡巡着，落在了他秀美的唇上，眼前这个人是他最好的兄弟，他却想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唇。宋晨辉那晚也是这样的感觉吗？不，还是说他一直来都在忍着这股冲动？
　　舒航觉得那一刻，他心里的防线崩塌了，这几日来憋在心口的烦闷如洪水猛兽奔涌而出。
　　他捧起宋晨辉的脸，把头凑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再没有冲撞，吻了个完全，呼吸渐渐急促，彼此交错，在偌大机场的小小角落里，无声地宣泄着那些年来始终无法宣之于口的深情。
　　宋晨辉稍稍松开，眼里含笑看着舒航，鼻息还有些粗重。舒航被他看得低下了头去。
　　“你这是要完蛋。”宋晨辉哑着声说，“走吧，退票去。”
　　“别啊。”舒航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来。
　　“那你来搞这一出是要干嘛。故意整我啊。”宋晨辉没好气地说着，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恨不得漫到候机大厅的穹顶上去。
　　“脑子抽了。”舒航自己也觉得发晕，他抓了抓脑袋平复了一下，说道，“书还是得读的，要不……我也去申请一个，明年过去？”
　　“啊……”宋晨辉有些抓狂，“我之前到底在忍些什么，早该把你办了。”
　　“谁叫你没忍好，要走了还不安分。”舒航揶揄道，“活该。”
　　“我怎么能想到你……哎，挺好挺好。”宋晨辉说着，又把舒航搂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谢谢你 。”
　　舒航也轻轻把手环上他的背，回应他，“彼此彼此。”
　　“没时间了。”宋晨辉忽然松开他，“再亲一个！”说罢，再次吻上了他的唇。

　　他们吻得柔软绵长，如同他们被彼此温暖了的漫漫青葱岁月。

　　“我假期就回来看你。”
　　“好。”
　　“说好了明年来哦？”
　　“嗯。”
　　“那到时候我要努力找份好工作养你。”
　　“加油，男朋友！”
　　舒航看着宋晨辉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里，竟觉得没有了那天在家楼下送他走时的失落感。不舍是当然的，但心里面却像被春日里的阳光填满了一样，明朗又温暖。
　　嗯，还有点甜，就像此刻唇齿间残留着的草莓巧克力的味道。
　　接下来一年得好好努力了啊，他暗自考虑着，看到机场的一块公益广告牌上写着“莫负好时光”，他认得这句词，心里默默地把上半句也一起念了出来：
　　彼时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差点错过了，希望还不算晚吧。
　　他笑起来，笑得清澈明净，仍是少年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致那些年辜负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