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个乡下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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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疫情所赐，我获得了一个漫长的“寒假”，在乡下奶奶家待了许久。
无聊是有些无聊的，好在还有游戏可以消磨时间，作为毫无技术的召唤师，我多用于动脑来获取胜利，于是便全神贯注的集中在战场之上。正打到关键时刻，屋子里突然传来混沌的声音，我下意识抬头去看，天已经有些暗了，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昏暗不已，门边站立着一道人影。
按着操作盘的手一抖，我吓了一跳，不过也认出了眼前这人，她似乎是村子里的无赖——但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上身灰扑扑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实，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我看到的是个被灰色麻袋装着的人。她双手按住磨损严重的衣边，深色的嘴唇动了动，我努力去听，她好像是在叫我的小名，又好像不是，或许她是在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这次回来这么久我是见过她的。
实在听不清她的内容，我有些烦躁的按着技能朝对家丢去，尽量放轻声音问：“你说什么？”
她又含糊着说了两句，我还是没听清，只好再重复。
“我好饿，给我点吃的吧。”
终于，我听懂了她的话，明白了她是来要吃的，就点点头，说：“你等一下吧。”手上这把游戏快要结束，我控制着角色仿佛梦游一样。
边手上操作着边下了炕，我心底发颤地绕过她，想要去隔壁的屋子喊我母亲来，哪知门是被关着的。
我不由得有些生气，为什么我的家人出去也不告知我一声？不高兴地瘪瘪嘴，游戏总算结束，我回到原先的屋子，看到她还在原地站着，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乱翻。
“你等一下，我去找找吃的。”
“我饿，给我一个馒头就好，一个馒头。”
我进了里屋，寒气立刻窜上脊背，家里也没什么零食，奶奶新蒸的馒头没看到，只看到中午剩下的。我瞅了眼，取了没有被掰过的馒头拿给她，她用脏兮兮的手接过，与白白胖胖的馒头一对比，刺眼的很。
本以为这样她就会离开，哪知她又开口说：“一个不够，再给我一个吧，再给一个吧。”
“没有了，只有这一个馒头。”这是真话，尽管家人对现在的她都不友善，但我同情心作祟，能给她帮助是会给的。
她好似不甘心，又向我索取，我摇摇头，却见她朝炕边走去，伸手翻出两小袋桃酥饼——我都不知道那里有桃酥饼，感叹她的眼尖，我也没说什么，就让她拿去了。
“应该够了吧，”我看她也有走的意思，就开了门，“这下真的没有了。”
她拿着食物出了屋，院子里的光算是不错，我也总算看清楚了她的面容，尽管已经衰老，面色灰黑，却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些许美丽。
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候也是见过她的。
那时候她穿的虽然并不怎么好，却也干净，身边还会带着她的瞎女儿，站在阳光下，抱着胳膊看我蹦跳。
她的女儿只比我大一岁，听说不是一生下来就有残缺的，而是小时候生病，迷信的奶奶用针去扎眼睛治病给“治”瞎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对这个女孩印象深刻，也许是那双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一般的白眼珠太过漂亮，又或许是她怯怯地牵着她母亲衣角的样子让我觉得莫名，总之是到现在也不曾忘却。
后来每每放假回来乡下，我就会看到她一年比一年脏。偶尔被乱翻东西的她气急的奶奶会向我提起她，说她的丈夫不让她回家，不给她吃饭。我好奇追问为什么，奶奶把抹布一丢，说：“因为她坏！”
她坏吗？我不清楚，就接着去问，然后奶奶就像倒豆子般的把她做的坏事一样一样说出来：
“乱翻人家屋子里的东西，人家不让动就推开。”
“家里只有老人和小孩的时候，还打老人小孩。”
“拿吃的就算了，还拿其他的东西，拿了也不用，专门弄坏扔到路上。”
哦，这么听来，确实有些坏了，可我记得她以前不这样——
路过院子里的花栏墙，上面放着一袋拆开的洗衣服，她顺手拎起来要走，我迟钝地眨眨眼，上前两步按下那袋洗衣粉，语气变得凶了些：“放下吧，不要贪得无厌。”
她瞥了我一眼，松开手走了。
我把洗衣粉放好，又把大门反锁好，回到屋子里后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屋里弥漫着她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到处都是，我竟觉得有些窒息。
不顾天有多冷，我大开着门散气味，坐在炕上发呆。
“她啊，原本是山东的，被她第一个丈夫打的神经了，所以跑来咱们省。”
“跟一个驼背过了几个月，又被打的跑来咱们村。”
“村里有人和她在一块儿，生了一儿一女，不知道为啥又跑去市里的精神病院了，把她找回来后，她男人就不要她回家，不让她吃饭了......”
奶奶说的关于她的事情，我记得太清楚了。
回想起我的那句“贪得无厌”，一时有点茫然无措，面对这样一个有着悲惨遭遇的女人，我这么做，究竟该是不该？
一个完整的馒头，是我的同情，不被拦阻的桃酥饼，是我的怜悯，那被我按下的洗衣粉，又是什么呢？
我迷茫不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个乡下的女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