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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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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母亲想将她的眼视网膜移植到我身体上的,不料医生对母亲说:“子谦即使移植上你的视网膜,她也不一定看得见,因为出事时她带了眼镜,镜片的碎片破坏了她眼球中的其他组织。”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哭了起来,即使我看不见,我仍然可以听见她抽搐的声音。一个成年人到底是隐忍了多久,才会在自己子女面前哭。
不过我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蛮高兴的,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不用和我承担相同的痛苦了。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这几天煎熬的治疗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只是遗憾的是,我也只剩下几天休息时间,就要步入中学了。
至于那个私立学校的事,尽管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肯定还是去不了了,家里人就把我送到一个“问题学校”里去,里面都是和我一般大,但是身体上有缺陷的人。
我出院后在家安心休息了几天,母亲给我交代了很多事情,可能我是住校。他们本来想把我接回来住的,但是这所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我一个人搞特殊化也不好。
沈晓玉得知我出院后来找我,她一见到我,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抱抱,跟个和尚念经似的,一直在那念叨:“白子谦,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都不给我打电话,连一个信息都不给我发,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无聊吗?真的是哦,生病了就不理我了,行!你行!我记住你了,呵,女人……”
她见我没有辩解什么,就更起劲了。
“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你真的不爱我了?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没有把你忘了,以为一些客观原因,我没办法给你发消息。作为补偿,我请你吃东西行吧。”我笨拙地回答道。
她一听我请她吃东西,瞬间就没折腾我了。
我和她出门的时候,她疑惑的问我:“你出去吃个饭干嘛拿根棍子,你还怕被小混混打吗?”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因为心中一种压抑的情绪压在我的心头,压得我说不出任何话,我怕一出声,她就会看到我悲伤的一面,和好友一起去吃饭,实在是扫兴呢。
她也没有再问。
到了餐厅,这是一家自助火锅店,什么东西需要自己去拿,沈晓玉见我一直坐在位子上没动,便对我说:“傻愣着干嘛,去点菜吧。”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拗不过她,只得跟着她去端菜。我被她牵着,她的手很纤细,骨节分明。她把我牵到菜品区,对我说:“想吃啥自己点,别这么拘谨。”话音刚落,她便松开了我的手,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刹那间,我像一个被扔掉的破布娃娃,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我感到很害怕,那是一种从未经历的绝望,混着恐惧。
我握着盲人拐杖的那只手不禁颤抖了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一个人把我撞了一下,我不由自主的向前方倒去。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我知道,多半把别人的盘子打碎了。
我努力保持镇静,脸上像火烧一样,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想,那些人大抵在看我的热闹吧!我像个卖艺的猴子正在供人欣赏着。很不自在的一种感觉。
这时,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这谁干的?!”
“我。”我小声说道。
我不知道沈晓玉哪去了,我只知道,肯定要赔很多钱,还会被骂。
那个女人和边上的人说了一些话,世界变得极为安静,大概过往的人也在看热闹——死一样的沉寂。
那个女人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她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小朋友,没有人带你来吗?”
“我……我和朋友来的。”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我开始担心我带的钱是否够赔偿她。
“你去把你朋友叫过来。”她用一种威严的不容拒绝的声音对我说。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们这个店就这么大,你还找不到你朋友,她是不是先回去了,你们是想吃霸王餐吗???”
“不是的。”我连忙向她解释。
“哦?那你朋友呢?”
“我不知道。”我的手渐渐渗出来冷汗。
我听见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我真想看见啊,这样的话,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我也可以找到沈晓玉。突然觉得:为什么是我失明了。他们没有,明明他们的心比我更黑暗,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看见这幅景象,可能我不会帮他付清费用,但是我一定会帮她说句话——他还是孩子,他还是个盲人。
但是我并没有听见有人帮我说话。每一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像一个黑洞,要把我吞噬干净。
这样一想,反而给了我勇气,我的心中平添了一股怒气,这股怒气,来自于对上天安排的不公,来自于这群“毫无意义的看客”,来自于对撞我那个人的怨恨。
“要我赔你多少钱?”我说道,语气里全然没有了胆怯,冰冰冷冷的。
“你是个瞎子吧”女人说。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女人开始笑了起来,我不懂那笑之中的含义。“以后不要来我们这吃饭了,赔偿什么的你就不用给了,我们也不跟一个瞎子计较,快走吧。”
说罢就把我“请”出了饭店,沈晓玉还没有出来,我不知道回家的路,于是在门口等她。
许久,她没有出来。
我听见一个小孩子说:“那个人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门口,好搞笑哦。”他旁边的成年人说:“她是个瞎子,刚刚被店长轰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小孩开始笑。
啊!究竟谁才是瞎子?
沈晓玉终于出来了,还在跟我抱怨:“你哪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走吧。”我回答道,
“我们还没有开吃呢,咱们就这么走了,你真不讲信用。”
“回去吧。”我已经没有力气向她解释什么了。
“可以送我回去吗?”
“哼,我才不想送你回去呢,这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回去。拜拜。”
她撒手离去。留下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鬼知道那天我怎么回去的,依稀记得,我问了很多人路。
究竟谁才是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