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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无常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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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门生提前传了信,码头上有几十个江家的家仆,紫压压的一片,见船靠岸就带头迎接了上来。聂嫺婉原本走在江家门生的最后,却见江澄特意停下来等她,只得稍微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却不直视江澄,淡淡地颔首行礼。
江澄对众人道:“这是清河聂氏的聂姑娘,要好生款待。”
在众家仆行礼问安的间隙,江默忙唤来两位女仆,先带聂嫺婉前往安排的住处歇息,聂嫺婉也许因为一夜没睡,有些恹恹的,对江澄礼节性地道谢之后,默默地随两个女仆去了。
江澄等同来的诸位家主都聚集在码头上了,这才吩咐家仆带各家的门生弟子去校场上休整,自己则和家主、各家高级客卿们到莲花坞的大厅--试剑堂再行商议,也就是寒暄到所有人灵力恢复。
待众人都坐好了,也喝了茶,便开始无话找话,让厅内的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
欧阳宗主说道:“这妖兽也出现得怪,好像专门从江底冒出来让江宗主杀的。你们说是不是?”
有几人哈哈地应和。姚宗主说道:“江宗主杀了妖兽,是为沿江百姓除了一大害啊!功德无量!”
江澄端坐于主座之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也没搭话。
有位家主擦拭着他的剑,说道:“可恨这次围剿乱葬岗,差点着了苏涉的道!他这般煞费苦心欲置我等于死地,岂能让他逍遥法外?”
另一个家主将手中茶盏放到手边,用指节敲着桌面,胡子都飞了起来,大声道:“那可不是!还是得传出去,百家全力追捕他才是!”
又有人捻了捻下颌的长须,说道:“依我看,难就难在这里。昨日在乱葬岗上,夷陵老祖说了些什么,你们也都听到了。这苏涉背后怕是有人呢。”
他旁边的高级客卿眉头压了下去,道:“苏涉是把他家族的弟子门生都害了,也没顾他们的死活。我看确实像背后有人的样子,否则绑架我们这么多家的孩子,总得雇不少人吧。”
姚宗主拍了拍桌子道:“这事得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捉拿苏涉,百家公审!”
欧阳宗主说道:“姚宗主别气。捉拿、公审,是不是得有个起头?谁来主导?金仙督吗?”
有人说道:“这可难办了。夷陵老祖在那里,句句都是暗指仙督,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而且仙督遇刺,就没上乱葬岗。谁能到金麟台去质问他?谁又能让他下令捉拿苏涉?”
又有人道:“这就好办了,仙督若不下令捉拿苏涉,就一定有问题。”
姚宗主道:“不可如此莽撞。虽然夷陵老祖是死了,他说的话,更未必可信。”
那位长须的家主答道:“也是!别忘了第一次乱葬岗围剿,他是怎么死的?能不怀恨在心吗?栽赃陷害的事,难保不会做出来。”
欧阳子真稚气清越的声音响彻大厅:“怎能如此说话?他是因为救我们而死啊!”却马上被欧阳宗主捂住了嘴,训斥道:“小孩子别插嘴!”
江澄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过来,柳眉轻挑,冷冷地道:“苏涉的事,的确非同小可,眼下金仙督对外宣称遇刺,不管他愿不愿意管,也可以说自己有心无力,何况还要避嫌。”
姚宗主道:“如此一来,怕是要另寻一位德高望重的领袖,来主导苏涉一事。”
有人就说:“那泽芜君应该担此大任。”
姚宗主摇头道:“不妥。”
有声音说道:“的确不妥。泽芜君虽然素有佳名,可毕竟是金仙督的义兄,处理此事,甚为不妥。”
欧阳宗主像是为了缓解儿子冒失的错处,慌忙道:“先不说妥当不妥当,泽芜君现在怕是完全没有这个精力。”
姚宗主转头问他:“为何?”
欧阳宗主打个哈哈,道:“泽芜君现在应该是忙着办婚事吧!这次不也没来?”
这下好多家主都发声了:“什么?哪家的仙子啊?”
“嘿嘿,这事我知道一点,你看哪家这次没派人来,八九不离十了。”
“哎呀!若是真的,这婚礼可绝对是仙门百家十多年都没有的盛况了吧!”
“是啊!姑苏蓝氏家主结亲,那还不得十里红妆,震动整个仙门了?”
就连姚宗主也一改正经,开始让自己陷入猜测中:“我听传闻,说是洞庭林氏的小女儿?这人品确实般配。”他低声问身边的欧阳宗主。
欧阳宗主带着略显尴尬的微笑,低声回答:“老夫也不敢保证,只是听说而已。”
姚宗主笑道:“多半就是这样了,哎呀,原以为蓝氏双璧都要孤独终老,没想到还是有这一天。”
吵吵闹闹地讨论了许久,众人似乎都把苏涉的事忘了,江澄一言不发,面色沉沉。直到有人发现莲花坞的主人好像对蓝曦臣结亲的事情毫不关心,各自递了几轮眼色,讨论声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姚宗主咳嗽两下,说道:“我看,能够领导我们各家苦主捉拿苏涉的,非江宗主莫属了。”
他一说完,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江澄面无表情,伸手将众人声音稍微压了下去,这才道:“江某何德何能,怎能领导各位仙首。苏涉谋害我们众家未遂,自知罪孽深重,现潜逃在外,倘若他不想死,改头换面躲在哪里,又岂是短时间可以找到的?即便联合众家,也不知从何搜寻,而且耗费巨大,却未必有收效。依我之见,不如各家随时留意,一有消息,再知会各家捉拿便是。”
欧阳宗主连连点头道:“江宗主说得是。各家留意,如果发现苏涉踪迹,不要打草惊蛇,就近知会各家捉拿,才最稳妥。”
至于如何通知、如何召集各家、如何布局、如何擒拿,此种等等,到时候留给真正遇上苏涉的家族去办就行了。毕竟苏涉没有真正伤到什么人,他本人也不过一个中小家族的家主,修为也不过中上,其实没有几个家主真正忌惮他。
江澄微微敛眉,似乎觉得已经说清楚了自己的意见,无谓其他人做何打算。恰在此时,有家仆过来报告午膳已经备好。大厅内没有必要继续下去的讨论,自然就终止了,大大小小的家主都一致用舒坦的神情,表示再没有什么比吃饭更让人愉悦的了。
作为家主,江澄少不得在宴厅陪同那些家主们一起用餐。在他的示意之下,江默去将聂嫻婉也请了过来,安排在主桌旁边,以贵客之礼相待。
聂嫻婉淡妆青衫,姿仪大方,礼节到位,容色秀绝,简直无可挑剔。诸位家主都是人精,看到江默给聂嫻婉安排的位置便明白了几分。
于是有人在席间称赞聂嫻婉,如何镇定,如何机智,在协助江澄击杀河地龙的过程当中出了大力,却没人说自己当初是怎么害怕,躲在船舱里不敢出头的。又说聂嫺婉医术精湛,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清河聂氏的医修之首,前途不可限量。
聂嫺婉彬彬有礼,言语温柔,尽是谦逊之意:“嫺婉在危机之下,多有得罪,诸位仙首仁义大量,不与嫺婉计较无礼之处,是嫺婉的荣幸。”她款款长跪而起,素手执杯,环视一周,举杯于身前,微笑道:“以此杯中酒,敬江宗主、敬诸位仙首。”
她以袖遮面,仰头将杯中酒一干而净,随即置杯于案桌上,不顾红霞瞬间晕满脸颊,又对众人行了一礼,礼数十分周全。众人赞不绝口,纷纷饮尽自己手中那杯酒,再继续相互的寒暄。
莲花坞特别定制酿造的风荷醉,属于米酒,不甚辛辣,还带有荷花的清香。当年江厌离还在的时候,兴头上也会喝几杯,就算米酒不怎么醉人,江厌离平淡的脸也会因为酒气而显得生动好些。江澄看到聂嫺婉优雅磊落的举止,不知怎的就回忆起了江厌离,忽而自觉荒唐,明明她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宴席散后,各家主都到自己家族的门生弟子那边问候了一阵。江家有伤的十几位修士都被安排聚集在偏厅,等候江默传达的宗主之命——名医来看。其实他们的伤都经过早期的处理,也伤得并不严重,江家自己的医修完全可以胜任,但奈何宗主有令,不得不从,加上聂嫺婉美若天仙,由她看上两眼也不亏。
聂嫺婉果然就只看了两眼,而且是十几个人统共就看了两眼,便坐到书案旁开始写方子,不到一炷香,就写了有七八张。江默在旁边伺候,接过几张方子一看就瞠目结舌了:除了没写伤者姓名之外,每位伤者的伤情都被她写在了纸上,受伤部位、形状、深浅,竟然分毫不错,仿佛是她亲眼看着他们的伤处写的一样。
至于如何用药、如何调理,聂嫺婉也详尽地写进了方中。江默震惊之余,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吩咐药堂抓药、按照方子准备,再恭恭敬敬地将聂嫺婉送至客房休息。
江澄则是开始应对家主们休整之后一波一波的辞行,不得不以地主之礼做临行时的赠语,两百来个家主逐一辞别,一直忙到晚上。
次日清晨,天边红日半出,江澄便起身巡视了莲花坞一周。待得巳时左右,客人用完早饭也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江澄亲自到客房将聂嫺婉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