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应诺》七耐

37、童年

　　咖啡馆里的因诺看起来更加脆弱，脆弱中也带了迷茫，因诺见到应勤，没有说话，应勤却敏感地察觉到，她有很多想说的，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我带你出去兜兜风吧。”应勤试着建议，因诺顺从地跟着他，他开车来到学校附近一个公园的人工湖边，景色宜人，绿植遍地，有三两个赏花的人在，总体来说十分安静。

　　“为什么不问我。”因诺转头看向应勤。

　　“你想说，自然会说，如果只是想安静一下，我觉得也应该给你安静的时间。”应勤望着湖面，平静地说。

　　“我只是，完全没办法接受身边人的死亡，新闻也有报道，各种意外，我也会感慨生命的脆弱，可是如今，我才知道，那不是我坚强，只不过是没到自己身上而已。”

　　“我五岁的时候，妈妈就自杀了。”应勤的沉静和这句话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因诺猛地抬眼看向他。

　　“我很抱歉。”因诺答。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虽然在当时，我一度觉得自己会疯。”他沉默了片刻，继续娓娓道来，“我爸爸有了外遇，爱上了自己办公桌对面的女同事，央求我妈妈成全他们，我妈妈同意了，但是在新年那一天，跳楼自杀了，就死在我的面前。”

　　因诺掩饰不了自己的震惊，她不敢直视应勤，这份沉默更加厚重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背叛或者中途抛弃，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行为，无论是我爸之于我妈，还是我妈之于我，你不用同情我，我都自己熬过来了。”应勤直视因诺的眼睛，依然温和，依然眼神清澈。

　　因诺从他清澈的眼神中汲取到了令人心情安稳的力量，她缓缓斟酌措辞：

　　“你成长得很好，现在你是个完美的男孩，也是个完美的老师，要说唯一一点还需要改进的。”因诺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什么？”应勤追问。

　　“我觉得一点缺点不说显得有点假，可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缺点。如果非说有，那可能就是，过于执着。”因诺自己点点头，又陷入沉思。

　　“执着不好吗？世上的人，执着的，又何止一两个，诺诺，你既然知道，为何也如此执着，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灰色地带，就是留给人性最本质的层面的。”他苦口婆心。

　　因诺却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她好像又陷入了某种荒谬当中。

　　“我试过接受，可是，短暂的假装若无其事，之后一旦被刺激到，会更加疯狂，物极必反的道理吗？我不知道。”因诺的话有些混乱，应勤却抓到了重点：

　　她不好的记忆被激发了。

　　这是吴医生说过的一点非常不好的信号，抑郁症虽然没有可能完全治愈，可是只要刺激源减少，至少可以维持一个较为平稳的状态。

　　这也是应勤如此担忧，下课后马上过来学校的原因，因诺的病不能靠讲道理，抑郁症的发病机制非常复杂，应勤甚至去翻阅过专门的医学典籍，尝试过各种方法，此刻却还是觉得无力。

　　吴医生跟他说过，不能操之过急，一旦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立刻联系他，所以今天来之前，他特意给吴医生打过电话，吴医生叮嘱了他尽量多倾听，让因诺能够多说一些最好。

　　他来之前也设想过很多种开场说话的方式，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儿时最痛苦的事情这样坦白地讲出来，此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也没有兴趣说给任何人听。

　　他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因诺一种力量，即使他们都曾经历不幸，可时间最终会抚平一切，最重要的是，他理解她。

　　因诺反而担心起应勤来，“你小时候，是不是很害怕。”她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和应勤有种同病相怜感。

　　“我说了，真的不用同情我的，我很幸运，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你也遇到了我，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应勤没有用同情因诺的语气说这种话，而是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

　　“我不信我自己，可是我信你。”因诺轻轻地说。

　　因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应勤，可是，有一点，她很清楚，无论应勤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