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白烏鴉

3、第三章

　　 余晖放学后便和许怜君来到了火锅店，晚上的生意热闹，二人匆匆换了衣服正式上岗。

　　黎时慢吞吞的在路上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走了好长时间，路上已经可以看到零星几个穿着明光一中校服的学生或骑着车子或结伴而行，笑闹着往家走。

　　黎时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9:50。

　　不知不觉逛了这么久了？黎时看了看周围，有一家火锅店和几家小饭馆，本来他想到小饭馆凑活吃点快点回家的，可经过火锅店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黎时不觉一愣，余晖怎么在这？看错了？

　　干脆直接进了火锅店，走进店里一瞧，居然真的是余晖，暖色灯光下的黑发垂着，身穿工作服的余晖拿着菜单背对着黎时和邻桌的人核对着要点的菜，并没有发现黎时的到来，嘴唇张合，表情上是服务生惯有的微笑，和在学校里的样子有着不一样感觉。

　　“——服务员，菜单。”黎时看着穿着服务生工作服的余晖喊到。“好的，请问您…黎时？你怎么在这？”余晖刚转过身，就看到双手抱臂正看着他的黎时，脸上噙着坏笑，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弯出好看的弧度，竟叫余晖想到了一个词——狐媚子。

　　“我在家无聊，出来转转，也没成想，居然碰到你了，你在这……打工？”狐媚子黎时看着余晖，有些不相信，这才高二，这个年纪的人大都是家里的掌中宝，父母哪里舍得让自己孩子出来受罪？

　　余晖很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交谈“是的，勤工俭学。你不是肚子疼请假了吗？怎么还有心思出来逛？”

　　“额……这个，回家之后休息了一会，就不疼了。”黎时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四周，火锅店很大，装饰繁华，边上是大圆桌子围着，中间全是方正的椅桌整齐排列，现在这会儿正热闹，空位已经很少，人们三五成群的吃着火锅围着热气聊天。“来了就是缘分，让我看看你们的菜单，你什么时候下班啊？要不要一块儿吃？”黎时看着寻思着转移话题，反正自己一个人也怪无聊。

　　“不了，我才刚上班。”余晖带着服务生标志的笑容把菜单递给了黎时，浅色的眸子弯起来，引得周遭几个偷偷看他的女孩子跟着偷笑。

　　黎时自然注意到了周边的情况，他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好家伙，魅力还挺大。“行吧，那下次有空了再吃也不迟。”说着，黎时伸出手指冲余晖勾了勾，示意余晖靠近。等余晖靠近了，把点好的菜单递给余晖，头伸到余晖耳侧，呼出的热气弄得余晖耳朵有些痒，问道：“你看到偷偷瞅你的那些个女孩了吗？”余晖不以为然：“看到了啊，她们其中的几个胆子大的还问我要微信了。”

　　好家伙，刚都没人问我要微信！劳资搁这儿呆了半天了当摆设呢？！黎时哼笑一声，笑里带着邪气：“我突然觉得你像一种动物。”余晖隐隐觉出不对劲，问道：“像什么？”黎时笑得更厉害了，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了余晖的耳尖和脸颊，嗓音低沉：“狐狸。”

　　余晖顿时被气的黑了脸，也忘了什么狗屁服务生标志笑容了，低声骂了句有病便转身离去。黎时耍了皮，开心的很，想着，余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余晖皱着眉，刚被想作狐媚子的人骂狐狸精，心里堵的很。他在之后都一直没理黎时，黎时自知理亏，再不嘴欠，只是一盘一盘的叫菜，过一会叫一次余晖，余晖无奈，每次板着脸给黎时送菜。纵使余晖生气，倒是凭着基本原则没有把情绪带给除黎时外的其他顾客，不然第一天上班就得丢饭碗。

　　在后厨的时候许怜君看到余晖闷不做声，同窗好友几年的她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怎么了？有难缠的顾客？”余晖对许怜君笑了笑：“没事，一个朋友，和我开玩笑来着。”说着，又想起黎时那句“狐狸精”，后槽牙不自觉收紧。许怜君不以为然，“行吧，一中的朋友？刚认识的？”“也不算朋友，一起打了次篮球，就认识了，一个班的。”余晖洗了个手，准备到前台去。见余晖要走，许怜君伸手拦住：“哎余晖，医院那边给我打电话来了，我得过去一趟。”

　　余晖愣了愣：“医院？是许芃？”许怜君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嗯，他们说他恢复的很好，这两天可以允许监护人看了，我想过去看看。”余晖抬手拍了拍许怜君的胳膊，笑着安慰她：“快去吧，老板那边我帮你说一声，祝你好运。”许怜君笑着打了他一下：“劳资肯定好运啊，你放心，走了！”余晖也笑了，他知道，许怜君看上去笑的坦然，心里紧张的很。

　　虽是一个人吃饭，但是每次对着余晖每次恼着脸问自己要什么菜的时候黎时心情莫名的好，看着校内校外截然不同的余晖，倒也有趣，这一看，就看到了余晖下班。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外套，这时候外面早已经凉意弥漫，冻的余晖一个哆嗦。“怎么？不知道自己下班时间？穿这么少。”黎时也冷，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呆到这么晚，双手抱臂看着余晖。街上的还亮着，车辆稀稀疏疏的穿过，其他工作人员也已经走没了，可见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忘了。”余晖不欲多谈，转身就走。

　　“哎哎哎，这么晚了，你家在哪儿啊。我打车走，咱俩顺路的话还能送你。”黎时掏出手机，打开租车软件打车。

　　“不用了，谢谢。”余晖现在想着许怜君弟弟的事情，觉着送自己回家会给别人添麻烦，拒绝之后自己回了家。

　　回家之后，余晖长舒一口气，打工是真的不容易，现在浑身酸软，他强撑着洗漱完，在书桌旁把布置的作业写完，有刷了一会自己买下的题，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又预习了一会明天要讲的内容，两点多，余晖合上书翻身睡觉。

　　简陋的小房间沉浸在微微月光中，书桌旁，余晖睡的不怎么踏实，他翻了个身，不怎么结实的木板咯吱的响了一声，余晖做了个梦，他梦到了小时候，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回了家，满身的烟酒气，年幼的余晖躲在自己房间后面，偷偷的透过门缝观察着门外，他害怕自己的父亲现在的样子，总觉得父亲下一秒就会伸手向自己或者母亲打过来，但是庆幸的是，父亲没有打过自己和母亲，但是他不断的大吼大叫，红着脖子乱扔东西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母亲和他争执，抱怨，整个房间杂乱不堪，二人吵着要离婚，埋怨着孩子要谁带，余晖听不清，只听出来他们似乎谁都不想要自己。

　　看着看着，年幼的余晖眼眶红了，眼泪掉了下来，小余晖只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害的自己的父母生气，不能像别人的父母一样开开心心，小余晖爬到自己床上，把自己蜷缩起来，好像这个样子可以保护自己，他不断的抽噎着，哭泣着，一直到了窗外露出晨光才昏昏沉沉的睡着，第二天早上，小余晖像一样每一次一样趁着父母没有起床，蹑手蹑脚的把房间打扫好，他偷偷的捡了一块破碎的啤酒瓶碎片，回到了房间再锁上门，小余晖坐在了桌子上，拿出了碎玻璃片，慢慢的对着自己的手心划了下去，小余晖的手在不停的发抖，手心已经浸出一层冷汗，红色的鲜血随着刀片流下。

　　突然！玻璃片不受控制的穿过掌心，冲着自己的眼睛飞了过来，玻璃片根本没有任何停顿，穿过了余晖抬手挡在眼前的手掌，直刺眼睛！！！

　　“呼——”余晖被噩梦惊醒，冷汗弥漫着全身，他粗喘着气不去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搬家之后，余晖总是梦到以前的事情，每次都会被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余晖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多，他到书桌旁点了一根烟，打开窗户抽了一会，烟灭了之后，他走到了书桌旁，打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一把水果刀虚握在手里，他看着刀面上映出的自己，冷白的月光下发白的脸，因噩梦而惊得微微泛红的眼睛，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还有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睛，余晖就这样借着月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刀面上的自己愣神，直到月光消失殆尽，屡屡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房间里，余晖放下小刀，缓缓地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努力地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可是房间里还是很暗，又阴又冷，似乎再多的光，都暖不了这间破旧的积灰的房子。

　　黎时今天来学校来的很早，嘴里含着菠萝味的棒棒糖，昨晚似乎睡的很不错，进了班里回到座位上时，下意识朝自己左面望过去，和熙的晨光照在他乌黑的头发上，余晖双手环绕抱着脑袋，正趴在桌子上补眠。

　　“吃糖吗？”黎时走到余晖桌旁，拿了一根菠萝味棒棒糖道。“不吃谢谢，我要睡觉。”被吵醒的余晖皱着眉，眼底的青黑色清晰可见，抬头回了句话便又欲低头睡觉。

　　“哎，别睡了，一会上课了，”黎时伸手挡住了余晖下落的头，俯身说道：“你说你这才工作一天，就困成这样，就不怕自己年级第一身份不保啊？”余晖已经开始不耐烦，抬手拿开了黎时的手，又趴了下去，把头埋得更深。“不怕，我没睡好不是因为那个，你走开吧，别打扰我睡觉。”余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被打扰的烦闷。“啧，我看你啊，就是个财迷。”黎时不再继续讨烦，回到座位预习今天要讲的功课。自打余晖转校以来，黎时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好像比之前读书更用功了一些。

　　下午第三节课后，乌蒙蒙的天空奏响了号角，闷声吼了雷，听到号令的小雨阴阴的下了起来。

　　“草！”看着窗外没有停止趋势的雨，皓暘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我待会回家可怎么办？”黎时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看语文书，他的文言文总是背混，月考的时候背写的一塌糊涂，上节课语文课被点名批评了半天，看着皓暘，笑着道：“怎么办？直接淋着雨跑回去呗，就你这姿色，大街上还可以给大家表演一个□□。”话一出，立刻有人笑出了声，皓暘一个激灵差点没当头摔地上，苦笑着说：“黎时啊，你这…让我上街卖艺……”“哎，皓哥，你家不是贼有钱么，那肯定有司机啊，让司机来接你不就得了？”戴眼镜的小胖子王浩问道。

　　“啧，我如果让司机来接，他肯定得带我去我爸公司。”皓暘挠了挠头，很不情愿。
　　“去你爸公司怎么了？你爸还能吃了你啊？”黎时问。课后的教室是学生们精神放松的乐园，加上阴雨的天气，整栋教学楼都嘈杂不堪，叫嚣着心情的喜悦。班里异常的吵闹，王浩怕黎时听不清楚，趴下敦厚的身子冲着黎时大声道：“害，黎时哥你还不知道吧，皓哥他老爸为了提前让自己儿子做好接任的准备，时不时就让皓哥去公司历练历练，说是熟悉工作，司机是他老爸公司的啊，那接上了肯定就得去公司，我们皓哥烦啊，不乐意去！”

　　王浩越说身体越靠近，最后都快贴上黎时的脸，黎时嫌弃的推开了他，道：“啧，王浩，离我这么近我都怀疑你图谋不轨了，”没等王浩反驳，他又对着皓暘道：“原来你是富二代啊？”“害，说是富二代，一点富二代的实权都没有，人家哪个富二代是买矿泉水宁愿今麦郎也舍不得农夫山泉的？就因为我不愿意去公司，前两天我还听到我爸我妈合计让我去便利店打工！”皓暘说着心烦，皱着眉回座位写题去了。

　　“啧啧，亲爹妈。”黎时在座位上不住的感叹着，转头看了一眼余晖，后者正专心致志的在座位上刷题，雨滴不断的拍打着窗户也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身灰色运动上衣里面套着明光一中的校服。深黑的的头发有些长了，盖住了余晖的眼睛，他抬手撩了一把头发之后继续写题，抬手的时候骨节突出，细长的手指又白又好看。眼前没有了发丝的阻挡，余晖继续写题，似乎没有下课的概念和停笔放松的打算，好一个心无旁骛的样子。

　　黎时寻思着自己怎么和余晖也算是认识了，在班里他除了和皓暘王浩他们多说过几句话之外，好像就和余晖最熟悉了，正想着，楚慕走了进来。

　　楚慕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但还是干练的黑白灰元素搭配，她梳着高马尾，走起路来似乎都有气场带着风，楚慕的长相有一种干净的漂亮，虽然没有化妆，但是除了有些操劳过度的黑眼圈之外没有多余瑕疵。

　　楚慕站在门口敲了敲说：“黎时，余晖你俩出来一下。”

　　走廊里的热闹不输于班里，尽管快上课了，大家现在仍玩的热闹。“老师，找我们有什么事情？”黎时一边和老师说话一边四处张望，样子实在的漫不经心，看到余晖这里，黎时皱了皱眉，离得远看不出来，现在离得近了一瞧，余晖的状态着实不怎么好，他的眼睛是琥珀般的浅棕色，皮肤白皙，对比下来，将眼底的黑眼圈衬托的尤为突兀，余晖似乎有些烦闷，眉毛微皱着，从黎时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余晖蒲扇一样的睫毛不断的扇动着。

　　楚慕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这样的，你们两个是咱们班唯一家长来不了的，刚好每个班都需要家长接待员，虽然说周日才安排，但是既然老师有了人选，早点说也没有坏处，所以，老师想把这个任务分配给你们两个，现在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可以吗？”话音刚落，铃声响起，第四节课开始了，打闹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挤进班里，热闹的走廊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 我没问题。”黎时说。
　　“那…余晖可以吗？”楚慕问道。
　　“嗯。”余晖点了点头。楚慕笑了两声：“那就好，那下个星期五你们作为家长接待员需要早一点来，做一下准备工作，就这样，不耽误你们上课了，去吧。”

　　下午雨过天晴，树叶经过雨水的冲刷，绿意更浓，天气并不燥热，刚好的神清气爽。黎时刚打完篮球，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精神百倍，走到余晖桌旁，余晖正看着书，身子一如既往的端正。宽大的外套也挡不住那劲瘦的肩胛骨，余晖把头发剪的短了一点，还是被他抓的乱乱的，看着绒绒的黑发，有些手痒，控制不住抓了一把，真软，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