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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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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媛带着受伤的浅云回到沈府后，方知伤得严重，府里的楚大夫虽不好问浅云为什么受伤，但是大小姐偷溜出府的事儿，他也是略有知晓的，毕竟千媛出府后从不隐藏面容，偶尔总有几个外出购物的下人看到，只不过老太太和夫人们都不说，他们做下人的也不会多言。这次看浅云的伤势，估计惹的祸不轻，关键是出府的时间还是晚上，楚大夫怕被连累，琢磨着要不要禀告老太太。
千媛却一眼识破，温和的道：“我很小的时候，楚大夫就在府里了，对我照顾有佳，在我眼里，楚大夫是像父亲一样值得尊敬的人，我信任您敬重您，所以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在府外找大夫就诊，都怪我一时贪玩而害了浅云，望楚大夫不要责怪我任性。”
千媛心有狡黠但是说出的话又发自内心的诚恳，楚大夫既使听她话中有阻抗的意味，却也因其语调没有丝毫威胁而对她产生慈爱，脑里闪过她小时候的身影，那个幼小聪慧的小女孩，再加上千媛将他与沈老爷相提并论，着实让楚大夫自傲起来，想告诉老太太的心思便没了。他眼含欣慰的道：“大小姐啊，浅云伤得不轻，不过勿需担心，我配制些好药很快就会结痂，这事儿绝不会被察觉，但你以后出府还是带上侍卫妥当。”
一听楚大夫的语气，千媛便知道哄住他了，心下大安，嘴上含糊的答应了一声，这才担心的问浅云会不会破相。楚大夫叹道：“她的下巴伤得太重，疤痕是永远要留在脸上了。”千媛的心一揪，她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楚大夫知她内心对浅云愧意难过，也不易多言，轻叹一声，转身跨出了房门。
千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昏睡的浅云，凝视着那包扎的伤口，许久许久……
长久的凝视，让千媛回忆起了茶楼的一幕，许多细节在瞬间回放，让她想起惊鸿一瞥中的那张面容，那风过处的面纱下几乎不易让人发现的红色泪痔。千媛眼睫微动，眼里是一片成竹在胸的澄明。她走近床边，弯腰把浅云脸上的几缕沾着血迹的发丝拨开，低语道：“浅云，我看清楚他了，你脸上的这笔帐我会给你讨回来的。”
深夜，千媛并未安睡，而是轻盈的踩着树梢，再次溜出了沈府，飞去的方向是衙门。
没多久，她就潜入衙门里，一忽儿拐入了衙门的内院，穿过一个小花园，到了一个池榭假山处，她微停了一下，又施展轻功寻路而去，很快就看到了点着灯的内书房，还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一喜，正想着如何现身，却猛然从书房里飞出一人，抽剑向她刺来，千媛灵巧的避过，轻声对来人道：“这位大哥，我是沈府的大小姐沈千媛，有事前来相询李知县，不要误伤了。”
那人一听，咦了一声，收剑站定，桔色的灯光下是一个身形俊朗的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气质磊落，大概三十一、二岁，他防备的把沈千媛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下，谨慎地道：“怎么证实你是沈指挥的女儿？”
千媛问：“请问房内是不是李知县？”
男子道：“正是。”
千媛微微一笑：“李知县是认得我的。”
正在这时，一个留着小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到千媛惊讶了一下，走近几步，借着灯光不敢相信的又瞧了个仔细，才奇怪的道：“沈大小姐！？你……你怎么在夜里来这儿？”
这话证明了千媛的身份，那男子这才放心的把剑插回鞘中，一揖道：“见过大小姐，我是你父氅下的总旗，叫林墨，多有得罪，请见谅。”
千媛微笑的回了个礼，便对李知县道：“这个时候来打扰李伯伯实在唐突，却是逼不得己，能否借书房说话？”
李知县很是奇怪，一个官家大小姐就算有千般急事，也是白天捎人带话妥当，为何三更半夜潜入衙门？但他还是礼节性道：“不用多礼，进去吧进去吧。”
千媛入了书房，把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稍稍隐瞒了她武艺的程度，把她打斗的情节换成是飞凤替她出手，然后道：“那戴纱笠的男子手法狠戾，举手投足有一种尊贵的气度，身份不会是一般的江湖人士。”
李知县听完事情的经过有些微怒：“这种人甚是嚣张！不知是哪个贪官养出来的混小子。”
林墨沉吟了一下道：“听沈大小姐的服饰描述，应是天朗国人。”
李知县一听又怒了几分：“小小天朗国居然敢在本朝国土嚣张，简直不把我朝放在眼里！明天我就命人去捉了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子！”
千媛忙道：“那人敢如此嚣张，平日定是嚣张惯了，这样的行为能成为习惯，说明没有人阻止，可见他在天朗国的身份一定非尊即贵，如果贸然把他捉进衙门，弄不好会引起两国的纠纷。”
林墨看了千媛一眼，略带欣赏的问：“沈大小姐有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千媛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仔细描述道：“当时的情况只能轻轻的一瞥，没时间留意太多，只知道长得极俊美，静静地坐在那儿，可以说带着几分女子特有的阴柔，但是散发出来的气势又是极冷戾残忍，没有一丝柔和。”
林墨闻言心中一动，追问：“他脸上可有什么特珠的印记？”
千媛眼神微亮，暗想：也许他知道那个人是谁。点头道：“他脸上有一颗朱红色的痔。”她用手指点了一下左眼的脸颊道：“就在这儿，有一颗泪痔。”
林墨一听，浑身一震：“这就对了！还好你们跑得快，这个人不仅你们惹不起，我们也惹不起。如果没有猜错，我想他就是天朗国的太子北堂玄舜！”
“北堂玄舜？”千媛目光一闪，暗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衙门没白来。
林墨点头道：“正是他！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极深。那是九年前，不知你是否记得，天朗国撕毁盟约，入侵我朝？——就是那个时候，我在一群兵卒里厮杀，当时他骑着马，大约七八岁，小小年纪一身盔甲，他在天朗国大将军的身旁冷眼旁观，没有丝毫的惊惧，平静又无趣的表情，像在看一场千篇一律的歌舞。那时我就很惊艳于他的美貌，特别是左眼下那颗泪痔，不损他半分俊美，相反更是勾人心魂，可教男女皆为他倾倒。”
勾人心魂？男女皆为他倾倒？千媛轻嗤一声，戾人心魂，男女皆亡才是真！
李知县叹气道：“不管如何，他是得罪不起了，毕竟是位太子，事情闹大了不利于两国关系，若是被居心不良的人趁机捣乱就不好了！还好沈小姐兰心蕙质，你避开了他们……不如这样吧，沈小姐今晚在此留宿，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府。”
千媛并未拒绝，她来时无声无息，若走时也无声无息，对于一个官家小姐来说太招人注意了，她微笑行礼道：“有劳李伯伯，不过小女想拜托李伯伯一件事儿。”
李知县道：“说吧，李伯伯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千媛微笑道：“不是什么难事，只希望李伯伯派人去将北堂玄舜关进牢房几日。”千媛飞快的扫了一眼李知县，在他惊骇还没来得及拒绝时接口道：“北堂玄舜身为天朗国太子，却自隐身份悄然进入我朝国土，必是有隐秘之事要办——没准和我朝有关呢，不如将他关押起来，看是否有人前来相救，救的人是明救还是暗救，又是哪方的人，如此便能查探出一二……喏，就算他毫无企图，仅是游山玩水，真闹起来了，我们就以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为借口推托掉就是了，他也奈何不了。”
李知县顿然明了，赞许有佳。
林墨也连声附和，心中暗想：燕王世子一直派人盯着北堂玄舜，也没弄清他此行的目的，沈大小姐的计策没准能查探出一二，此法甚好。
千媛此时也有她的想法，她回忆与北堂玄舜的相遇，想起两名护卫足底有微泥，衣裳有脏渍，如果是游玩，换洗的时间应很充足，作为高权之人的贴身护卫不可能如此不注重整洁，定是有急事要办来不急换洗。千媛暗道：“他们如此风尘赴赴，在都洼停留的时间必定不长，而且北堂玄舜本可以追杀我，却放我离开，一定是他将要出城，唯恐惹事误了出城的时间，若如此，他们休息了一晚，明日就会出城。”她又细想北堂玄舜，衣饰整洁，足上无泥，估计他是乘马车入的城。
思及此，千媛扭头对李知县微笑道：“北堂玄舜不管是有隐秘之事还是游玩，总是要出城的，如果真是有隐秘之事要办，估计明日就会出城，虽不敢肯定，但是防着点总是好的，李伯伯不如今夜就传令下去，让守城的士兵们检查出城的人，而且是有一男一女护卫相随、马车里有头戴纱笠之人，我敢肯定，以北堂玄舜的脾性决不允许别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由此便可找到借口将其押入衙门，到时随便找一张悬赏通缉犯的画相，以怀疑北堂玄舜与此犯人有关即可将其押入牢中，至于出狱的理由，就更简单了，一句‘细查后与案犯无关’，此事也就绝不会闹大了。”
李知县听罢点头称是，表面上夸赞千媛聪明，内心并不觉得她有多厉害，因为这种手段太老套了。然而林墨心中却不这么想，他眼一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千媛，虽然是老掉牙的手法，但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在短时间能摸透一个人的脾性与行动走向，可见其谋略不低了。
这时千媛又微笑着对林墨道：“今晚的事情希望林总旗不要告诉我爹爹。”又对李知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请李伯伯帮我保密，我今晚出门，爹是不知情的，这事我不想让他担心。”
大家闺秀半夜出门当然不妥，李知县和林墨会意，笑着应允。
三人又商量了一阵，都弄妥后，千媛才安心的去睡了。
翌朝，天灰蒙蒙亮，都洼里却已有赶早市的人，彼此来来往往，一辆极奢华的马车从百里居客栈缓缓离开，所经之处还带着一缕特殊的香味。马车内的北堂玄舜饶有兴致的掰着馒头喂食一只紫雀，他微垂的长睫下，左脸的朱砂痔如凝血透出嗜杀的妖娆。马车正行至都洼城门，便被守卫拦住了，要求查看车内，北堂玄舜的男护卫聂平端坐于马车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拦住马车的守卫道：“何事无故查看？车内是我家公子，只是游玩的旅人，并未惹事。”
守卫抱拳行礼道：“接到指令，这几日进出的马车，必得察看，请包涵。”
聂平端坐不语，而女护卫青妍则挡住了要来揭开马车门帘的守卫，一脸怒容。守卫见状便对着车帘抱拳行礼道：“若车内之人执意不肯让我们查看，我们只能以疑人处之，请随我们回衙门。”
青妍冷笑：“放肆！我家公子可不是随便见人的。”
聂平接口沉声道：“无礼！远离马车，否则让你血溅三尺。”
城门口的士兵闻言皆怒，一士兵道：“尔等服饰也只不过是小小天朗国人，既是旅居之人，为何不敢掀帘见人，躲在马车里鬼鬼祟祟，大丈夫如女子一般怯场，实在羞也！”
北堂玄舜在马车里本是一付安逸之状，听士兵说“小小天朗国人”已是有些不快，再听说他鬼鬼祟祟，更是不爽，又听说他和女子一样，火气就上来了，他最讨厌别人拿他来和女人比较，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他都憎恶，于是在那名士兵话音刚落时，他的两名护卫还没动手，他已经将手中的一粒馒头碎沫飞出，软棉棉的碎馒头此时像一粒尖利的石头直射向那位士兵，而士兵却浑然无觉。站在暗处的林墨觉察到了，却不出手相救，只是一瞬，那位士兵的脑壳被碎沫穿过，血浆喷溅，当场毙命。
士兵们呆了呆，很快就反应过来，哗——！的一下将马车围个水泄不通。现场也乱了起来，周围的百姓尖叫着奔逃，林墨微微一笑，知道事情成功了，他站在暗处故意用愤怒的语调对车内的北堂玄舜道：“这位远方的客人，你太嚣张了！竟然在异国他乡杀死他国士兵！不押你入牢，无法解兄弟心头之怨恨，也无法平息民气！”
城门的守卫一听，一股正气直冲胸膛，不禁跨前一步拉住北堂玄舜的马车缰绳，怒目道：“请随我回衙门，若抵抗逃离，我们将天涯追踪，至死方休！”
激愤的士兵们闻言，皆大声道：“若有逃离，天涯追踪，至死方休！”
马车内一声轻滑的笑声传了出来，磁性而妖冶，穿过士兵们的耳膜，穿过远立围观的百姓，钻入站在房顶上飘然观望一切的千媛的耳中，她只觉身上起了一层的疙瘩，那是一种冷寒的又带着轻视的笑声，令人周身像被鬼魂附身一样，有种莫名的骇然感。
笑声过后，众人看到马车的帘子被揭开了，一个满身尊贵、邪气缠身的人坐于其内，头戴白色纱笠，隐约的面容可见其讽刺的表情，他眼睛轻轻一扫，盯住黑暗某处，轻丝般的声音说道：“暗处的那一位，你这一招实在是拙劣，不就是吃准了我的禁忌，激怒我，想借此关押我么，很好，我就成全你罢，反正坐牢对于我并不稀奇。哼，何况能关我至何时！”话毕，北堂玄舜的手轻轻一扬，紫雀便扑翅飞出了马车，随即车帘再次垂下与众人隔绝。林墨冷笑一声，当即翻身上马追寻紫雀的踪迹。
周围的人听到北堂玄舜如此嚣张的话更是愤怒异常，纷纷开口说要让知县定他的罪，最好是永远关押，然后天天以各种刑罚折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北堂玄舜斜靠于马车内无动于衷，淡漠的闭眼假寐。
众人的话激发了守卫的斗志和胆量，他拉紧北堂的马车，一抖缰绳，牵向衙门，北堂玄舜的两护卫见主子没反对，也就不插手，跟随而去。
林墨骑马追踪雀鸟的一幕，千媛还是注意到了，也懂得北堂玄舜所指的“暗中人”是冲着林墨说的，林墨翻身上马的利落劲儿，武功绝对不低，所以千媛很明白，林墨完全可以救那位士兵一命，他却没有出手，可见，这一切是在林墨的意料之中，估计那位士兵所说的话，也是他事先算计并安排好的，千媛心中一凛，体会到了得势者为了达到目的，视生命如草的残酷。
随着北堂玄舜马车的消失，千媛从房顶跳下，走近那已被抬走尸体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正被另一名士兵提着水桶冲洗。她懊悔而自责，出计的是她，但士兵的话语激怒北堂玄舜而致死是她始料不及的事，如果知道会出现“借刀杀人”这样的局面，她绝不会让李知县安排守城检查了。——代价如此之大！
是啊，代价真大，大得将沈府也牵扯进来了！一石二鸟之计呀！千媛苦笑，林墨借她的计激怒北堂玄舜，又借北堂玄舜的手杀了士兵。本来可以用“误会一场”而息事宁人的“入牢计”，却被林墨搅成了“命案”，一个小小的士兵之死，若是放在平日里绝不会闹出什么大事，但是牵扯到天朗国的皇族，就属于外交事件，闹大了，她这个献计之人必会被提上来，表面上北堂玄舜是凶手，但在旁人看来，沈府才是原凶。因为谁会相信一个大家闺秀使计陷害天朗国太子？只会揣测她背后是被沈瑞安授意的，再加上林墨又是父亲的总旗，父亲想不被牵扯都不行。
千媛冷笑，林墨身后必定有人，父亲若被拉下水，就与他处于同船之势，“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无形中沈家就与他背后的那个人在官场上成为了一派。千媛眯了眯眼，暗想：但是父亲手中的兵并不多，此人为什么需要父亲与他站在一起？
啊！兵？千媛脑子一闪，在这异族多汉人少的地方，又是边关之地，兵很起作用。难道那个人想在都洼做什么事儿，需要借用父亲的兵？千媛揉揉眉心，虽不知林墨背后的人是谁，但敢借兵的人，身份必定不低！是她大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