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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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约定十年磨一剑
“你记不记得你父亲的样子？”楚王见我喝了肉汤，眼中暴戾都消退了，只温柔，又低哑的，让人撤了杯盘，又对我道。
我摇摇头，“我自出世起便没见过父亲，可我娘，说我长得与他极像。少年时我也做男装打扮，她见着我，竟会怔怔流泪，复又开朗如昔。那时我不常揽镜，直到后来田御到了越国，听说，便是一般无二。”
楚王抚了抚我的发。“女子多肖父，我第一次见着你画像时，却也不禁吃惊。”
我抬头，却正对上深深的眼眸。眉入方正光洁的鬓角，眼间竟有一抹忧愁，淡淡散开。
“你见过我爹爹？”微微避开眼。
他倒是轻轻一笑。
“你爹爹，是我授业之师。我第一次见他时，才五岁。他本是缨的公子，那时却已成了亡国人。”
我垂下眼，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父王久闻他的名声，让他做了王子的师父。他的才学，盖过了楚国最有盛名的文官，他的剑，竟连武戟的父亲都不能抵挡，我记得常常有人向他寻衅，却总是铩羽而回。你父亲子飒，可说是我第一个钦佩的人。”
“在我六岁的那年，突然想起课业中不明之事，便夜里去寻他请教。”
“我年幼时并不受宠，万事小心，唯恐惹祸，竟没有惊动旁人。”
“我记得那夜，月色都不明朗。”
——
“我此去，定要行刺成功。”是你父亲的声音，极为特别，又从容又傲气。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老旧的绢帛，折叠得整整齐齐，隐隐约约有些颜色，却看不太清。
“大王，”原来另一人，是我父王。“越人要寻的，不过是此物。虽缨已不存，我却仍在世上。此去，即使行刺不成，由着此物，越王定不会杀我。”
“子飒，寡人虽没什么好名声，却也不贪图这一份宝物。寡人收着他，只是做一份见证。”父王那夜的声音，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若你事成，寡人必趁越国乱时挥师南下，与你共享越国疆土。”他越说越激动，竟自重重踱步，又快又急。“即便你失手被擒，寡人亦将用王子为质，换你回来。”
楚王的眸子中，尽是我不熟悉的神色。复杂的，是我不曾到过的远方。
“你如何想？”他起身，却自己拿了茶，看了我一眼。
我低头略想了一想，“那宝物应该不是真的。它若被越王忌惮至此，找到它，当可君临天下。我父亲为何不自己掘了出来，却要亲自去刺杀越王？”
斜阳又近，他不点灯，室内昏昏暗暗。
他轻轻一笑。
“你若记得缨地的历史，便不会怀疑这宝藏。”
“我自然知道的，”斜阳暖意，黯淡了高亢的情绪，“缨是前朝降臣甲缨的封地，传闻末帝见大势已去，秘密将国库宝藏转移，命甲缨诈降，已谋后事。后来，有许多传言，我母亲对我说，只可信得几件。”
他接着我的话，“一是城破之时，国库的确几乎空空如也，二是末帝被俘后不久自杀，未留下后嗣。三是甲缨也被拷问，不得要领，后被灭族。缨也被赏赐给了功臣显。”
我有些惊讶，“却是如此。道听途说太多，却只有史实是不变的。”
“我父王却对此深信不疑。”他冷淡的说着，修长的手指安静的放在膝上。
“即使真有宝藏，那图也不可能是真的。”
楚王看了我一眼，笑着问，“为什么？”
我摊开手，“你那爹爹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定会私下去寻宝藏，只是没有找到罢了，要不你也不会与我说起这事。我也与你说明白，若真有藏宝图，我爹爹如果给我娘，我娘定会给我。我可没有这么富。如果我爹爹自己留着，他可是死在楚国的，你找不到，我又怎么找得到？”
楚王竟开心的笑起来。
“这才像你，不错，你父亲胜过了我父亲。”
楚王握上我的手，我才要抽出，却被狠狠地箍住了手腕。他苍白的脸色恶狠狠的，眸子盯着我，如利刃一般，寒冷严酷。
竟自颤栗起来，后背发凉。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不示弱的看着他的，却一阵阵莫名。
他说的话，连贯又深刻，修剪得干净的指甲却似是嵌入我的肉里。
“我躲在门后，等着父王走远。却被你父亲抓了出来。他笑着对我说。”
——
“你听到了么？”他平静温和的语气，仿佛这是一场贵族膳后的清谈。“二公子，你说我此去吉凶如何？”
“先生”，我对他是敬重的。“越宫深似海，也许此一去，我便见不着先生了。”
他笑着点头，“二公子，若你是越王，会放我回来吗？”
“……这，若是知道你已把宝物交给我父王，不会，若是我，应该不会。”
他光洁的额头，竟微微皱眉。
“真可惜，”他拍拍我的肩，“你如此聪慧，你父王却不爱你。”
他说，“可为了让我交出另一半宝图，你父王定要履行承诺，用王子换我回来。”
他俯下身来，直视着我。
“在你父王眼中，你的性命，远比不上那半张宝图呀！”
楚王忽地松开了我，回过神来，我却已觉不到任何疼痛。他的眸子有些泛红，却不是任何眼泪或痛楚，而是憎恨，厌恶，他并不冷漠。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他从未在意过这世间，除了对权力的狂热。他方才连贯低沉的语气，吐出的那一句话，仿佛已念过千百次，“在你父王眼中，你的性命，远比不上那半张宝图呀！”
他未被爱过，亦无所爱。
有些低哑的声音，他虚脱似的呢喃一声，晕死过去。
我无力将他架到榻上，而下意识地，我知道他不愿意让人见到此时，亦不肯唤人进来。
搭上脉，他却是劳累过度，加上那时的伤……
解开他的衣服，绷带缠得很紧，伤口并未迸裂。
长吁一口气。
那时越王舅舅，临终之时，竟让我嫁与田御，更说是母亲的意思，我便知道定是他与田御定的契约，而非母亲所言。
母亲曾说，她的孩子需自寻此生所爱，而非由他人定夺。
她还说，爹爹那时还可惜了一阵。
母亲对我解释道，“他几年前曾与一个才华惊世的男孩子约定，若自己有个女儿，定要嫁与他为妻呢！”
造化弄人，我终还是遇上了他。
若我未经这许多曲折，我定会爱他，可若非如此，他必不会爱我。
他睡颜清新，紧闭的眸子也遮不住英气勃发的秀挺。
他略咬着唇，在梦中，将我的手拉进怀，热烈的呼吸，手背都是温热的。
即使在梦里，他亦不会放手。
我在他身边和衣睡下。
我累了。
是一个亡命的赌徒，宁愿去相信这狂热的爱恋。
我不知结局，明日之光尚未来到，而今夜也并未消退。
微凉的夜，微微起伏的呼吸。他侧了身，却与我更相对。
复又安静了。
指尖掠开了他脸颊的几缕发。
温润如玉的皮肤，摇曳的烛影中，似是起了微微的颤栗。
可我已下定决心。
在他无备的熟睡中，吻上他的脸。
“也许是最后一次呢，”我轻轻说。
有些流恋的，掠过他的腮边，嘴角。我终将离去。
他时常那样的嘲笑，冷淡又坚定挑起的长眉。
他有世上最明亮的眼眸。
他修长的身材，为我挡下利剑。
不知不觉，泪水轻轻溢出，温柔却不间断。
可算是第一次为他哭泣，悄悄的，我吻上他的唇，亦尝到自己泪珠的苦辛。
“我……”
愣住的人是我。
他睁开了眸子，笑意盈盈。
“最后一次？”他揽我入怀，气韵悠长“我，再不放你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章 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