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06、第二十七章 桃花大道上的深坑

　　桃花大街上，今日有些热闹，闻歌站在街角，有一瞬间的迷茫。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还在永生岛的街上。
　　“阿歌？”
　　“回来了。”
　　“嗯。”
　　“你还好吗？”
　　“嗯。”
　　“辛，你挥着刀子，砍下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为什么？”
　　“既然是一件一定要去做的事情，所有的想，都没有必要。”
　　“……”闻歌不懂。
　　“阿歌，这就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的原因。星城任务中，那个失去女儿的大叔，阳世精神病院的严素，你的心里，存了太多柔软，尽管你自己看不见，或者不承认，但你终归是容易被人所伤。”
　　闻歌自认为是个和世界割裂的人。他活在人世间，却很少和人世产生勾连。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独自一个人，为了活着而活着。闻歌想过，这样的他，必然是个冷漠冷清的人，所以才不能和世界人情产生勾连。谁知，辛却总是说，他的心太柔软了。
　　“是我拖累你了。”
　　“阿歌，我说这句话，不是因为你拖累我了，而是……”辛却不说了。
　　“辛，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说的对，因为永生岛的事情，我心里难受，情绪影响了理智，所以才说了胡话。”
　　“阿歌，没事的，我喜欢你的柔软，如果不是，你不会带我离开大墓，不会和我结成同盟者，不会带我回家。我想护着你，尽量让你不被伤。”
　　“没关系啦，我虽然容易被影响，但很快能自我开解的。”
　　“真的？”
　　“以前或许不行，但现在有你。”
　　桃花大街上越发的熙熙攘攘起来，不，闻歌修正了一下措辞，此情此景，用熙攘二字来形容，并不合适，合适的词，应该是混乱二字。
　　“辛，好像有什么不对？”
　　“嗯。”
　　“去看看？”
　　“好。”
　　人潮似乎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闻歌和辛，跟着人流，往一个方向聚集。混在人流里的闻歌，听了几耳朵碎语。桃花源之所以混乱，似乎是因为桃花源的哪一处塌了，塌的还挺严重，有人没留心，掉了进入去，到现在还困在下面出不来。
　　还真是一个颇大的洞，就在桃花大道的一个路口上，施救的人，找了绳索，一节捆着一节，只是坑很深，一直没够到掉进坑里的人。
　　闻歌找了个路人，问了两句。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唉，邪门呗。说起来，这桃花源最近是真不太平，时光盘一连坏了两次，虽说修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坏了。桃花源自形成至今，还从来没听说过路面塌陷这种天灾人祸的，这里又不是阳世，哪里来的豆腐渣工程？！”
　　“什么时候塌的？”
　　“今早塌的，我亲眼看到的。幸亏命大，和人闲扯了几句，要不然，我这会儿也该在下面啰。”
　　“你亲眼看到的？”
　　“可不是。那会儿，我和人聊天，突然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正要问人，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突然，轰隆隆一声，前面的路上出现一个大洞，靠的近的，全都掉了下去。”
　　“坑很深？”
　　“可不是嘛，这都忙活一个早上了，下面的人，还没看到丢下去的绳子呢。”
　　“能听见下面人说话，按理应该不深吧？”
　　“小伙子，这里是阴曹，哪能用阳世的那一套理论？”
　　“大哥说的是。”
　　“总之，你们也小心点，听人说，桃花源越发的不太平，赶明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阴曹没人管？”
　　“唉，说来也奇怪，按理那些个大人一早该出现了，但是还真是一直没看到人，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不过，路上多了个坑，坑里掉了几个人，对大人们来说，不碍事，不来也是常理。”
　　“多谢大哥啊。”
　　大坑出现的时候，出现了水流声？
　　闻歌不得不怀疑，此间发生的事，和永生岛的消亡有关系。不过也是，三千世界和阴曹难道还能割裂开来？
　　“辛，你怎么看？”
　　“嗯？”
　　“刚才那个大哥说了，先是听见水流声，然后路面才塌陷。”
　　“阿歌认为和永生岛有关？”
　　“肯定啊。我们进入三千世界参与考验，首先都是从阴曹出发，显然阴曹是个中心点，我们是通过中心点，进入三千世界的。永生岛没了，阴曹受些创伤，也是情理之中。”
　　“嗯。”
　　“我是联想到之前的两次。”
　　“嗯？”
　　“时光盘出故障的两次，那会儿，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辛摇头：“好像没有。”
　　“辛，是没有，还是你不想告诉我？”
　　“……”
　　“好嘛，我错了，不该随便怀疑你。”
　　“第一次时光盘出现故障，是你完成初炼，带我离开大墓？”
　　“对。”
　　“或许，那一次的变故，是因为我而起的。”
　　“啊？怎么可能？”
　　“阴曹和三千世界，看似割裂，其实存在必然的关系，只是，看似割裂的情形，很容易让人觉得，三千世界是三千世界，阴曹是阴曹。”
　　“啊？”
　　“考验者进入三千世界，经历多种考验，得到评定。阿歌，你可曾听说过，三千世界里的什么人，离开过三千世界，进入了阴曹？”
　　“有啊，很多离奇道具。”
　　“……”
　　“玩笑，因为辛好严肃，我才想开个小玩笑的。”辛不回闻歌的时候，闻歌着急，但辛真的好好回答闻歌了，闻歌又觉得，比着急更着急。
　　“桃花大街上的深坑，是因为永生岛的消亡，时光盘的错乱，很可能是因为世界中的我，被你带离了世界。”
　　闻歌居然无法反驳。“可是，按照你的说法，那第二次时光盘的错乱，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
　　“看吧，你的推论，还站不住脚。辛，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对于阴曹来说，你只是一个小角色。”
　　“嗯。”
　　不过，辛的话，闻歌终究是放进心里了。其实，承认辛的说法，时光盘的第二次错乱也是有理可寻的。星城任务后，辛得到了一次评定，管理者给出了八仞的评定，当时，闻歌就隐隐有一种感觉，管理者对辛做出的评定，并不公平。
　　这一次永生岛任务后，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起来，永生岛的消亡，是辛一手主导的，就算冤者输了任务，管理者也不该给出一百罪孽值这种可怜兮兮的补偿。
　　太少了。
　　一直以来，管理者称呼考验者，总是遵循着一个固定的模式，等级加姓名。只有辛，从一开始，管理者就称呼其为普度者，就好像，阴曹当中，只有辛一个普度者，以至于只要谈及普度者，就不可能是别人。
　　周歧路曾经问过，一个人到底要经受过什么，才能成为普度者？在他看来，普度者的存在，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阿歌？”
　　闻歌从沉思中醒过来，眼前是管理者三号。
　　“三号大人。”
　　“普度者，不赦者闻歌，两位此去永生岛，可是一路顺利？”
　　“三号大人说笑了，永生岛上发生了什么，三号大人必然已经知晓。”
　　“呵，听起来，不赦者闻歌似乎心里不快？”
　　“三号大人为人魂引路无数年，像我这样不快的人，定然遇到过很多。说起来，我一直很不明白，三千世界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让人魂一次又一次的体验世界任务，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
　　“滔天者，如果在下说，阴曹也不理解，你是不是不信？”
　　“信，为什么不信？只不过，如果相信了三号大人，也就是承认，阴曹是个连地府都无法掌控的特别存在，甚至是一个地府很讨厌的存在。既如此，地府为什么不干脆毁了阴曹呢？”
　　“不赦者闻歌，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是，我是明知故问，地府不喜欢阴曹，想要毁了阴曹，可地府毁不了阴曹。三号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什么样的地界，居然是地府动不得的？”
　　管理者三号并没有回答闻歌的疑问，而是转而说道：“普度者，不赦者闻歌，此番永生岛事件，阴曹感念二位的贡献，特意让在下来转告，此去阳世，二位有一个月的修整时间。”
　　“阴曹奖励？”
　　“可以这么说。阴曹受困于永生岛多年，越来越多的人魂因为永生岛的牵引，而无法进入正常的轮回，此番，两位帮助阴曹毁了永生岛，这对人魂轮回有大益。”
　　“大益？三号大人，你可知道，永生岛上住着多少人？因为永生岛的消失，多少人泯灭世间？”
　　“不赦者闻歌，不管永生岛上活着多少人，如果阴曹放任永生岛的存在，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魂因为永生岛任务而被清除。如此，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
　　“天地轮回，各有定数，永生岛的存在，已经大大违背了天地定数，那些活在永生岛上的人，得了那么长久的岁月，便是消陨了，也不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在下虽不曾去过那里，但多少知道那里的人，都是以一种什么样的面貌活着的。”
　　“……”
　　“生，或者死，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有生的价值，死有死的目的。当活着只剩下纯一的活着，那活着，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在下是个永生岛岛民，必然会渴望有个人能够出现，帮助在下获得解脱。”
　　“多谢三号大人赐教。”
　　“普度者，不赦者闻歌，此去阳世，不妨找个地方，感受一下人世繁华，尝一尝真实的人情冷暖。”
　　“谢谢。”
　　“前面便是接引桥，两位自去便是。两位，有时候，看似无望，却是希望的萌芽，阴曹这条路，两位自管走下去，就像黑夜之后一定是黎明，只要两位怀抱希望，终究可以得偿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