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飞雪丛中一点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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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历八年，神州之地，妖魔肆虐，灾祸不断。
人间魁首，持一金剑，率领众人斩尽妖魔。
以剑痕分地，与仙者誓约，从此仙魔对立，开辟颜朝，至此，人间太平。 ——《颜史记传》
颜历二百二十一年。
将行山恰逢寒冬，银装素裹，飞雪连天。
满天飘雪中，一只白鹤盘旋在天，高吟几声后缓缓朝着山头下落，落在一位男子身旁。
白鹤收束的翅膀扇起地上的雪尘，但却一丝也未碰到男子。
男子身着交襟黑衣，衣上披一套银灰色的大袖衫，大袖衫背后绣有金色凤纹，与印着玄青色仙鹤图的下摆相得益彰。
他轻噙微笑，一双凤目流露几分喜爱，伸手抚摸白鹤，动作间露出了绑在腰间凤凰形状的金丝种翡翠。
“大师兄！”一个稚嫩的叫声突然从他的背后响起，带有几分焦急。
白鹤似被惊吓到，挣扎着飞走了。
男子无奈叹了口气，闻言回头，看见他的小师弟正急急忙忙地从齐凰宫方向赶来，一路飞雪。
“小师弟，莫过于急躁。你我都是同门子弟，不必如此惊慌。”
男子的声音如同玉石之声，温润悠扬，瞬间安抚小师弟的情绪。
大师兄的声音真好听。小师弟想。
想当年，陈离越刚及束发的年纪，便已入元婴，同年夺得论道大会魁首，于玄阵十四方中一举歼灭常年盘踞的千年蛇妖而扬名立万；而且他为人和善并尊师重道，喜交好缘，在仙家宗门子弟中声望极高。
获得这般非凡成就的陈离越却仍旧坚守本心、平等待人。纵然面对许多大家族、大宗门抛出的橄榄叶，他还是拒绝了邀请，选择继续待在越来越衰落的天决门修炼。
对面男子谆谆教诲的样子，令人很难联想到他就是如今仙界冉冉升起的后起之秀。
只可惜这个后起之秀在众人眼里不过是颗注定坠落的星星，于天空中划过，留下惊鸿一瞥后消失不见。
可初出茅庐的小师弟并不知道，他一直都生活在人烟稀少的天决门进行修炼，从出生到现在。
小师弟看着他的大师兄，又在心里头悄悄加了一句，大师兄长得也很好看。
于是单纯的小师弟就按照大师兄的说法，回想平日里大师兄对师父的礼节，
“是，谨遵师兄的教诲。”小师弟像模像样地弯腰作辑，故作不慌不忙地说道。看上去就像小孩子装作大人，充满了滑稽感。
男子——陈离越也懒得给他纠正，索性随他而去。忽而想起刚才的事，好奇道：
“叫我何事？”
“回大师兄的话，是师父传你过去。”小师弟无辜地睁着大眼睛，一字一词慢慢道。
陈离越刚才还端着‘高冷’师兄的架子，乍一听师父传召，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哎呀！要完！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他说完就一溜烟跑了，丝毫不顾自己身为师兄的面子，只给小师弟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小师弟一眨眼，耳边还回荡着陈离越的抱怨，眼前却没了人影，他回头看，只剩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在快速靠近齐凰宫，在一片雪白大地上尤显突兀。
“不是大师兄你叫我慢慢说的嘛……”小师弟的声音淹没在了漫天风雪中，转而消逝。
……
一刻钟不到，陈离越已到齐凰宫门前。
连峰峭壁之上雪雾弥散，雄伟的宫殿仿佛伫立在天地一线之间，坐落于三角之一的将行山山顶，茫茫雾气充斥着宫门，两扇朱红宫门紧闭着，隐约带有寒冰入骨般地冷彻。雪伴随着风，掩盖住了宫殿原有的样貌。
宫前支撑的石柱通体晶莹剔透，表面覆盖一层薄薄的雪，透出的石柱部分似有灵光划过，不知道是不是陈离越的错觉，他隐约觉得石柱的灵光黯淡了许多。
古来有说，霜寒之地，灵力稀薄之地，不适合修仙之人长期居于此地。
陈离越下意识地想拍齐衣袖，才想起他是修仙之人，这些衣服附有仙力，无需自行整理。
于是清了清嗓子，这才有条不紊地推开宫门，步入宫内。
这厢，凌略子刚喝上热斟的龙井茶，茶水入喉，沁人心脾。他的表情显得舒适放松，正打算再品上几口。
座下烛灵便出声提醒道：“主人，陈离越——您的大弟子来了。”
猛然被噎了一下，凌略子狼狈地咳了几声，惊道：
“不是吧，这么快？”
……
“左三进右四出，直走石路。”冰冷的机械音在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可只有陈离越才听得到。
他依照系统的导航提示，终于才来到他师父“专属”的宫殿——惜凤殿。
身为路痴，陈离越很是谴责他师父这种铺张浪费的区域规划，硕大的齐凰宫，真正的主殿却在偏隅一方，属实难找——就算他经常来这里，也依旧迷路。
没错，这个宏大壮观的世界不过是一本小说里的内容，而陈离越恰好是它的读者。关于这个穿越的契机，连他本人也不清楚，只记得是恍惚间就穿进了这本小说。
回想起他当初初来乍到，穿进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可怜的是连剧情也忘得一干二净，迷迷糊糊地被师父传召，本想着这里会像平时小说里写的那样，一进宫就是大殿，师父高高在上地坐着，充满威严。
没想到他还没见着师父长什么样，首先就在宫里迷了路；起初他还以为有阵法相隔，很是惊叹。后来凌略子告诉他，只是单纯地形复杂，而且起名有关凤凰也只是因为这山头常年飘雪，想着取字凤凰寓意冰火相聚，阴阳相调的时候，陈离越当场就想表演一个大义灭亲。
先不必说设置阵法，陈离越发现，光是险要的地形就阻挡了不少上门求教的人。稍微会点法术的人，又看不上日渐式微的天决门。天决，天决，不就是天也要绝了此地的意思么？
总之一言难尽。
收起自己的小心思，陈离越看向高坐的凌略子。
不得不说，凌略子的确符合所谓‘师父’的形象。
他虽年百有余却身直如松柏挺拔，白发三千丝中夹杂些许青丝，随意地洒在肩头，微微闪着点点光泽。即使脸上浮现几处皱纹，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一位美男子。此时，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正注视着来到的大弟子。
陈离越抬头，与其对视一眼，礼貌性笑了一下。但他内心却想的是：可惜凌略子这个性格跟‘师父’二字压根不搭边。
他恭敬地向凌略子问候，“师父贵安。”
凌略子慈祥地笑着，显然十分受用，右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孺子可教也，知晓分寸，把控有关。”
凌略子一连串的赞扬异于平常，令陈离越感到不安。
又耍什么花招？
陈离越心中警铃大作，颇有种正在吃上路饭的感觉，“师父谬赞。”
他话音一落，凌略子也没接话，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叹了叹气，就是不说话。
气氛中突然带有点尴尬。
陈离越心说好家伙，欲擒故纵、吊人胃口，虽然不甘心上钩，但迫于自己的身份，好歹凌略子是自己的师父，还是勉强尊老地直奔主题道：
“师父今日唤徒儿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徒儿去做。”内容诚恳，用词尊敬，可语气上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凌略子听罢眼睛一亮，连带着嘴角也微微上扬，但很快抑住了，清咳一声以示威严，
“知我者乃徒儿也。”
“近日来，我天决门弟子稀缺，门雀可罗。而这一切皆因我门弟子心性淡然，飘忽于世间。这次我唤你来，有两点。”凌略子停顿了一下，接而道：
“一是在即将到来的论道大会上为我天决门闯出名声，广招子弟；二，则是为了你。”
“为了徒儿？”陈离越疑惑出声，心里警铃愈发作响，简直到了刺破耳膜的地步。
虽说陈离越是某一届论道大会的魁首，但天决门总不能只依靠他来振兴门派。好说歹说，陈离越不过只是门下一位弟子而已。就算现在的天决门没落了，可也无法遮掩它曾经的辉煌。
可为什么还会牵扯到他自己？难道是……
陈离越正惊疑不定，只听他师父说道：
“不错。自从你来到我门下，一直勤恳练功，这是值得嘉奖的。”
“但是，”凌略子话锋一转，略有点指责的意味：“你就从此没下过山，局缩在自家门派下。”
陈离越心说，果然。其实早在先前他金丹中期时，凌略子就有意无意地暗示他下山历练，结果都被陈离越一一回绝，用以不同的借口。
这我也不想的，我就一社恐，我也没办法。陈式三连。
况且我还没捋顺这个世界的剧情线，贸然下山岂不是找死？
为了挽救自己的小命，陈离越头脑运转飞快，迅速筛掉用过理由后，忽把眉头一皱，愁苦道：
“师父，徒儿身……”
“可是身体不适？我这有上好的湛灵芝，食之即可万病痊愈，还能徒增仙力。”
凌略子得意地说着，储灵袋忽然出现在凌略子手中，他伸手进去寻找，像是要拿出来给陈离越一般。
糟了，居然有后手。陈离越这下真皱眉了，简直心急如焚。
“并非如此，师父，其实徒儿灵力滞……”
“灵力滞停？这可是大问题啊。”凌略子也皱眉，仿佛苦恼着道。
陈离越心中一喜，看来有戏。
“但不用担心，师父这里恰好有通灵骨针，只要将其插入相应穴位，便可使灵力疏通。”
凌略子脸色瞬变，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笑容，带几分嘲讽，仿佛在说，无论你有什么借口理由，我都有后招。
陈离越才看出来师父在戏耍他，不由得感到些许生气和难以言喻的羞耻。
原来早看穿了我在找借口，尴尬。看来这次是必须要下山了，泪目。
“行了，玩闹到此结束。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凌略子知晓陈离越德性，心一横，“你就定在后日随二师弟和三师妹下山历练吧。”说罢，凌略子挥手一扫，陈离越瞬间就离开了惜凤殿，连他的道别都还没说出来。
见四下无人，凌略子小心翼翼地将藏着的烛灵放出来，“朱鸢，代我照顾好我的徒弟们。我先走一步。”
烛灵……不，是朱鸢委了委身体，平静道：“是，主人。”随后她的身形逐渐淡化，点点红光化作一道缥缈的红烟，伴风而行，也离开了惜凤殿。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凌略子一人，左右两侧的座椅上空无一人，冷清得如同平时一般。
他轻轻以手敲击玉椅，清脆的声音在殿里回荡，似有无限的寂寞与抱怨。
“说是我先走一步，结果你们走的都比我快……”
……
与此同时，在远离天决门外的故阳城内，人声鼎沸。
街上行人喧闹纷杂，好不热闹。
而距繁华街市不过几里之外的皇宫，却是不仅安静得奇怪，就连阳光也丝毫没有照射进来，光天化日之下，整个宫殿显得阴暗沉沉。
悦颜宫内。
“咳咳——”沉香木制成的圆桌上摆着几盏蜡烛，微弱的烛光在紫纱窗帘上映着一个坐在床上的人影，此时这个人影正佝偻着身躯，控制不住的咳嗽。
而刚准备进门探望的几位气质非凡的年轻人都听到了咳嗽声，神色各异。
有一人抢先踏入房门，着急喊道：“父皇！”
床上的人掀开遮掩的窗帘，陆续的皇子鱼贯而入，只剩下一个漫不经心地走进来，顺手关好门后，侧身站在各位兄长的旁边，乍一看毫不起眼。
“咳咳咳——”被称作父皇的颜岳帝的病情愈发严重，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后，甚至在嘴角留下点点血丝。再观其颜，白发苍髯下分明已经青白交加、行将木就的样子，如同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飞雪丛中一点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