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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演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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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总喜欢说,晕车的话多坐车就习惯了,或者长大了就好了。莫离也不能立刻长大,通过一整天的颠簸,她认真地回答,晕车是不会仅仅因为坐车多了就会适应,反而晕车的痛苦程度与时间呈指数形式上升。前两个地方,她还能勉强维持清醒,记着车程和大致的方向,等到后来就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沾了座垫就睡过去,到了地方就醒,高山林立之间加上积雪反光,直到罗曦说要去今天的最后一站,她问过才知道已经是晚自习的时间了。
这一路很少有让罗曦满意的站点儿,基本都是到那儿绕了一圈处理好些人,将器械跟货物损失都记录在案,一天下来他脸色越来越差,到了自己地盘儿的民宿,又跟那儿的负责人问了路上站点的物资消耗......
每个地方都是定时送人的物资跟动物的消耗品,跟着民宿的人去所有人半个小时就能知道消息,这就开始了,每个地方都会莫名其妙地着火,各种意外事件就都出现了,逼得狠了狗急跳墙都有可能。罗曦要想看到真正的情况,只能避开补充物资的时间段,另带人突击检查,全副武装,才能清楚,这半年损失巨大。
男人出门没戴眼镜,奔波许久发型还是乱了,他扶着额头靠在沙发近火炉端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亏空怎么补回来,手下人心怎么稳住。趁他忙着戒烟健身的时候,竟然就有好些人蠢蠢欲动起来,偷懒已经是最轻的乱子,只怕有的人都开始给自己谋后路了......
一双有些凉的小手贴到了自己太阳穴上,他放下手,坐直了靠上沙发背,享受按摩。亏了就亏了吧,胜败乃兵家常事。
“什么时候回去啊?”女孩儿有点儿着急学业。
“明天早上。”罗曦缓缓睁开眼,握住了她的手,仰头问,“这么着急,除了上课还有别的事吗?”
离离摇头,扎起来的高马尾辫左右晃着,非要说别的事的话,看严蓝一眼,不知道算不算。
“你跟我在一起不高兴吗?”他旧事重提,还是不死心,希望他的女孩儿能够花更多的时间在他身上,“你去上课学到的东西有跟我多吗?”
“......”
“莫离。”
听到罗曦直呼自己的全名,女孩儿绕到沙发正面,撩起衣摆坐到他旁边,拿起桌上的一杯柠檬温水,安静地等他说下去。
又到了考验老娘演技的时刻了......莫离腹诽,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真有用,狠心试了一次掌握了技巧之后,就变得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她一个多月前跟纪琰商量对策,如何能最快地取得罗曦的信任,商讨半天,还是绕在“做出真的爱上他的样子”原地打转。莫离演不出来,她没办法假装自己是一个喜欢罗曦的人,她知道特定的情境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但是她表现得毫无感情波动,就很诡异。有点儿像打扮成女儿国国王的玉帝哥哥说:“珍珍!爱爱!莲莲!”的感觉,串味儿了。纪琰单是从旁观者的角度都能发现,演得不真,何况是跟她正面对手戏的老狐狸。
纪琰分析:“正常小姑娘儿不会爱上姓罗的,你要表现得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爱痴为爱狂,得像个疯子。”
莫离不解:“疯子具体要怎么表现?”
纪琰:“这个你正常发挥就成。”
莫离:“。”
这么想办法想着想着就得打起来,最后实在没招了,纪琰就提议,你看着罗曦说话的时候,可以把他当作别人,这样说台词就会显得真情实感了。他举例:罗曦送你东西,你把他当你妈;他要是打你,你就把他当你爸;他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就把他当我往死了骂!
他要说喜欢你,你就当这话是你同桌说的。
莫离:想打退堂鼓。
罪恶感还是驱使她一往无前。
感觉严蓝会被冒犯到,她死撑着不愿意把蓝蓝的任何虚影映射到罗曦身上,左支右绌难以应对,直到昨日,也就是她生日这天,弦绷到最紧。形势逼得离离只能把一个中年男人当成她爱的小姑娘儿的替身,真情实感地表白博取信任。
成果还是可以的,只是分不出来到底是首次献身的功劳多还是演技情绪极致爆发的功劳多。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妥协一次呢,莫离。”罗曦同样顺起一杯水,随意碰了下她手中的玻璃杯,一口喝下一半,弄出了喝酒壮胆的气势,“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不出意外我是肯定会先你而去的,你连多花点儿时间陪我都不情愿吗?家里的事哪一件不比试题难,我说的难听点儿,无论你毕业去哪里工作,单位给你开的也不会比我给你的多。”
那你说得对。当然了,前提是你得活到我毕业工作。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莫离沉下心思考,改头换面,假设,如果是严蓝想要她辞职在家的话,她该怎么回应?
好笑,蓝蓝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要她放弃学业或者放弃事业,就是出了多大的事情不得不需要人手她也会好好地跟她商量如何处理如何请假,事后怎么补偿,严蓝绝对不会要求莫离放弃自我。
没办法,就当严蓝耍酒疯的时候瞎问的好了。
“我小时候我妈单位部门儿有一次聚会,大家都带了家属,那时候还没有我弟。”莫离试图解释自己的执念,“我爸后来喝多了,跟旁边人哭着说,他家绝后了,整个桌子的人都震惊了。”
罗曦沉默。
东北国企的几乎所有人都遵循独生子女政策,按照莫国强的说法,没有儿子就算绝后,那一半的人家都绝后了。大概也是有很多有女儿的家庭想继续要孩子的,不过硬规定,违反政策就要丢工作,放弃铁饭碗的人,又会有几个。
而叶一鸣在家庭和事业之间选择了前者。
“妈妈知道了怀的是弟弟,然后辞职,她也得到了爸爸会一直对她好的承诺,不过时间会给出答案的。”莫离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流水般缓缓引出生活的一地琐碎,“莫北新的奶粉钱都是妈妈借来的,说实话我很惊讶莫国强知道了孩子有自闭症的时候没有一走了之。”
“从妈妈去南方打工走后我就决定,以后就是出门要饭,我也绝不赋闲在家。”
罗曦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折好感了。
莫离默默地起身,民宿不像他的大本营有人服侍,她一个人去洗澡,更加自在。而且,套房是带厨房的,也许会有趁手的东西,民宿真是好处多多。换好拖鞋,女孩儿松下辫子,脱下衣服开始冲澡。水温有些热,调过了就会冷,真是两难......离离选择了偏热的温度,她只能这么做,不照实回答建立起的信任容易倒塌,功亏一篑,认真说了会折罗曦的好感,她并不希望那玩意消耗地太快,至少要到信任度达成他在她面前熟睡再消失吧。
接的长发很难洗,大概不是自己的头发,契合度不行,每一次洗头都会掉很多根。还有平常的习惯,很不方便,披下来会热,扎起来一转头就打脸。可是不习惯有什么用呢,不习惯的事也不止这一件,还不是忍着。
莫离知道,忍一忍,忍一忍,这些话她还得对自己重复无数遍。
她冲干自己,用浴巾裹上身体,简单擦了头发,再用毛巾裹上。保持着提头来见的姿势一路走回卧室,罗曦插好了吹风机坐在床上等着她。
吹头发这种事打她接发以来都是他在做,在抢女仆工作这方面他格外在行,还会涂抹很多她都不清楚的护发玩意儿,对别人送的各类护肤品就更专业了,几乎是莫离对奇怪瓶瓶罐罐的知识唯一来源。
罗曦还是一言不发,面对离离染了一缕蓝色的长发都无心把玩,安安分分地慢慢吹干,梳顺,收好吹风机,拉着她去桌子旁正襟危坐地谈话。
“......”莫离等着对方辩友发言,有话说啊,不说的话,不如你先去睡?我看看门口有没有保镖会突然冲进来然后决定要不要去厨房找管制刀具。
“莫离。”男人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直视着她,用她的全名做开场白。
她不禁直了直腰,俩手紧握放在自己腿上,等下文。
“我为我的无知道歉,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干涉你的学业和事业了。”男人仿佛泪窝子很浅,低眉顺目又唯唯诺诺的形象,莫离暗自感叹自己要是有他这演技何愁不能成事,“如果......如果我们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儿的话,那我们就再也不要别的孩子了,好吗?”
说罢,他松开紧扣的手掌,伸过来一只放在桌上,手心向上:
“我很感激,你还愿意选择爱。”
要不是知道这双手在下午早些时候是怎么用美工刀处理办事不利的手下的,莫离差点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女孩儿温柔地微笑,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