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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8回 虐杀王川 ...

  •   【1】
      两军正在西城门对峙,忽然,定南军探兵飞报:“城门外有一路兵马正在逼近!大旗上书一个苏字。”
      蒋钦诧然回望,果然城外扬起一片烟尘,隐隐传来马蹄之声。
      “终于……到了!”朱然笑了,大笑!
      他凝视陆玉道:“你说的对,战场之上,从来就没有公平。蒋公你也不必在意,刚刚的比试只不过是缓兵之计,我早已密令苏飞将军带骑兵从北门绕出,断你退路,来个两面夹击,现在,游戏时间结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朱然一声令下,征北众军把蒋徐一干人堵在城下,蒋钦大惊失色,想不到朱然还有这一手,现在就算要打,他定南军三千甲士陷入重围,又如何胜得了朱家万余精兵?
      大局已定!朱然拍拍身上的尘土,轻蔑一笑。
      “喂,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城楼上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刺耳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不由一惊。那陆逊就像变了一个人,脸色阴沉,目露寒光,如同一匹饿极的狼,随时都会扑过来将他们扯成碎片。
      “瓮中之鳖还敢猖狂?你以为……”朱治不以为然,可与陆逊目光一触,便觉寒气逼人,不能直视。
      “我现在火很大,你最好别惹我。”陆逊的声音让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朱然眉头大皱,冷冷道:“你陆逊有什么真本事,尽管拿出来,别只会缩在城上,徒逞口舌之能。”
      “哼,你那么想见识我的实力,是么?好啊,但愿……你不要后悔。”陆逊居高临下,藐视三军,长袖一挥,有如君临天下,“城上城下,地形孰劣?贸然分兵,究竟谁才是瓮中之鳖?”
      一支响箭划破长空,声震林荫,千鸟齐鸣,朱家军一时惊惶万状,只见左右高楼杀声四起,涌出许多士兵,张弓搭箭,引而不发,黑压压有如漫天乌云,酝酿着一场倾盆箭雨。
      朱然定睛一看,左有陆纯、陆属,右边则是陆峡,两边各有一千弓箭手,正是那批被关在朱家暗牢中的陆逊亲兵。
      “起初不设伏,待我们对峙之际,悄然令伏兵就位,好一个陆逊,果然出手不凡。”朱然神色不甘,却又带了几分不屑,“但那又如何?定南军不过三千,加上你救出这两千残兵,根本不足挂齿。”
      陆逊神色冷傲,不置一词。朱然单手指天,高声道:“我有天兵三万!”众人大惊,议论纷纷,唯陆逊面色不改。
      “城内七千,城外三千,此处兵马一万;坚守石桥,南拒韩当,雄兵又一万,若开战时,呼喝即来;神将甘宁,万夫莫当,再抵一万!”朱然沉声反问,“你以数千乌合,围我三万精兵,装腔作势,岂不可笑?”
      “居然把我也算进去了,义封,你和陆家的狗屁纠葛我才不想管。”甘宁倚在城墙边,从腰间取下酒囊,豪饮一口,“但既然事关征北大军,那老子今天,就给你杀他个一万鱼虾吧!”
      一言既出,三军巨震!唯英雄若甘兴霸者,视万马千军皆如草芥!朱然欣然一笑,甘宁这句话让他几乎稳操胜券,他傲视城墙,却没想到,那陆逊仍是一副吃定他的表情,那种眼神,犹如宝剑之锋刃,无坚不摧!朱然莫名心悸,忽然想起陆玉的那一句,“他可是永远不会输的”,如今看来,那陆玉见识卓然,就愈加显得这陆逊深不可测。莫非他还有什么回天之术?
      朱然不由咽了咽口水,果然听得陆逊沉声喝道:“若以你这般算法,我陆逊一人,便胜过十万之师!”
      众人闻言一愣。朱治忽然大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吹牛皮啊!”三军齐声哄笑。
      “那么来啊!城门就在这里,你若不信,何不打打看?来啊!下令啊!”陆逊语气冰冷,咄咄逼人,说到最后竟侧过身来,亮出右手拇指,冲他们狠狠向下一比。
      朱治心中惊疑不定,望向朱然,不料这一幕令他难以置信,他生平第一次从朱然的脸上看到了——恐惧!这本是朱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表情!
      是的,朱然在恐惧,这份恐惧甚至无法被掩盖,刚刚那个大拇指冲下的动作他实在太熟悉了:原来是他!竟然是他!他还没死!十年了,这个被命运诅咒的男人回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尽管朱然很快恢复镇定,但这一瞬间的恐惧还是带给了朱治不祥的预感,王川在一旁叫嚣着:“这厮一定是虚张声势!”可朱治知道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朱然的判断。
      朱然迅速整理思路,阻止他进攻的理由,没有!如果眼前站着的不是这个男人,他已经下令攻城,可仅仅是出于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就让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此刻,他对陆玉的那番话再无半点怀疑。
      “可恶!他手上一定还有牌,一张我算漏的牌,可那到底是什么!”朱然正苦思冥想,却见南城门部的传令官策马奔来。

      “报!”那传令官见四周剑拔弩张,只当是在演习,竟然面带笑容,向朱治道,“大帅,钓鱼大赛的前三名已经出来啦,是张硕、李松和赵威,大伙已经开始准备烤鱼大宴了,就等着你们去呢。”
      “什……什么?钓鱼?钓什么鱼?”朱治听得莫名其妙。
      传令官讶道:“不是大帅你命我们到东郊湖去搞个钓鱼大赛的吗?还说不钓到三万条鱼就绝不能走?”
      朱治一头雾水。朱然大惊失色,上来揪住传令官道:“这么说你们根本没守石桥?”
      传令官不知有何不妥:“对啊,钓鱼啊。”
      “钓你妹!”朱然大怒,向朱治道,“定是他陆逊拿了三弟的兵符假传号令,诓走我一万大军。”
      朱治这才醒悟,望向陆逊,那厮正在城上冷笑。朱治立刻向那传令官道:“马上回去叫弟兄们过来,越快越好!”
      “是!”传令官策马跑出去,忽然又转回来道,“大帅,要带鱼过来吗?”
      朱治面色铁青,陆玉“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再提一个鱼字,我就宰了你。”朱然简直要崩溃了,“快滚!”
      “是,是!”那传令官惊骇不已,飞奔而去,陆峡等家将早把弓箭对准了他,可陆逊并不下令。不一会儿,传令官竟然又飞快地折了回来。
      朱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正要发作。那人朝东一指,气喘吁吁道:“走……走不了了。”

      忽听得东面一阵战马嘶鸣,一波人马杀将出来,远远一望,三面帅旗上分别是韩、凌、周三个大字。朱然倒吸一口冷气,完了!
      只见韩当率数千平西军围拢过来,凌统一马当先,陡然暴喝:“甘宁何在?决一死战吧!”声若雷鸣,戾气逼人,三军顿觉呼吸不畅,一阵眩晕。
      凌统,昔日威震江夏的天才少年,十五拜都尉,十八任队长,十九为大将,创造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神话,如今更是号称“平西第一高手”“江左第一剑客”,也是江东众将里唯一敢于挑战甘宁的人,可面对这个还不满三十岁的青年大将,好战如命的甘兴霸却总是退让三分。
      “这江东大半高手都到齐了,这下好看了。”陆玉抚摸着身旁受惊的白鹿,似笑非笑。城下杀机四起,大战一触即发。

      【2】
      局势急转直下,陆逊、蒋钦、韩当的总兵力在一万以上,把朱家七千士卒围在城下,三面居高临下,另一面则是最为精锐的平西军,甘宁虽说是江东第一员虎将,可韩当、周泰、凌统三人的武功更胜蒋钦徐盛,真要来个三英战吕布,甘宁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朱然凝视陆逊,心有不甘:“你怎会知道我们的计划,连时间都把握得分毫不差?”
      “你敢让朱平这废物领一万人马据守南门,必然是对平西军的兵力和配置了如指掌,那你又怎会知道这些?”陆逊冷笑道,“你能在平西军中安插眼线,难道我就不能把他挖出来么?”
      朱然一声长叹,哑口无言,今日真是一败涂地了。朱治见义子面如死灰,亦知大势已去。
      蒋钦笑道:“同是东吴臣子,何必相互残杀?只要你放了陆家众人,那此事就一笔勾销……”
      “太迟了!”陆逊决绝的声音,“要么一决雌雄,要么你朱治立刻一死以谢天下。”
      什么?此言一出,朱家军人人惊恐万分,就连韩当、蒋钦一干人也骇然呆立。东吴四大统领之一、朱家宗主、开国元老朱治,不管怎么说,都是数十年驰骋疆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连孙权都忌他三分,可这陆逊就一句话,竟然要他死!
      看他的神情,这绝不像是一句玩笑。朱然沉声道:“十年不见,想不到你一回来,便又是一阵血雨腥风。但即便是现在,我仍然可以先杀了你陆家的人质。”
      话音刚落,征北众军将兵刃纷纷指向陆家四人,“请便吧。”陆逊竟丝毫不为所动,森然道,“你若杀了他们,我必定血洗朱家,掘你朱氏三代祖坟!”
      竟然置陆家众人性命于不顾,这般冷血无情,不由让众人一阵胆寒。“他是个疯子!”副官王川大喊,“大家破釜沉舟,跟他们拼了!”朱家众人轰然应诺,决定死战到底。
      “慢着!”朱治单臂高举,“不能打。”众人立时安静下来。
      他紧闭双眼,深深吸一口气,心中思绪万千:到此为止了吗?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可没想到,韩当、蒋钦居然会帮着陆家!他们为什么呢,是为了江东大局吗?难道是我太自私了?朱家和陆家是不是真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非要闹得你死我活呢?好像有,又好像都已经过去了……想不到我苦心布局这么多年,竟是这样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平儿、然儿、兴霸、夫人们、朱家的将士们,是我连累了你们……
      朱治的思绪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时跟随孙坚将军逐鹿中原,奋勇杀敌,与程普、黄盖一众兄弟在庆功宴上开怀痛饮,好不快活,如今也只有韩当还在了。想到这里,他一阵感叹:其实韩当救过我很多次,我一直都记得,我们本该处得很好才是,可这家伙总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拿我开涮,想想就让人火大……算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朱治十七岁时,便追随破虏将军南征北战,到今日,已经整整四十六年了,跟着孙氏父子,一步步地打下这江东基业……”朱治缓缓道来,声音中透出一股苍凉之感,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韩老头,我们都老了……我单挑输过你一百多次,被你救过六次,我一直都记得,自家兄弟,就啥也不说了吧。”韩当听着这一番不知所谓的话,心中感慨万千,朱治一字一句道,“哪怕把我烧成灰,我也是孙家的人。要我朱治带兵打江东的军队,绝不可能!老夫宁可一死!”
      朱治说着便拔出剑来,众人大惊!“胖子!冷静点!”韩当大喝,望向陆逊。那陆逊却并不慌张,听到朱治的最后一句,突然长舒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朝东南面瞄了一眼。

      就在此时,东南方传来一阵大笑,江东众将一听,无不凛然,只见镇东军众将前拥后簇,众星捧月般托出一顶龙轿,轿中一人正襟危坐,碧眼紫髯,正是孙权!
      众将下马,三军跪拜。陆逊迎出城门,朱治伏地乞罪:“臣等妄动刀戈,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孙权冷笑三声,不怒自威:“你们以为这是哪儿?一个个的在这儿舞刀弄枪,还想瞒天过海?要是连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那来日敌军派数千精兵混入城内,取孤首级,孤岂非尚在梦中?”众将惊惧,告罪连连。
      “此事的来龙去脉朕已知晓,朱陆两家争斗,由来已久,但朱统领这么兴师动众,要置陆家于万劫不复之地,未免太过了吧,乱我军纪,坏我纲常,本该重罚。”孙权走下轿来,语气稍缓,“但你刚刚那番话,深合孤意,念在你对我孙家一片忠心,这次就权且记下,下不为例。”
      朱治感激涕零,三军高呼万岁,众将今日方才明白,吴侯如此厚爱朱家确有几分道理。
      “主公!”那陆逊在一旁似有话说。孙权瞥见他怒色未消,恐他对朱家不肯轻饶,便不搭腔,转脸对朱治喝道:“还不快把陆长史等人都放了!取酒来,孤要为陆长史压惊。”
      孙权赐完这压惊酒,忽然转过身来,沉声道:“陆逊,你可知罪?”
      那厮“啊”一声,不明就里:“我么?”
      “你擅自煽动韩当、蒋钦两大统帅,占领城门,围困征北军,更是几次三番要激他朱家与你一战,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这难道还没罪么!”孙权故意摆出一副臭脸。
      那陆逊果然吓得跪倒在地:“臣不敢了。”
      “嗯,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孙权暗自得意,脸色不动声色道,“孤就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我就知道。”陆逊没好气儿地暗自嘀咕,抬头却是一副谢主隆恩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孙权示意他附耳过来,暗授机宜,陆逊闻言一愣:“主公,你莫非见过子明了?”
      见孙权点头,陆逊沉吟良久,回禀道:“臣有三个请求,还望主公恩准。”
      孙权一瞪眼:“你还敢跟朕讨价还价?”
      陆逊正色道:“微臣不敢。只是主公交待的这件事实在难于登天,逊前日曾与大都督探讨过,他也认为,成功之可能微乎其微,只怕……”
      孙权打断他,奇道:“不会吧,子明跟朕说,这件事对你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啊。”
      “啊?”陆逊一时难以置信,心中大骂:吕蒙这混蛋,还真看得起我,这坑死人不偿命啊!

      【3】
      两天前,大都督府。
      听说关羽正与北魏激战,病榻上的吕蒙精神为之一振:“这么说来,我们应该尽快拿下荆州才是,只不知,荆州的虚实如何?”
      “实不相瞒,小弟此来正是有事相求。”陆逊苦笑道,“我带来了整个荆州的布防图,还请师兄过目。”
      吕蒙大喜,展开图看了两眼,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北斗长蛇阵!”
      陆逊叹口气道:“枉我费尽心机,骗过了关羽这只老狐狸,却没想到西蜀还有高人。”
      吕蒙咳嗽两声,道:“不错,天下能以烽火台驻点布下如此妙阵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陆逊略一点头,冷笑道:“诸葛亮这王八蛋名不虚传啊。我研究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破阵,还请师兄赐教。”
      吕蒙盯着那图纸怔怔出神,陆逊不便打扰,默默看着窗外。天上的阴云又稠密起来,渐渐下起了小雨,然后变成大雨。此刻房间里似乎空无一人,只能听到雨水敲击的乐章。
      忽然吕蒙“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闭着眼睛喘了两口气,才道:“破不了。”
      “你不要紧吧。”陆逊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道,“连你都破不了,那我东吴就真的没人能破了。”
      吕蒙喝一口茶,缓缓道:“长蛇打七寸,可是诸葛却利用临江的优势,将‘七寸’藏得很深,而且是防御的最强点,先打‘七寸’反而不智。敌方共七个据点,每个据点约有六千精兵,高台坚壁,军械充足,若是我军全线展开,同时向七处进攻,因为是渡江奔袭,兵力分散,恐怕不能速胜,损失也必然不小。若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长蛇阵的七个据点可以相互策应,西蜀的弓骑兵来去如风,箭法神准,我们攻打一个烽火台,相邻的据点一定会来骚扰,这会让我江东大军疲于奔命,也同样不可取。”
      “更何况每个据点都可以点燃烽火,传递情报,只要关羽的大军收到信号,就会及时回援。所以说,要不惜血本强吃这四万多人并不难,可是要攻下荆州却是另外一回事,这才是这个阵最绝最万无一失的地方。”陆逊也深感无奈,“狼烟从点燃到成型需要两柱香的时间,要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吃掉一个据点,还要不被其他据点发现,或者同时吃掉七个据点,这……根本办不到。”
      吕蒙忧心道:“单是这北斗长蛇便让我们无从下手,若是诸葛他本人现在就在荆州坐镇,那便糟糕至极了。”
      “有这个可能,这厮总是躲在幕后,谁也摸不清他的路数。可是,无论如何,荆州必须打。”陆逊盯着吕蒙,肃容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吕蒙摇头,沉默片刻,指着地图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这条防线,取道零陵,奔袭武陵,最后从背面直捣江陵,只是……”
      陆逊接口道:“只是这同样艰难无比,关羽攻下襄阳,也就打开了荆州和新野的通道,再加上刘备亲率大军在汉中牵制夏侯渊、张合的青龙军团,关羽更无后顾之忧,荆州三面都是一盘活棋,所以,现在单纯吃掉零陵在战略上就没多大意思了,必须一口气吞掉整个荆州。这一招的确可行,但是风险也很大,只要在取道零陵、武陵的时候走漏风声,那江陵烽火台一样会触发。”
      “对,这就要靠你兵贵神速了。既然触发烽火在所难免,那就展开雷霆攻势,务必赶在关羽回师前吃掉荆州!”吕蒙看着他,目光坚定。
      陆逊略一沉思,道:“我明白了。但是这种事我可打不了包票,所以你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吕蒙疑道,“难道你……”
      陆逊神秘一笑:“你也知道我这人冒失得很,要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以致关羽突然回师的话,那就只能硬碰硬地干一场了。”
      “不可。”吕蒙决然道,“战神军的战斗力本就非同小可,这一次关羽更是利用大雨和地势,巧夺襄阳,这一场大战不但没有消耗太多兵力,还会使得三军士气高昂,如今我们只有奇袭荆州,再设法瓦解军心,逼退关羽……”
      “砰”陆逊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几副茶具震得叮当作响:“我要宰了他!否则纵虎归山,光吃一个荆州有什么意思,这是为师父报仇的最好机会。”
      吕蒙喟然长叹:“为帅者,大局为重,如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会看不清局势。一味意气用事,又怎么能替师父报仇?如今,关羽威震华夏,占尽天时地利,你怎么打?”
      陆逊冷冷道:“我才没有意气用事。水淹七军是关羽至今为止走的最臭的一步棋,天时地利我不管,只要走了这一步,他就已经必死无疑!”
      吕蒙大吃一惊,不知他为何有此一说,但见陆逊眉宇清秀却透出阵阵杀机,似乎已然成竹在胸。
      陆逊双目一寒:“连日大雨,决堤放水,固然重创魏军,但他关羽可曾想过,大水淹过屋顶,而城中船只多为官军所得,那襄阳的平民百姓呢?你可曾给他们留条活路,不会水的不必说了,会水的又能在一片汪洋里撑多久?这与屠城何异!关羽只求速胜,可他却输了一点,人心!蜀军中不乏出身襄阳的将士,而据我所知,魏军抓了蜀国大将糜芳、傅士仁的家眷,作为人质押在城中,不知这两位得知了关羽亲手酿成的这出惨剧,会做何感想?”
      陆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吕蒙剧震,他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陆逊这番话让他如梦初醒!一点不错,水淹七军固然胜得漂亮,又何尝不是一个瓦解军心的败笔!吕蒙暗自心想,如果攻打襄阳的是我,我会这么做吗?
      他怔怔地看着陆逊,过了片刻方才欣喜道:“我现在确信,你已不是当年那个才智过人,却视军国大事如儿戏的陆子谦了。也对,子敬曾说,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十年呢。取道零陵,奔袭荆州,就全权交给你了!”

      【4】
      (闪回)
      见那厮迟迟苦着一张脸,孙权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好吧,你到底有哪三个条件,先说来听听。”
      陆逊略一思索,道:“主公命我率定南军出征,可计零陵、武陵之兵马,不下六万,而定南军于逍遥津一役,折损颇多,现可用之兵不足五万,绝难成事,这第一个请求,我想向平西军借大将周泰及两万精兵。”
      孙权沉吟道:“此事你得问韩老将军意下如何。”
      韩当抚须笑道:“借两万人可不行,那显得我平西军太小气,少说也要借三万才是。”
      “痛快!”顺水人情,岂有不做之理,孙权点头道,“这第一件事,朕准了。”
      “第二件事……”陆逊忽然神色一黯,长跪道,“请主公赐臣与姑苏陆家脱离干系,此去逊无论是生是死,是胜是败,都与陆家无关。”
      众人闻言一惊,陆寂、陆茂不明所以,神情复杂,而朱然、蒋钦均已听出他言下之意,他料定此行凶多吉少,不想对陆家有所牵连。陆玉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惶恐,可这世上又有谁能令他感到害怕呢?
      孙权犹豫片刻,锦袖一挥道:“好!孤就免了你的后顾之忧,准奏!”
      陆逊叩首谢恩,依然面色凝重:“这第三件事,最为要紧,若主公不允,臣纵是一死,也绝不出征。”
      孙权微微一惊,随即龙目一寒:“说。”
      “据臣所知,此次朱陆两家的争端,完全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此等小人,若不加严惩,必成大患。”陆逊一字一句道,“而逊用兵在外,亦不能安心。”
      “你说的是谁?”孙权不动声色。
      “王川。”陆逊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
      “任你处置。”孙权金口玉言,一个副将,他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谢主公。”陆逊起身走到王川面前,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那王川心中一寒,咽了咽口水,厉声道:“你想干嘛?”
      陆逊冷眼睥睨,忽然朝陆玉一指,漠然道:“去,给他磕十个响头,边磕边说,姑……姑爷饶命。”
      王川大怒:“老子跪天跪地,就是不跪你陆家,陆逊小儿,你可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陆逊若无其事地掏了掏耳朵,仿佛没有听见。一旁陆玉撅起小嘴道:“这话听着好讽刺,阿爹早上也这样说来着,结果他杀了我陆家好多下人,以后洗澡水都要我自己烧了。”
      “这么夸张。”陆逊直视王川,冷嘲道,“哟,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干的嘛。”
      王川昂首道:“无毒不丈夫!老子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不知……”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陆逊似乎根本没在听,径直走向朱然。
      “借剑一用。”陆逊拔出朱然的佩剑。朱然一脸惊愕,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就已经到了陆逊的手上,他甚至没看清陆逊是如何拔剑的。
      陆逊左手轻弹剑锋,发出一声清吟。
      “好剑。”那厮话音刚落,剑刃已倏地架在王川脖子上,“既然你想死,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大惊!王川虽不是朱然、徐盛那样的高手,但和普通士兵相比,也称得上是一员猛将,本以为陆逊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岂料他随随便便的一剑竟能让王将军动弹不得!
      就连蒋钦、韩当等人也无不侧目,这一剑看似随意,实则拿捏准确,分毫不差,而出剑更是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没有回头望一眼!
      最惊骇的莫过于王川本人,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心乱如麻:陆逊到底会不会使剑?若他不会,怎能有这般快如闪电的出手;可若说他会,这天下又怎么会有这么邪门、这么不可思议的剑招!
      全场唯有甘宁神态自若,笑容里透着三分不屑。
      陆逊淡淡道:“你还有遗言么?”
      王川直冒冷汗,他第一次深刻领悟到,看别人死和自己去死完全是两码事。他环顾四周,见朱治、朱然和一众将士都望着自己,想来那陆逊不会如此冲动,于是强装镇定:“你休要放肆,我才不会对陆家低头……你,你根本不敢杀我!”
      陆逊闻言一愣,良久方道:“我可是奉了主公之命。”
      王川见他一阵犹豫,自以为得计,冷笑道:“我劝你还是把剑放下,这里都是我朱家军的弟兄,你若杀了我,休想活着离开。我是决不可能给那种家伙磕头的,看他那副德行,跟个娘们儿似的……”
      “你说什么?”陆逊大怒,一双眼霎时变得阴森可怖,宛若死神回眸。
      王川只觉脖子一凉,用手一摸,顿时魂飞魄散,“妈呀!”叫出声来。原来陆逊突然抽回长剑,顺势在他脖侧划开一道口子,当场血流不止。
      王川勉强冷静下来,发现伤口并不如何疼痛,总算那厮没下死手。“我只是打……打个比方而已!”他正要破口大骂,却又被一剑指住眉心,只听得那陆逊森然道:“最后一次机会。”
      王川心中大骇,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朱治在一旁大喊:“王将军,忍辱负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正举棋不定,忽然,一阵凌厉的杀气从剑端四溢开来,一瞬间,王川仿佛看见自己的头颅被一剑洞穿!他终于崩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5】
      “你是不是跪错人了?”那厮语气十分轻蔑。
      王川惊魂未定,居然爬到陆玉面前,不住磕头,大喊饶命,一口气磕了十多个,三军瞠目结舌,继而一阵哄笑。
      “你可满意了?”陆逊转向陆玉问道。
      “够了吧。”陆玉的眉目间飞过淡淡忧伤,“他磕得再多,死人也不会复活,两家的纷争更不会减少一分。”
      “岂非太便宜他了。”陆逊眉头一皱,又向那王川道,“这样吧,你再扇自己一百个耳光,喊一百遍‘我是混账’来听听。”
      那王川早已羞愤难当,咬牙切齿道:“你莫要得寸进尺!”
      “唷呵,这种时候还要充好汉。”陆逊用脚指着王川,对陆玉笑道,“你看他这条狗,说起话来就跟一只长得像猪的猫似的。”
      王川大怒:“你说什么?”
      “我也只是打……打个比方而已。”陆逊模仿他刚刚的语气,“怎么,有意见?”
      “你……我Cao你祖宗十八代!”王川终于按耐不住,大骂一声。
      “这么说,你还是想死么?那倒也的确容易些。”陆逊冷笑着,随手一剑削去。
      蓦地闪出一道人影。只听叮当一声,众人定睛一看,来人一身银甲,剑眉星目,竟是镇东军统领孙皎。此刻,他挡在王川身前,将陆逊的剑稳稳架住。
      “漂亮!陆逊的剑招看似随意,实则暗藏诸多变化,像王川那种级别,根本躲不开,只能大呼邪门儿。”凌统看到精彩之处,赞叹道,“而孙皎选择切入的时机、站位以及对剑身的驾驭,竟然一剑就封死了陆逊所有的后招!”
      “嗯?”陆逊稍稍惊讶,这孙皎乃孙权心腹大将,他既出手阻拦,必是受命于主公。
      “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算了吧。”孙皎微笑道。
      陆逊收起长剑:“既然孙统领这么说,没问题。”
      王川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向朱治等人走去,耳边不时传来阵阵窃笑,他勃然大怒,转身对陆逊喝道:“今日之辱,我王川永生不忘,你听好了,总有一天,我要你陆逊和陆家所有人,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三军凛然,唯陆逊毫无反应,恍若未闻。王川自觉出了口恶气,掉头就走。忽然,陆逊笑了,大笑不止,仿佛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那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听得众人微觉悚然。
      王川转身看着这疯子,正纳闷他在笑什么,笑声戛然而止。陆逊的声音冷若寒霜:“真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众人正诧异,那王川忽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颈中流出的血竟暗暗发紫,他看着陆逊,竭力想说什么,可喉咙只能传出一阵嘶嘶声。
      陆逊向他走去,一脸温和,微笑道:“无毒不丈夫,你说的。”
      朱然大惊,这是他的佩剑,怎么可能有毒?忽然,脑海中闪出陆逊在那剑锋上的轻轻一弹。
      他怒不可遏,向陆逊喝道:“你既要杀他,何不给他个痛快?明知道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你却还要在三军面前如此奚落一个将死之人,你,你……”
      “我只想证明,不过是杀了朱家一条狗,好让自己不必太过自责。”陆逊说的轻描淡写,转向王川,“你本可以站着,死得像个人样,可你却偏偏放弃了尊严,选择了狗一样的死法,真是可笑。”
      这一点都不可笑,而是可怕。三军见惯了战场上的杀戮,可这样的死法,却让他们心惊胆寒。
      王川七窍流血,他朝陆逊伸出右手,似乎是想把他一起拖入地狱,陆逊的衣角近在咫尺,可惜,他却永远碰不到了。王川死了,陆逊在他的尸体上踢了一脚。
      朱然浑身发抖,他有点想吐,他第一次发现,死亡是一件多么恶心的事情。陆逊朝他走来,反手一掷,还剑入鞘,他拍拍朱然的肩膀,一脸无邪的笑:“你想做坏人啊?可是你都没有我狠心,怎么做得了坏人呢?”
      朱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陆逊转身离去,周围的士兵纷纷让出路来,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仿佛他是死神一般的存在。
      这一天,江东四大军团的精兵强将齐聚西城门,他们牢牢记住了眼前这个眉清目秀心狠手辣的年轻人,可他们却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冷血残酷的青年将真正登上江东军权的至高点,肩负起整个东吴的命运。可他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究竟是福,还是祸?

      (本回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8回 虐杀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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