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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梦回 ...

  •   谢挽春用拂尘柄狠狠敲了下盛渊的脑袋,后者没叫嚷,反而暗自往前进了一步,盛渊站直了也就能到谢挽春的胸口,此时谢挽春刚拿下那根拂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被李夙扯乱了的衣襟。

      谢挽春的桃花眼里还存着先前的水雾,此时那双眼睛又雾蒙蒙地看着他,凭白让盛渊生出一股无地自容来,盛渊将头沁的更低,便闻到了一股山桃的香气。

      盛渊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谢挽春散乱的衣衿,确定了那山桃香气便出自他大师兄。

      谢挽春看到盛渊的神色晦暗了一下,明明这张脸还没有成年之后的锋利俊美,可他却觉察出了寒意。

      自己莫不是和他走的太近了?谢挽春故作淡定地回到了千丝榻上,用鸡毛掸子样的拂尘敲腿,悠哉道:“小渊,你过来。”

      后者乖巧地来到谢挽春跟前。连在一旁捂着屁股双眼流泪的李夙都不由得正色了几分。

      谢挽春歪倒在千丝榻,带着一股子暴发户财主的口气颐指气使道:“李夙,给我锤腿。”

      李夙眯了眯杏眼,反问道:“凭什么?”明明他被打的更惨,不也没勒令谁给他锤腿?

      “凭我能让这鸡毛掸子再打你一顿。赶紧过来。”话音未落,李夙便拖着不情愿的步子来到谢挽春跟前,一把拽过拂尘,慢慢敲打起来。

      盛渊站在案前,他知道谢挽春要问他什么,却没想好怎么回答。

      谢挽春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玩着腕玉,淡道:“南冥山灵气遍地,野花野果呆了几十年也能有灵性,不过邪物却很少见,刚才你身上的戾气和怨气都影响到花花草草了……刚才脑子里想什么呢?”

      “年岁不大,想的倒多,来说说。”

      盛渊一直低着头,此时听到谢挽春的问话,滞了一会,问道:“师兄当年为什么修道?是和我一样……不受待见?”

      谢挽春没打算遮掩,坦然道:“你说这个啊,你前几年在凡间,可知道中原的皇帝姓什么?”

      盛渊道:“姓谢。”

      谢挽春接着道:“我和那个皇帝有些关系,估计我是什么王子皇孙,从记事起,便在一处在江南的行宫长大,一年上元节,我同一母同胞的妹妹出去玩,没成想和府中守卫走散,意外落到了一个修士手中。”说到这,谢挽春的神色都十分淡然,没有其他起伏。

      李夙啊了一声,接话道:“修士?谁?师父么?”

      谢挽春道:“不是,那人穿着一身黑袍,那张脸长得不丑,庸常水平,不过脸色发青,像是活不了几天了。”

      “我那年十岁,带着皇妹,遇到那人后便觉察出那人鬼气森森,妖冶异常,当即准备逃走,不过没用,那人看着行将就木,道法却十分厉害,他不用剑术,只有一把匕首和几张符咒,没用多长时间,我和妹妹便被他一起抓了起来。”

      “我们被带到一处荒野,我皇妹的手被割破了一个口子,血气弥漫起来,你们应该知道大能可以根据一个人的血液判断出人资质的好坏,那人便是如此,他看出来我皇妹资质特殊,又知晓我们是兄妹,便觉得我也差不到哪里去,就又划破了我的血肉,他说道我皇妹是个修真奇才,千年难遇,我虽资质上乘,不过比起她,还是落了下风。我原以为他能当我们一条生路……我原以为我皇妹能活下来……”

      李夙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大师兄虽然是那个德行,不过实力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师兄的天资已是少有,便很难想象他妹妹到了什么地步。

      谢挽春此时眼睛红了几分,一想起前尘,他便久久不能平复:“他当着我的面……杀了她……”

      那黑衣人用法术将护着妹妹的谢挽春挡开,本来他也就是个小孩子,哪里有能力和这样一个修士对抗。那人见他妹妹天资好,便用一柄利刃划开了她的血肉,取出了一副娇小完整的骨头。

      当时的谢挽春便有些疯了,眼见着自己亲人在面前死去,谁能受得了,他不管不顾地奋力冲破了法术,想用一把破剑杀了仇人。

      结果当然是他输了,正当他以为自己也命不久矣,也要被扒皮抽筋时,他师父便出现了,最终虽没能杀了黑衣人,却也救了他,并将他收为了南冥山的大弟子。

      谢挽春静道:“所以,我上山是为了以后守护住自己珍视的人。讲完了。”他没说的是在他上山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身上的戾气都很重,以至于当时有一批即将化灵的仙草们因为他这么一来都集体枯萎了。

      那时师父打趣他:“以后我们南冥山要出一个小魔头喽。”

      为了洗去他一身戾气,他师父整日给他念经写咒,恨不得让他从小长成一个清心寡欲、怜爱众生的菩萨,相比起青禾道人之后的几个徒弟,青禾把谢挽春宠的简直没边儿,甚至上一世都把盛渊当成谢挽春的通房小丫头一样看待了。

      谢挽春打断了脑子里的回忆,漫不经心地一抬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错,他这么一讲自己的过去,盛渊那双狭长的眼神中承载的东西又多了几重。

      盛渊道:“刚才是因为想到了幼时一些不好的回忆,才有些情绪不稳,不过都过去了,人生百年,对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报仇没有意义。”

      谢挽春噗嗤笑出了声,眼前这厮哪能有这般大彻大悟?眼神中那股阴郁味就怕把睚眦必报写在脑门上了,上辈子也一样,得罪过他的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恐怕释然是假,瞒过他的盘问是真。

      谢挽春称赞道:“孺子可教,过几天你去我那里听几天清心经,连带着剑法一起教你了,保证不把你培育成妖魔鬼怪。”

      盛渊低声笑了一下,这关总算过了。

      谢挽春看向李夙,道:“手酸了么?”李夙不知敲了多长时间,且这柄拂尘不是凡物,不好拿捏,李夙这会手腕子肿了估计都是轻的。

      李夙那双杏眼又肿了,偏偏被他色厉内荏的大师兄剥削了还不敢回话,这会只能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情到深处,还能啪嗒啪嗒掉几滴眼泪。

      谢挽春放肆地笑着,从他手中抽回了拂尘,一把抵在李夙下巴上,笑道:“啧啧,梨花带雨,师弟,我真想给你物色一处好人家,必须得是高门大派,这以后我就不用努力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夙怒极,一双杏眼瞪的溜圆,张牙舞爪地想把谢挽春给拆了。

      眼见两人又得撕扯到一块,这会儿盛渊倒是眼疾手快地把俩人分开了,他戒备地看了李夙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谢挽春大笑着往柄上刻字,随即扔给了李夙,道:“这是师兄给你的嫁妆!认你为主了,好好收着吧!”

      言毕,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讲经堂,只留李夙盯着柄上龙飞凤舞的“花魁”二字被气的怒火中烧。

      一场鸡飞狗跳的早晨,便在你追我打中荒废了。

      谢挽春回到自己的竹屋,悠哉悠哉往床上一躺,便打算睡个回笼觉,上次在山里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况且他此时空有剑法和剑招,灵力若想修炼到可以支撑起繁杂的剑招,得需要好一番苦功。

      想着想着便没了睡觉的心思,他从怀里抽出玉简,他已经干瞪眼地瞧了不知道多少天,愣是没看出来什么名堂,他试图将灵力聚集在灵台处,妄图构建一条和玉简自身的通道。

      按说这方法是应对这种储存式法器的正规方法,一般都会成功,不过谢挽春今天又试了一次,结果没有变化,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如同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一样。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谢挽春筋疲力尽,困乏的玉简都要砸到脸上了,忽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如果不是李夙来找他寻仇,那便只能是一个人了。

      谢挽春将玉简急匆匆地放进了怀里,斜躺在床上,道:“进来吧。”

      盛渊恭敬答道:“是。”

      原本他以为盛渊是来找他讨教的,却见盛渊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谢挽春只远远的望了一眼,便觉出味道应该不错。

      盛渊会做饭这件事,谢挽春是知道的,可他上辈子却从没吃过他做的饭,一直以来在南冥山的日子,都是谢挽春做着各式各样的饭菜来讨盛渊欢心,他那时觉得应该把盛渊放在心头宠,便不能让他受半点苦,结果盛渊遇到时越之后便转头给人家做饭。

      可以想象,当初如此心高气傲的谢挽春知道了是怎样的反应。

      大概是嫉妒吧。谢挽春在心头暗道。

      盛渊将托盘上的一道道菜放在桌子上,并老妈子似得摆好了碗筷,贴心的像个丫头。

      谢挽春乐得消受,拿起筷子便夹起了一口菜,口中的清蒸鲈鱼鲜嫩多汁,且带着一股南冥山特有的野果香,吃起来鲜甜可口,入口即化,相比起他做的饭菜,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原来他上辈子羡慕不已的东西原来是这个味道,可偏偏时移世易,哪怕他现在觉得再好,除了口腹之欲以外,再提不起半分情.欲了。

      谢挽春拿起眼前的小碗,里面是一眼肉粥,他舀了一口,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

      谢挽春无以为报,笑道:“要不你和你……”

      盛渊接道:“把我和二师兄一起嫁进高门大派?多了个厨娘,肯定能换的不少聘礼。”

      谢挽春笑道:“师弟,你可太有觉悟了!怎么不早上山来做饭,害我给他们当了好多年苦功。”

      言毕,眼见的谢挽春扫见了盛渊胸口的衣襟里有个异样的凸起,像是藏了什么东西。谢挽春眼疾手快地去拿,道:“这也是你给我带的好东西?”

      盛渊想格挡一下他大师兄的手,可谢挽春的手法那是他能相比的?不过一两下,怀里的小瓶便到了谢挽春手里。

      谢挽春惊道:“酒?还是师父的百醉?你哪里来的?”

      盛渊不好狡辩,只好坦白道:“是我在做饭的时候师父拿来的,让我带给你。也许是师父心疼他打了你,对你的……补偿。对了师兄,师父嘱咐说让你过几天再喝,一次不要喝太多。”

      话音未落,谢挽春便灌了一大口在嘴里,酒香瞬间蔓延的整个屋子,好似重生以来所有不安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坦白来讲,谢挽春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放松下来,仿佛脑海中始终有一根弦在绷着他的所有情绪,此时,终于在百醉的酒劲之下都宣泄了出来。

      他上辈子没走火入魔前还没这个陋习——一喝醉了便哭,除了能缓解心魔的折腾,还能让强弩之末的他有片刻的安宁。

      正如此刻,他已然忘了自己有没有当着盛渊的面哭,只觉得面前的少年迎着光在看他,眼眸中是绵密的温柔,一如他当年第一次看见盛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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