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萤火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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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大赛结束后，幸村精市一直总有些心神不宁。他觉得他在比赛席那会儿感受到的手腕的麻痹并不是错觉，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去医院看一看，或许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呢。但隐隐之中却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拒绝去面对这些。
或许面对了，他就要失去网球了。
但是偏偏有人不允许他逃避。
幸村精市一直觉得，他这位森前辈是世间少有的极致纯粹又清澈的人，当他用他那双美好动人的翡翠色眼眸注视着一个人时，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请求。
“今天是很特殊的一天呢，幸村君可以陪我走一走吗？”
他说不出拒绝:“……好。”
他们来到了民宿的后院。此刻正是逢魔时刻，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在天边泛出瑰丽的色彩。
两人望着渐渐沉下的落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但最终森弥一还是轻声开口。一开口便直指这些天他们矛盾的根源。
“幸村君最近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没有啊，前辈你……”
幸村精市勉强地笑了笑，就要否认，没想到一向优雅礼貌的金发精灵这次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从来没有劝过人，”谈及这个话题，一向沉稳自信的少年神情里竟多了一分不确定，“或者说，从来没有劝服过别人？”
他无奈地笑着，但语气无比轻柔，像是四月和煦的春风。
“幸村君或许不知道，我算得上是因为你才踏上网球这条路的。”
“我曾是个……不知道热爱为何物的人。对于一切事物都很淡薄，像一抹活在世间的游魂，我真的很讨厌我那个样子。但是幸村君改变了我。”
说到这里，他很少见的温柔地笑了。
“是幸村君用对网球的热爱改变了我。那种……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那样决然的、真诚的、炽热的、动人的情感。”
“于是我也踏上了网球的道路，从而知道了自己也可以拥有热爱的事物、热爱的情感，还有一起追逐着热爱之物的伙伴。”
“我一直都很感谢幸村君。”
他自顾自地讲着，一些发生在过往的故事、迷惘挣扎的记忆，一些来不及说出的话语、想要表达的心情，纷纷杂杂，仿佛迫不及待般地从心中喷涌而出，瞬间决堤。
“所以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所以那时察觉到幸村君状态似乎不太好，很担心你就忍不住第一时间提出来了。可能罔顾了的幸村君的意愿，是我做得不对。”
“但是……”
他似是为难又很坚决地咬了咬唇。
“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拿身体健康开玩笑啊。”
“或许幸村君会觉得是我太敏感了或者多管闲事……”浅金发的精灵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眼睛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了，“但我是真的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健康和快乐。”
森弥一停止讲述的时候，夕阳的余辉已经散尽，天地都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长时间的沉默，连晚风都安静得过分。
然后鸢蓝发少年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来，黯哑的嗓音中有种难辨的情绪，他说。
“……我只是在害怕。”
“害怕得到不好的结果。得到我无法接受的结果。”
少年微低着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情也如同这夜色一样，晦涩难辨。
“我还想和大家一起参加全国大赛，夺得全国大赛的冠军。”
“我还想继续打网球……”
森弥一突然地就意识到了，幸村精市平日再怎么表现得温柔完美、沉稳可靠，其实这会儿的他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着自己喜爱的事物，害怕未知的病痛，胜利时会喜悦，失败时会沮丧，遇到不想面对的消息时也会任性逃避。
他是神之子，也是生老病死的凡人。
心里骤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怜惜和无来由的冲动。
“那就去吧，”精灵的语调愈发温柔，“一起去参加全国大赛。”
“全国三连霸的目标，哪一次缺少了幸村君都是不完整的，不是吗？”
“所以为了和伙伴一起达成这个目标，幸村君就任性这一次。”
“但是，参加完全国大赛、获得冠军后，就去医院检查吧。”
“无论如何，”
他温柔又坚定地承诺，毫不犹豫，也毫无保留。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
就在这时，幸村突然地感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
他惊讶地抬头看去，发现金发少年不知何时已倾身靠近，用他的手握住了自己放在身侧的手。
“所以，不要怕。”
浅金发的少年轻声这样说着，一双碧眸熠熠闪光，脸上的笑容温暖得动人心弦，掌心的温度亦是暖得让人心尖一颤。
幸村精市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住了他的手，沉默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像是从他的眼睛里汲取到了什么力量一般，突然地拥有了再次微笑的勇气。
“还说不会劝人，我看前辈明明就很擅长嘛……”
“而且……还擅自答应了我这种任性的请求……”他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想要遮掩住自己眼眶里突如其来闪烁的泪光，但唇角浅浅扬起的弧度，真真实实的是一个微笑，“真是让我……”
不得不……认输啊。
“并不是任性的请求。”
森弥一突然微微一笑，笑容里竟然带了一分叫人意想不到的黠然之色。
“接下来我的行为，才叫任性呢。”
说完，不等幸村精市反应过来，就着两人相握的双手，拉起他就往前方奔跑。
幸村精市霎时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前辈、你这是！”
金发少年没有解释，只是回首朝他一笑。
茫茫夜色中，这浅浅的笑容竟像夏夜的焰火一般绚丽又明亮，晃得人眸中生花。
“跟我来！”
跑出庭院，跨过小溪，他们跑进了一片静谧的树林。然后在一块大半个人高的大石头前停了下来。
森弥一首先爬了上去，然后才将他拉上来，并拉着他在大石头上坐下。
这时夜色已经渐渐深了，黑暗中有许多细碎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越发清晰起来，树叶在夜风中沙沙的声响，水珠滴溅的滴答声，然后突然地，金发碧眸的少年开始低声吟唱起来。
幸村精市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身侧少年的歌声了。但无论是哪一次听，他都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歌声呢？
像三月的风、六月的雨，像九月的天空，十二月的雪。像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汇集。
温柔的旋律，奇异的曲调，听不懂字句，却温暖得叫人落泪。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耳边似乎传来了极轻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金发精灵的唇边刹时扬起一抹浅笑。
它们来了。
远处一闪一闪地，好像驶来的车灯一样渐渐地亮了起来。然后，近了，更近了。终于一个两个荧绿色的光点清晰地闯入了少年的视线。不多久，那亮光连成了线，又连成了片，在漆黑的背景下，好像满天的星星都落了下来，一闪一闪、忽上忽下地，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飞过来。
“这是……”鸢蓝发的少年下意识的放缓呼吸，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生怕错过了眼前梦幻般的景象。
成百上千的萤火虫，将他们所在的这块大石从上到下环绕起来，从远处看过去，好像一个黑夜里的太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美妙的歌吟依旧在继续。那些萤火虫们慢慢散开，它们仿佛在听从那旋律的命令一样，随着歌声的起伏在空中飞舞着，组合成各种各样美丽的图案。
这是多么奇妙的美景啊！幸村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它们蛊惑了。
“好漂亮！”少年的声音有些低哑，这样的美景，突然地就叫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度过的那些美妙的童年时光，想起了深爱的亲人与亲近的同伴，想起了以往在网球场上练习与拼搏的日日夜夜，想起了第一次胜利时的喜悦……那些他以为曾经已经被遗忘了的、美好而快乐的记忆和故事，此时此刻，纷然而至。
长久以来喧嚣的内心终于宁静，然后一种莫名的感动充盈了他的全身。痛苦或许不能抵消，但他想，此刻他已经足够的宽容和快乐，能够去原谅自己之前的固执与偏激。
“幸村君，怎么样？”
结束了吟唱，浅金发的精灵温柔地询问。
“有开心一些吗？”
“嗯，”幸村精市尽量使自己地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但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起伏的情绪，“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于是金发少年也欣悦地笑起来：“那就太好了。”
他没有问森弥一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安静的和身边的人一起，享受着这美好难得的一刻。
晚风吹过，将森弥一微微过肩的金发轻柔地吹起，似乎有一缕拂过了身侧少年轮廓秀致的脸庞，被惊动的少年侧过脸，看到了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在一片萤火之中仿佛同样也在闪着微光，像两朵绽放到最好时候的烟火，美得动人心弦。
他的心脏突然地紧缩了一下，然后又释然般放松，惊异之余又有种冥冥的意料之中。或许这种感觉在更遥远之前，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就已经注定，但是那时的他还不懂。
有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心底轻轻响起，仿佛飞了好久的倦鸟终于停憩，找到了愿意停驻的港湾。
“啊，是他。”那个声音这样轻声说着。
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萤火之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