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珞墨墨

11、第 11 章

　　华羿听到池妤的与自己近似雷同的回答，像是知音难觅般拉着池妤打听华莳日常冻死人的表现。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掌管华星集团近百家公司的威严沉着的气派。

　　看着自家哥哥一门心思地想看自己出糗，华莳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怎么不知道华羿这么“关心”她？

　　华羿和池妤聊得热火朝天，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迹象。华莳沉着嗓音，面露赧色道“哥，是外公最近给你的合同收购任务都太简单了么？要不，我帮你跟外公提点意见？”

　　想到外公慈祥和蔼地给自己委派任务的场景，丝丝冷汗自额头渗出，华羿见好就收，敛起散漫不拘束的神色，正色道“那自然不用好妹妹操心了，你还是好好学习，早点接手，也让你哥哥我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这周末回老宅吧，外公念叨你好久了，别忘记给陈叔带两盒新茶。”华莳自是不能跟华羿耍嘴，只能提醒他这些细末。

　　池妈妈还想着叫上华莳哥哥一起吃饭，感谢前一次的招待礼数，最后推脱不下，华莳一人赴约。

　　池妤怕华莳临时毁约，生生紧跟在她身后，和华莳一同回家。、

　　熟悉的车载香薰味，淡淡的果香后随之飘弥的是久久萦绕的广藿香，深沉的木香历久弥新，沁人心脾。

　　没有前一次赶时间，这次华莳放慢了车速，素黑色的迈巴赫低调穿行于晚高峰的车水马龙中。

　　华灯初上，匆匆过客如行云而聚拢飘散，晚高峰的城市主干道，车行如蜗牛，步步挪移。车窗外点点星灯闪烁，汇织成快城市生活中闲适的一角慢时间缩影。

　　车载小音箱中缓缓流淌着抒情音乐的曲调，慢谣最是适宜此时的光景。

　　耳畔有恬静安适的曲调，眼前有斑驳绚丽的夜景，车内的时间仿佛久久停驻在那羁盼人心的瞬间。

　　华莳听到细柔绵软的声音从池妤口中传出，那是《500 miles》的旋律。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

　　那声音好像圣母的手，安抚稚子孤孑一身的创痛。华莳有点明白了哥哥不愿承继家业，只想和嫂子过庄园生活的理由了。漂泊无定的心在寻到了宽容温和的港湾后，便无所留恋，心无所向，唯念伊人。

　　车子平缓地停在小区门口。池妤家住的小区位于市政府规划区域，许多政府工作人员都安排居住于此，因而当迈巴赫明晃晃地停下时，路过的业主纷纷探望着是哪位新官不识道理，却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是□□的女儿和一个身形高挑，眉目清冷的女孩

　　习惯了他人注视的眼神，华莳并未放在心上，不紧不慢地踩着步子。

　　池妤转身想拉着华莳，入眼是一个神色清淡疏离却步调舒缓的身影。斜阳映照在那人姣好如玉般剔透玲珑的侧脸，微眯着的双眼，如剑眉清朗英飒的眉目，还有微光下柔和的绒毛。像是一只高傲慵懒的大猫，踱着步子，履历人间一遭。

　　眼神触及的那一瞬，孤傲的大猫愣了下，继而又扬了扬眉，挑起嘴角笑着，和暖明丽，周身寒凛尽散，只余摄人心魄的那一眼，经年。

　　欣赏之外，有一丝微妙却难以分辨的情感破土萌生，如蔓草生长，纵使野火千里，难绝其根。

　　池妤带华莳到家，池爸爸早已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了。池妈妈原想帮着打下手，在将盐认作糖，大葱以为蒜苗后，被池爸爸笑着推出了厨房。

　　像是见怪不怪似的，在看到自家爸妈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后，池妤捂着脸不住地摇头道：“我爸跟你一样，都是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居家好伴侣。我这厨艺怕是延传了我妈，十指不沾阳春水，欸。”

　　家常的话语带着无奈与欣喜，华莳不由得想，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爸爸妈妈也应该是这样的。

　　久违的丧亲之痛如丝如缕，逐而化作噬心之痛，层层叠叠，像是要湮没风暴中迷航的孤舟。华莳的眼眸垂落，遮掩住眼底的波涛，席卷漫身的伤痛无力感。

　　池妤察觉到华莳的异样，倏地反应过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禁为自己口不择言而懊悔。

　　一双小手，温热的，缠上了指尖，“华莳，你有爱你的亲人，有追求的理想，还有我，我们都陪着你，你要记得，你，华莳，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指尖的温热带来的一阵颤栗，由指尖绵延到心头。深沉平静的湖面因着一颗小石子的闯入，难以平复。

　　华莳怔愣地注视着池妤，那眼神仿佛想透过眼前人望进灵魂最深处，找寻那一处心灵相羁绊的牵挂。

　　“这两孩子看什么呢，吃饭了快点。”池妈妈一手牵着池妤，另一手牵着华莳，打破两相对望，牵着两人到餐厅。

　　“华莳啊，在我们家不用客气，想吃什么自己来嗷，你看你这瘦的，平时肯定是不好好吃饭吧，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跟池妤说，我让池爸爸给你们做，他呀别的不行，就做的菜呀，我吃了几十年了，口味真的不错的。来，华莳啊，常常这个松花桂鱼。”

　　池妈妈热情地用公筷给华莳布菜，这令池妤眼红地直嚷嚷自己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小草，引来池妈妈的一顿笑骂。

　　餐桌上，池爸爸不经意间提起了小区微信群刚才聊到的那辆豪车，目光掠过华莳，状若自然地提及。

　　华莳坐正了身子，轻轻放下筷子，“池叔叔，这辆车是去年假期我接收我哥那的一个西区房地产项目挣得的钱购置的。”

　　听到爸爸问华莳的家世，池妤本就不安的心情顿添忐忑，然而在华莳三两句解释后，原本的担忧隐褪而去。

　　“池妤啊，你看看华莳，这么小就会打理公司事务，还能自己凭本事挣得人生第一桶金，你那个时候还就会问我要零花钱买这买那。欸，说来有趣，华莳啊，偷偷告诉你哦，池妤以前把美少女战士cosplay还举着棒棒糖在那\'代表月亮消灭你’，傻里傻气的，哦哦，我还有照片!”

　　池妈妈在餐桌上手舞足蹈地生动再现池妤cos的形象，池妤羞的恨不能钻地洞，池爸爸也被分散注意帮衬着池妈妈一个劲爆料池妤的童年糗事。

　　晚餐时光四人十分愉快，以牺牲池妤的童年美好甜心为代价，换得三人的眉笑颜开。

　　用餐后，华莳又陪着收拾了一番才离开，池妈妈执意让池妤陪送，华莳也没有推脱。

　　虽然未至深秋时节，入夜后，空气总是凉的渗寒。池妤一步一步地挪着步子，走在华莳的左侧。

　　下来的匆忙，池妤没有来得及披上长袖外套，现在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风拂过，撩动耳鬓碎发缕缕。

　　华莳瞥见身边的人慢下步子，只当她又在想什么，但看到池妤略微湛白的脸色，反应过来这个人只记得要送行自己，却忘记穿外套。

　　眼前昏暗的照明灯光被遮挡住，视线倏然失色，池妤抬头，对上了华莳略带忧虑的眼神。不等她犹豫，肩上被一件外套罩上。

　　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丝丝缕缕钻入每一个感知器官。驱散寒意，带来惑人的清香。

　　许是真的凉透了，池妤没有推脱，暗自接受了。“周一，洗干净还你，可以吗？”

　　“嗯。”

　　黑夜弥漫，瞧不出身边人的神色，池妤停下脚步，伸手拉了拉华莳的衣摆，柔声道：“妈妈说的话作数，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对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过去，但是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朋友之间，就应该相互慰藉的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都可以跟我分担。华莳，好吗？”

　　静默的湖水经历暴风雨的洗礼，联通了一条曲折的河道，深沉的湖水静静地越过堰塞体，汇入河水，涌向沧海茫茫。

　　华莳没有回答，池妤也没有坚持想要一个回复，她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华莳自己渡过，敞开胸怀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点滴汇合。

　　神色波动着，池妤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那下下周的运动会你有什么意向吗？”

　　华莳在心里想了许久回复池妤的话，或是感动，或是心悸。却被她这一打岔全咽在喉咙底。顿了一会儿，淡淡地说“3000米吧”。

　　以为自己听错了，池妤上上下下瞥了几眼华莳，确认过眼神，是真的如假包换的华莳后惊讶道“3000米？华莳，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上3000吗？你想清楚了啊！咱可以不参加啊，或者参加一个不那么......欸，你这吃得消吗？要不还是算了？你看你一米八的手，两米二的腿，咱报一个跳高跳远不好吗，轻松而且一看就容易拿名次。”

　　一米八的手，两米二的腿......这是《山海经》里的各方牛鬼蛇神吧，这人真是！

　　华莳冷沉下脸，闷声丢下了一句“就送到这吧，再见。”跨入车内，转而走人，留下池妤享受汽车尾气。

　　埋头嗅了嗅身上外套的清香，性感而深沉的木香回荡心间，被抛置在原地的生气随风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