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搞不定》泽痕

49、失约

　　中午时，批答工作才告一段落，因为今天是新元佳节，翊欢让他们下午不用来了，好好回家过节。

　　杜燕宁正一个人在宫道上走着，心头思绪万千，各种事情压在她身上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了。

　　此事身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燕宁回过头看到季容霜在她后面走着。

　　“季相。”燕宁站住然后拱手行礼。

　　季容霜摆摆手让跟在她身后的侍从都离远些，自己上前来和燕宁一起走。

　　“大过节的，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季容霜笑着问她。

　　燕宁跟在季容霜身后，她露出很纯粹的笑容来，“没有，多谢季相关心。”

　　“杜学士青年才俊，现在是平步青云了，想想也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吧。”季容霜随意地说着。

　　看着季容霜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的笑意，燕宁只觉得胆寒，她好想快点逃掉。

　　见杜燕宁没说话，季容霜觉得她是见到自己太紧张了，想着索性就把事情说出来，毕竟自己也不是那委婉的人，“据本相所知，杜学士今年也有二十好几了吧，可有婚约在身？”

　　“不曾有过。”燕宁连忙如实回答，“从前不在父母身边就没有定下亲事，现在才回乡几个月罢了，还没忙过来呢。”

　　“这杜侍中是这么回事啊，尽管现在是新朝姑娘不愁嫁了，但也不能耽误到现在吧，成家立业总是头等大事。”季容霜的语气饱含深意。

　　燕宁有点惊愕，没想到季相还会关心她这种事，但转念一想顿时感到有点奇怪，“晚辈知道了。”

　　“仅知道可不行，总得快点把这事给定下来啊。”季容霜转过头看着她，她势在必得。

　　差不多已经到了玄武门，季容霜的车马在宫门外等候着，她登上马车之前对燕宁道：“过几日我摆下春禧宴务必要来。”季容霜既然已经传达了意思，她就放心了，毕竟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杜燕宁怎么会拒绝呢。

　　燕宁颔首恭送她出去，自己便步行回家，一路上隐约不安，这事情的发展也太离奇了，季容霜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某件事，难不成是有联姻的意思？想着还是找个机会和陛下谈吧。

　　站在家门口时又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杜燕宁顿时觉得要不自己还是出家算了。

　　袁齐在午膳前来九华殿请脉，看着翊欢还算精神的样子，看来是有好好服药的，“陛下感觉如何？”

　　翊欢摇摇头，“不太好，都是强打起精神。”

　　“能强打起精神也是不错的。”袁齐放下翊欢的手，“药一定要按时吃完！”

　　“不过是宿醉罢了，不碍事的。”翊欢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

　　“有句话我一定要提醒陛下。”袁齐的神情转为忧虑，“陛下的情况不像是简单的饮酒过度而已。”

　　翊欢的眉头皱着像一片隆起的山峰，“什么意思？”

　　“陛下您自己回想一下，昨晚的感觉，其实醉意只占了少部分……更多的是别的感觉吧。”袁齐提醒到此处，他也不好太直白了。

　　她开始仔细回忆起昨晚，想起来除夕家宴上摆的明明是果酒，怎么可能让自己醉成那样。

　　而且居然闯了摇星阁的宫门，现在想来确实是疑点重重。

　　“我是不是……吃了什么别的药?”翊欢往袁齐面前凑近了点儿。

　　“臣也是这么想的。”袁齐点点头，“臣给您施针后发现明显的中毒痕迹，而且您想想，昨晚您服药过后很快就清醒了，如果是醉了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呢？”

　　“对对对！我就说呢”翊欢想起昨晚那些荒唐事感觉是完全不受自己理性控制的，后来回了九华殿才有了真实感。

　　袁齐看翊欢陷入沉思他道：“陛下，个中缘由您得自己考量，臣只能尽快去追查。”

　　“去吧，我知道了。”翊欢扬扬手。

　　袁齐走后，明千辰进来说新元宫宴已经摆下了，让翊欢快点去。

　　“他来不来?”翊欢问道。

　　“呃……帝后君上和百里宣仪都称病不来。”千辰有些为难，“还有叶侍巾也说前几天扭伤了。”

　　那么参加宫宴的人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了。

　　“哦还有啊，玉禾说他要陪着帝后君上也不过来了。”千辰继续道。

　　翊欢深吸了几口气，“算了算了，不来也罢，清淮病了就让袁齐去看看，叶侍巾的话，那永州上贡的东西里就跌打药极好，拿去给他吧。”

　　“是，奴婢宴后就去。”千辰答应下来。

　　这次的新元宫宴非常非常冷清，仅仅只有三个人参加，宴席比较随意，就设在御花园旁边临水而建的生云亭里。

　　翊欢心烦便让歌舞都撤下了，自己今天也不喝酒，没人管束自己反而要有自制力些。

　　到最后她的后宫佳丽们是一个也没露面。

　　“看来大家都很忙啊，新的一年忙点好。”翊欢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是还是要自嘲一下。

　　翊安故作严肃，然后又转为同情：“啧啧啧，姐，要不我去街上给你拉点人吧。”

　　“你给我滚。”翊欢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腌渍梅子向翊安扔了过去，“算了就我们三个吧，也自在些。”

　　上座上翊岚不禁笑出了声，“二姐姐，你这里后院起火了吧。”

　　“何止起火，简直爆炸，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翊安对着翊岚开始绘声绘色讲述昨晚翊欢的花边新闻。

　　“孟翊安，你知道宫内狱的水牢有多冷吗？”翊欢双手靠在桌子上，对着翊安一脸和善的微笑。

　　翊岚微微收敛了笑意对翊欢道：“陛下您不觉得您实在太没威严了吗，昨天晚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可我不觉得有什么啊，女人嘛一生中肯定会有拥有很多男人，而且你是皇帝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然而还闹出这许多风波来。”

　　“你懂什么啊，这种一生一世的感情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翊安不知怎的叹了口气。

　　“看来三哥是想成亲了。”翊岚调皮地笑了，“陛下快给他赐婚吧，省得他说出这些哀怨的话。”

　　“孟翊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爷了？”翊安和她针锋相对，眼睛瞪得老大，脸颊有些烧红。

　　他们兄妹俩吵个不停，翊欢则陷入刚才翊岚的话，前朝季容霜和季舒阳把控着，后宫有季清淮的震慑，这时她感到一阵很大的压迫感，感觉自己在两座大山中间动弹不得，难以呼吸。

　　闷闷地灌下一杯玫瑰清露，那甜腻感觉一下蒙了嗓子，忍不住狂咳起来。

　　千辰拍着她的背。

　　“姐，你没事吧。”翊安走到她桌子旁边。

　　翊欢站起身，拿一张绣帕擦嘴，“你少气我点儿，我就长命百岁了。”

　　“陛下去哪儿啊？”翊岚看着她要走的样子。

　　“我已经用好了，你们自己玩吧，前朝的事还一大堆呢。”翊欢把绣帕随手扔在桌子上，然后往外走去。

　　“哈？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翊安一脸震惊，“你肯定不是我姐，你是谁？”

　　“滚！”翊欢懒得理他，一路走出了生云亭。

　　翊岚喝了一杯酒，“一夜之间姐姐真的不一样了。”

　　九华殿里翊欢在看今天早上票拟好的札子，千辰在旁边的柜子里找药。

　　“陛下？怎么这药少了几瓶啊？”千辰抱着匣子，她回忆了一下，陛下在此期间也没有伤过什么伤啊。

　　翊欢抬起头来想了想，“我给落月用了，其他的你挑几瓶好的送给叶侍巾吧。”说完她又恢复了刚才的看札子的专注，“你出去叫落月进来伺候吧。”

　　千辰心里十分不痛快，想起落月的样子就觉得厌烦，她怎么配用这么好的东西，但是生气归生气她总不会因为这扰乱大局。

　　“是。”千辰颔首行礼出去了。

　　芳启宫内是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而且宫苑也比较简谱，叶霖住的西偏殿非常僻静，千辰从正殿那里走过去，却是一个內官都没见着。

　　推开西偏殿的小角门，庭院很整洁，那些树枝灌木都被人仔细修剪过，宫殿的支柱和门窗都有红漆剥落的痕迹，整个偏殿也是感觉小小的，俨然不像皇宫里的所在。

　　千辰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实在不忍打扰这里的静谧。

　　此时好像有树枝掉到地上的声音，千辰拐过一个弯去查看情况，只见叶霖踩在一张凳子上为面前一颗海棠树修剪枯枝，阳光耀人，他额头上那一点朱砂胎记显得格外鲜艳，。

　　“见过侍巾。”千辰微微一福，“侍巾不是扭伤了吗，怎么？”

　　叶霖收了剪刀，讪笑着说道：“明姑姑怎么过来了？有事吗？”本来想故作病态慢慢从凳子上下来，没想到脚一滑还是敏捷地跳到了地上。

　　此时叶霖的內官瑾烟从殿里端出一盆燃尽的炭火，没好气地说道：“见过明姑姑，我们侍巾才没有扭伤呢，他是……”

　　“咳咳……”叶霖一顿狂咳，打断瑾烟的话，“姑姑到底所为何事？”

　　听到瑾烟的话，千辰已经猜到叶霖的心思了，她的笑意跃然脸上，“陛下听说您扭伤了专门叫我来看看，给您带点药，这可是永州进贡的贡品，陛下特意吩咐要给您。”

　　叶霖微微愣住，站在树下，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照耀在他身上，千辰看着她的身姿，何止一个玉树临风可以形容，她心里想着觉得这样的人物埋没在这深宫实在可惜了。

　　“多谢陛下隆恩。”瑾烟跪下谢恩。

　　但叶霖依旧不为所动，他拱手道：“我已经无虞，再说我也用不了怎么好的东西，请姑姑返还给陛下吧，不劳陛下挂心了。”

　　“侍巾又说这样胡闹的话，赏赐的东西没有退还的道理，你就收下吧。”千辰把药匣子放在庭院的一张小石桌上，“而且陛下还说许久没见您了有些想念呢，让我来看看您好不好，缺什么东西都一应补上。”

　　自己不能就这样傻傻地踏进这眼旋涡，叶霖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一下心情，感觉自己年纪越大，越是不稳重呢。

　　“多谢陛下，但我什么都不缺，一切都挺好的，劳烦姑姑转达。”叶霖把凳子搬起啦往殿里走。

　　瑾烟感觉难以置信，他想去追叶霖，又要招待住明千辰，有点左右为难。

　　“明姑姑别怪我们侍巾啊，他是……他是……”瑾烟也想不出个好的理由。

　　千辰没想到他会怎么反应，她觉得有趣，“那东西我放这儿了，记得让你主子用上。”说完她便离开了。

　　叶霖穿过偏殿，走到芳启宫后园里，那里有一口井，他站在井口向下看，希望能沾染些水的凉气以冷却一下心悸，可望向那明晃晃的水镜，他恍惚看见翊欢的笑颜，她的眼睛里敛着一片水光，就像那天大雪在宫道上遇见的那样明美。

　　叶霖打起一桶水，毫不犹豫往自己身上泼去，寒冬腊月的水好像冰一样，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臆想，把他拉回现实，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疯。

　　“您还真是害人不浅啊。”叶霖扶着井口，看着明净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