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镜花镀

37、款喻篇之剧幕

　　谢款赶到市局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林喻很默契的没再跟着他来市局，抱着那只小猫先回了家。

　　市局的气氛很严肃，宋嶷坐在会议室最前面的位置，左右两侧分别是两位副局长——季彬、常鸿，和市局里六个队的正副队长，以及各个科的科长级别的人员。

　　谢款走到乐正清身侧，拍了拍人的肩膀，而后坐上了空出来的位置。

　　“谢队长，玩忽职守啊。”常副局一上来就直指谢款案发现场人不在，有玩忽职守的嫌疑。谢款没说话，低头喝了口桌上还有余热的茶。

　　“我们在灯区天台抓获了有西南囊木之称的霍家二当家——霍封。”乐正清还没来得及跟谢款互通消息，现在只能尽可能的挑重要的消息说。

　　“嗯，楚之南到底是怎么被劫走的？”谢款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说是她身后的霍封派人劫的，那市局的人怎么可能抓到霍封？

　　如果不是霍封，那楚之南背后还有什么人？

　　“下雪天，警车又抛锚，当时车停在临南路那条道上，今天又是跨年，那边人流挺大，楚之南当时说想去卫生间，我让狄笛带人跟着去了，结果五六分钟后狄笛他们被人用枪顶着出了卫生间的门，而楚之南已经被带走了。”乐正清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那帮人属实嚣张。

　　“他们给小笛子了这个。”乐正清伸出一直握着的右手，手中心赫然是一枚残月铜钱。

　　铜钱上的木偶人脸挂着失真的眼泪。

　　谢款没来由的想起楚之南。

　　在座的几位局长以及谢款和乐正清都很清楚这枚残月铜钱背后所代表的是什么的。

　　残月，木偶，高调，这些代名词组成了千面。

　　“劫走楚之南的是千面？”在座的知情人士心中都在见了那枚铜钱后升起了相同的疑问。

　　“楚之南留了一些东西给我们。”谢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他还是觉得有些东西直接呈现更能发挥它存在的意义。

　　宋嶷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向他投来的不赞成的目光。

　　他在回程的路上已经向宋局通报过楚之南留下的东西，并在进入市局前已经把东西放置安全区域。

　　按照宋局的意思，这个消息要封锁，核实之前避免打草惊蛇。

　　谢款此时公开，是想要诈谁？又或者会诈出谁？

　　宋嶷虽然不赞成，但却第一时间站在了他这边。

　　“哦？是什么东西？”宋嶷开口，看着谢款。

　　谢款放下了交叉着的双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光线很模糊，角度很刁钻，谢款很会选，那么多清晰的他偏偏选了这张让人无法直接判断利害的。

　　到底谁才是市局里的那双眼睛？

　　谢款抛出楚之南留线索这条消息，有些人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坐不住了。

　　一时间会议室安静的有些吓人。

　　“今天具体送检的时间也是保密的，可还是被他们无比精确的捕捉到了。”乐正清适时开口，他知道谢款想干什么。

　　“霍封怎么抓的？”谢款看着在座的人脸上变化万千的表情，又转了话题。

　　“宋局部署的，很快就找到灯区那片了。”乐正清回道。

　　宋嶷？如果是千面派人带走了楚之南，真的会那么快让他们找到人吗？谢款心中暗自疑惑。

　　“还有一件事，楚之南身上搜到了足够给霍封判刑的证据。”乐正清想起小袁递给他的那个文件袋，那姑娘当时就握在手里，跳下来的之后人已经过去了，手还是紧紧握着。

　　“有意思。”谢款在心里说道。他和林喻见过楚之南拼尽全力、忍辱负重的十年，也不过是她所能涉及到的地下暗场和几张照片。

　　连刚刚那些话都是他为了揪出市局里的“眼睛”而打的心理战。

　　她没有可能掌握霍封真正犯罪的证据。

　　霍封不会给她机会。

　　“谢款，你跟一队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把审讯记录再从头整理一遍，明天送到我办公室。”宋嶷看了他们一眼，这个“从头”包含的意思非常多。

　　之前的审讯记录谢款直接就把林喻当了透明人，所以千面这条线，审讯记录里的楚之南是不会提的。

　　但是今天乐正清当着其他除知情人士以外的展露残月铜钱，是得到了宋嶷的允许？

　　谢款最后一次进审讯室见楚之南本就是极其隐密的行动，当然也不会出现在记录本上。

　　所以最终递交的记录本上只会是楚之南因私人恩怨谋杀齐晋，新型毒品扯出了霍封以及霍封和楚之南扭曲的关系。

　　当然，谢款也明白送到宋局桌上的意思，大概率狄笛只用修改几个日期把先前的丑字再写好看点就过关了。

　　“霍封的审讯工作移步，楚之南案的后续结束后就结案吧，一直拖着影响不好。”宋嶷下达完指令后，基本就意味着要散会了。

　　那些话到底目前只会在有心之人心里起浪，表面上大家看起来都还挺淡定。

　　送走了几位局长和其他队的人，谢款和乐正清交换了眼神儿。

　　一队的人很快一起扎堆出现在了谢队长的办公室里。

　　“小笛子自责把人搞丢了，那姑娘最后还是那样的结局，有点接受不了，我让她提前下班了。”乐正清看谢款在看人，就知道他要问。

　　谢款点了点头，没再问狄笛。袁成鸣，乐正清，狄笛，这是一队里他最熟悉的三个人，有些话实在不能当着所有人问。

　　“小袁，楚之南失踪后，你们第一时间接了宋局的部署，是吗？”谢款端着咖啡，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是，当时队长你不在，副队第一时间就报告了宋局。”袁成鸣一脸正色的回答道。

　　“宋局也挺神的，她就给了三个范围，灯区在第三个。”袁成鸣想起在灯区发现目标人物的那一刻，他觉得宋局不愧是宋局。

　　“三个？另外两个在哪？”谢队长又问。

　　“锦北大厦和西城国际”乐正清接过话语权，“锦北大厦在城北，西城国际在城西，这两个地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宋局提这两个地方很没有必要。”

　　谢款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从这三个毫不相关的地理位置中嗅到“情报”的味道。

　　当时几乎是案发的第一时间，宋嶷就算再神通又真的有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做出那么精准的判断吗？

　　运气好，刚巧第三个灯区碰上了？

　　有可能吗？微乎其微。

　　这样三个毫不相关的地理位置，没有逻辑可推理，要不是楚之南最后真的出现在灯区以及她和灯区的渊源，这样的部署真的很难让人理解。

　　但如果是第一时间有人给了情报，只是不确定到底是哪一个，那么这样的部署就有迹可循。

　　卧底吗？谢款想起宋嶷的另一层身份，他的某些记忆涌上心头。

　　“知道了，把小笛子喊回来加班，赶在明天之前，结案。”

　　于是公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市局一队的一众人等继续在加班加点中度过。

　　终于赶在跨年夜的烟花升空之前，将楚之南相关的案件审讯资料、证据整理完毕，送至它的归所。

　　至于霍封，宋嶷提到的移交，别人不清楚，但谢款多多少少能猜到。

　　多半是移交到了西昌。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个冷清了一年多的家，今夜却出乎他意料的热闹。

　　两只猫主子正在上演抢食大战，林喻从芙蓉别墅里抱过来的小猫此时奇迹般的恢复了生命力，正占上风。

　　谢队长为自己养了一年多的“谢元宝”感到惭愧。

　　谢元宝听到门口的动静，很有出息的放弃了正在争抢的食物，摇着尾巴出来迎接它的谢爸爸。

　　林喻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谢款进门的时候看到他正好从厨房里端着熬好的排骨汤出来。

　　他在家只穿了毛衣，还是白色、高领，跟一个多月前他们重逢时的那件很像。

　　谢款趁人摆弄碗筷的间隙，给人解了系在腰间的围裙。

　　驱散一身风雪，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一夜的零点，随着春海市的古钟敲响，千万束烟火骤然升空，在夜空中炸出了五颜六色。

　　林喻躺在床上，他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腾空而起的声音，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青城，也是那样一个夜晚，身边的人还是深陷绝望沼泽的少年。

　　热闹一直持续到一点多钟，林喻彻底被困意包围，这夜的睡梦中，他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语。

　　“比迈迪，阿兰。”

　　我想你还是喜欢那时候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