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看百年未为足》wilhelm

36、第 36 章

　　怀揣书册，青竹兴冲冲地回了玉津园，径直想拉着赵芾一起看那些活灵活现，惹人遐思的画儿，才刚一开口便被赵芾打断道：“饭菜在桌上，自己去吃。别来吵我。”说完仍旧埋头书之中。
　　青竹满腔热情被兜头浇了盆凉水，悻悻地走到桌前，碰了碰碗盘，已是微温，显然已经摆了一会儿了，不由出言道：“你也来吃呀，再不吃就凉透了。”
　　赵芾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道：“你先吃吧。”
　　青竹无精打采的吃了几口，终是食不知味，蓦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道：“你都看了两天的书了，到底在找什么呀！”
　　“别吵。”赵芾仍不抬头。
　　“你跟我说说，我帮你一起找好不好？”青竹挨到赵芾跟前低声道，“之前我去帮你送信，不都做得挺好的么？你就跟我说说吧。”
　　赵芾放下手中的《抱朴子》，揉了揉眼睛，叹息道：“唉，这个你怕是帮不了我……我自己都越看越糊涂呢。”
　　“你说说呀！”青竹乘机将书丢远些，挤到赵芾怀里，用凉爽的手掌贴着他的脖子，问道：“舒服不？”
　　“嗯。”赵芾闭着眼靠在青竹身上，“我一直在找，怎样才能长生不老。”
　　青竹闻言心下一喜，忙问道：“找着没？”
　　赵芾摇了摇头。
　　“都没写吗？”青竹刚有些雀跃的心立刻又凉了下去。
　　“倒也不是……写了很多，可我越看越糊涂……杂说纷呈，全无头绪啊。”
　　“那——那一个个试不行么？”
　　“试？我连该怎么试都不知道……有人说当立一千三百善，有人说要修炼灵魂关元，可是何谓灵魂，何谓关元？还有人说要服食丹药，却都是些铅丹，水银，丹砂，硫磺之类，只怕服下就得一命呜呼，岂可长生不老？”赵芾闷声说道。
　　青竹听得难过，反手轻轻搂着赵芾肩背道：“或许上面写的都不对，咱们以后再去别处找。”
　　“青竹，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我一直都是这样……”
　　“那个锦鳞呢？你们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修炼什么功法？”
　　“没有啊……我生来就是这样，我想锦鳞跟我也是一样。”
　　赵芾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道：“……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乃造化之功啊，岂是人力可夺……”
　　青竹听得赵芾语中似有放弃之意，不由大急，忙道：“你别这么说！不是说遇着仙人点化便可得到成仙么？以后我们就去找仙人，反正我腿脚快，总能找到的！”
　　赵芾淡淡一笑，问道：“你见过仙人么？”
　　青竹摇摇头道：“没有。”
　　“那不过是戏里唱的罢了，是假的……,而且我看这些书上写的，也都是假的。”
　　“那——那——”青竹突然用力抱住赵芾，“那我们怎么办？我不要你死！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嗳——”赵芾只觉得锁骨被青竹的下巴抵得生痛，却也不叫他放开，反而也搂着他的细腰，轻轻在他微颤的肩背上抚摸着，柔声抚慰道：“你也别难过，人人都想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若是翻翻书就能找到不老之秘诀，只怕世上再无白发之人……反正还有几十年，你又这么厉害，咱们今后就去找那些传说里的地方，什么东海瀛洲，什么蓬莱仙岛，说不定运气好就找到了呢……再不然，咱们便专去些名山大川，有灵气的地方，找些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之类的吃他一肚子，不定就得到成仙了呢……”
　　“可是……万一没找到呢？”青竹松手搭住赵芾的肩膀，撑起身体定定地注视着他。
　　赵芾默然无语，只得垂了眼避开青竹的目光。
　　“你说话呀……”青竹喃喃道，“你什么都知道，一定能有法子的……”
　　“……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呀……”
　　赵芾话音刚落，便看见两滴水珠落了下来，滴在自己青色的衣襟前，晕开两朵深色的水痕。
　　“我不管！”青竹哑着嗓子道，“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
　　赵芾轻轻抹去青竹脸上泪痕，笑道：“我不是正在想办法么，你就这么掉咸水儿，好像我立时就要咽气一样，别哭了，没得给我添堵。”
　　青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低头，将脸贴在赵芾胸前蹭着，道：“我不哭……可你得快些想办法。”
　　赵芾有些无奈，斟酌了一会儿方道：“有些事儿，不是你想就一定能成的，所谓求不得，求了也得不到……更何况，你以前那么多年不也都是独自一人么，这世上那有一个人离了另一个人真的就不能活的——”
　　“就是不能！”青竹埋着头狠狠地说道，“以前那是没遇见你！既然遇见了，就要一直在一起！”
　　赵芾哑然，想了想自己，似乎也并不能像方才说的那么超然，若是此刻青竹突然走了，只留自己在这玉津园里形影相吊，只怕他也会觉得了无生趣，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十二年间那种漠然的心态。想到此处，他也觉得自己那番空洞的言辞没什么意思，心下思忖半晌，道：“既如此，我总有办法让你跟我一道的。”
　　“什么办法？”
　　“我虽不一定能求得长生，你却可以求死。若到了那一刻你真的舍不下我，大不了咱俩死在一块儿也就是了。”
　　青竹细细想了一回，觉着共死虽比不上同生，却又比他一人独活好许多，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以后便只管放心寻找那长生不老的法子，实在找不到，最后便如此这般也算没了烦恼。
　　心中担忧既去，青竹便又快活起来，趴在赵芾怀中，想起方才看的那本奇妙无比的画册，不由浑身燥热，也等不及将它拿出来与赵芾一起参详，心道反正自己也看过了，画里人物的姿态尽在脑中，且先按图索骥与赵芾快活一番，尽兴过后再慢慢参详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