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儿，Lucky呀》吉兰

28、028 董尚

　　董尚就是那个学习不错却又家长最没权没势的孩子，高考落榜之后，家里供不起他再读一年，他本已认命，跟着表叔去了外地打工，意外地遇见了他的同班同学张芳花。
　　其实，他们老家出来的，打工一般都是来B市，遇见同乡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张芳花是他们班学习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实在不该外出打工。

　　“你们家，不供你读大学啊？”董尚是知道张芳花家重男轻女的，她底下还有两个弟弟，被宠得无法无天。
　　“哼，我原以为他们不阻止我读书了，是终于知道读书重要了。结果，他们是指望我考个好分数，好把我的分卖了！”张芳花的高考成绩被他爹卖给了乡里一个局长的女儿。

　　“为什么卖了我的档案！你们哪怕让我去给她替考也行啊！”那天，张芳花的爹突然塞给她一千块钱，她本以为是她要去上大学了，她爹终于想起对她好，结果，这钱是分给她的卖分钱。“你们把我档案卖给了她，我连再考的机会都没了啊！”
　　第二天，张芳花的爹生怕她去找人家麻烦，就让她婶婶连捆带绑地带她离开了家。她甚至有了个新的身份证，胡波。这就是顶了她的那个人。胡家做得很绝，全套的身份都换了。

　　董尚自此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档案是不是被顶了，他虽然学习没有张芳花那么好，但也不错，考完他大致估了分，实在不认为自己会落榜，而且那时候，成绩都是老师通知的。既然他们的班主任帮着操作了张芳花的成绩顶替，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操作了他的成绩？
　　快到过年了，他带着一肚子狐疑被表叔领回了家，就看到家里狼藉一片，他爹正跪在地上哭天抹泪，喊自己没本事，对不起孩子，对不起祖宗。
　　他赶紧上前扶，他爹却跪在地上怎么都不起，“孩子你打我吧！你打我！都是爹没本事！他们看爹怂才欺负你，爹没用！”

　　原来，他的成绩不但被顶了，顶了他成绩的人还光明正大地来了他家里让他爹给补资料，完善对方的档案。
　　董尚看着门口扔着的信封，他捡起来，里面有两万块钱，那时候两万块不少了，可对方就用这两万块理直气壮地买断了他的人生。
　　董尚爹自己没太多文化，却很重视读书，总是念叨着“万般唯有读书高”，文邹邹的话他最熟的就是这一句。怂了半辈子的董尚爹，突然硬起来，死扛着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断了读书的路。
　　他要告那个顶了他孩子档案的人！

　　可C城是个小地方，人情社会，他不仅处处碰壁，村委会更是三番两头找他们家的麻烦。
　　最终，顶替了董尚的人，以董尚爹的死亡证明完善了他的档案——董尚爹夜里跌沟里，摔死了。

　　表叔说怕董尚和他妈也跟着出了事，赶紧带着他们离开了C城。
　　“别想了，不上大学也没什么的，跟着表叔学个技术，也能养得起自己跟你妈！”

　　董尚原想找顶了他的人家拼命，可为了他妈，他老老实实留在了B市打工。

　　“我听说了，节哀。”张芳花还在那个厂子，她想跑，但她婶婶盯得紧。

　　有天午休，张芳花突然慌慌张张来找他：“你表叔！我听我婶婶打电话，你表叔也收了钱的！”
　　“怪不得！我想他是为什么突然转性了。”董尚表叔是个再爱钱不过的人，带出来打工的孩子拿了工资都要抽成孝敬他，可他却从不抽董尚的钱，只说他带着个老母亲不容易，那点钱就留着花吧，原来是早就从别人那儿收了盯梢他的钱！
　　张芳花和董尚一拍即合，趁过年大家都急着订票回乡的时候，他们带着董尚的母亲跑到了遥远的南方沿海城市，开始了新生活。

　　俩人一起什么都做过，没文凭就只能干些没文凭的买卖，摆过摊、卖过小吃，走过太多地方，最后定居在了X市卖菜也不少赚，苦尽甘来，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董尚的母亲却不行了，临走前，他母亲一直拉着他的手道歉：“尚儿啊，妈对不起啊！都是爹妈没本事！我们尚儿啊太辛苦了！”
　　董尚的母亲摸着儿子粗糙的手，快走时，她的精神已经恍惚了，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一会儿笑我们尚儿考上了大学坐办公室啦，风光！一会儿哭都是爹妈没本事，尚儿这辈子受罪了。
　　董尚和张芳花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摆脱了高考顶替的阴影，原来，这阴影从未走远。甚至，他们都不敢把董尚母亲的骨灰送回C城和父亲合葬。

　　接下来的事情，尹一欢和金暄冬就知道个大概了，张芳花没过几年也得了乳腺癌，张芳花看着自己病例上写的胡波，“我这病啊，就是憋屈出来的。”

　　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就出生在了罗马。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公平的游戏规则。
　　高考，是穷人家孩子最公平的机会了。可偏偏有人愣是连它的主意都打。

　　老尹听王健说了今天福利院的变故，怕两个孩子应付不来，特意来接了金暄冬和尹一欢回家。

　　金暄冬一进家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金和塔莎倒是十分高兴地宣布：“儿子，我跟你妈要离婚！你跟你妈！”
　　“什么？”老金不是天天媳妇儿长媳妇儿短的，咋地就突然家庭变故了！
　　“吓一跳吧！”老金大笑，“假离婚！假的！”
　　“为了买房么？咱家还需要折腾这个？而且妈不是俄罗斯国籍么？她外籍买不了吧。”假离婚最常见的理由不就是为了折腾房子么，可他们家，折腾个外籍的房子那税不是更多么？
　　“是为了高考！傻儿子，”老金解释说：“我们打听好政策了，也跟移民中介确认好了，我跟你妈离婚，你分给你妈，然后跟你妈回俄罗斯，我们在俄罗斯的生意还可以作为投资性移民产业，你还未成年，很快就能获得俄罗斯国籍，当然，爹会经常带啾啾去看你们。”
　　“这跟高考有什么关系？”金暄冬敏感地觉得不对。
　　“你知道外籍生的高考有多简单么？录取分数有多优惠么？要不是啾啾要当运动员，这国籍不能动，我就把你跟啾啾都分给你妈了！也是当初你们俩出生的时候我没想明白，当时就应该在俄罗斯生！”
　　“我不！”金暄冬大喊：“我不干！这不公平！你们别离婚，我不换国籍！这样不对！”
　　“什么就不对！爸前一阵不是跟你说么，这样你想上A大也能上！你靠自己你能考上么！”老金也被儿子吼急了，这一通折腾可不简单，要不是为了孩子前途，他愿意跟媳妇儿假离婚啊！
　　“这是作弊，这样不对！”金暄冬梗着脖子。
　　“作弊个屁！那么多人临时把国籍换成什么肯尼亚、巴基斯坦之类的国家呢，你还有一半俄罗斯血统呢怎么就作弊了！那些人连个英语都说不利索，你还能说俄语呢！”
　　“您不能因为别人钻政策空子，就也给我钻！”
　　“钻政策空子怎么了！做生意，要是不会钻空子，不得赔死！”老金真是抽了鸡毛掸子就想揍这死孩子，为他好怎么就不听呢！塔莎赶紧从他手上抢下了鸡毛掸子，她的孩子她知道，孩子今天状态不对。
　　“做生意是做生意，高考……高考不行……高考得公平！”金暄冬哭着冲爹妈吼了这一句就砰地关上门回屋。

　　“这孩子怎么这么气人！”老金把桌上那堆移民文件往地上一摔。
　　“你别动气，咱儿子今天不对劲你没发现？我打电话问问欢欢，他们今天出去遇见事儿了怕是。”

　　塔莎打了电话给尹一欢，尹一欢也正在家哭，还是老尹给塔莎讲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你看，我就说今天遇见事儿了，给他们补课那个老董今天没了，老董高考被人顶替了，你儿子现在怕不是最听不得在高考上动手脚了。”他们家儿子啊打小练体育，本来就对公平这事儿很在意，现在估计心里难受得不行。
　　老金也理解了儿子今天怎么这么轴，但是又有点儿不甘心：“外籍生走的录取通道和普通的高考生就不一样，这不算占人家便宜，抢人家名额啊。”
　　塔莎摇摇头：“过一阵我再问问他，他要是真的不想换国籍，就让他自己考吧。”
　　“考不上咋办，我高考可没考上。”老金真的学习不好，别看他做生意灵光，数学题可做不出来。
　　“考不上就跟程涛那孩子结伴国外读大学去呗！”塔莎倒是不担心，她没有中国人那么在意高考和读大学，这世界上学校多了去了，还非就盯着那几家了？
　　“那他不就不能跟尹家那丫头上一个学校了么，尹家丫头心气也忒高，A大啊，这冬子哪儿考得上啊。”和塔莎觉得金暄冬和尹一欢现在就是小打小闹，将来成不成不一定不同，老金是知道儿子和自己一样在喜欢人上都是死心眼子的，真让儿子去留学，怕不是得隔三岔五飞回来找她。他辛苦赚得钱全都得交给航空公司。
　　“别担心啦，万一他卯足了劲，真能为了爱情考上呢？”
　　“爱情又不是灵丹妙药。还带长智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