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洛阳西（剑网三）》蟠桃金金

3、楚小妹

　　他一进入市集，就学着那些话本故事里的江湖人在酒馆要了一壶黄酒二两牛肉，引来一阵哄笑。

　　“哪里来的小娃娃，还不赶紧回家喝奶去”，众壮汉见他一个身量未长开的少年人，独身一人，还强装大人，纷纷哄笑。

　　宇文卓成天纵奇才，至小在称赞声中长大，从未被否定过。此次出城，第一次接触江湖，就被轻视了，怒气心来正要拍案而起，店小二嘲讽的声音在一侧响起：“这位小客官，本店盖不赊账，请先付银子”！

　　“什么银子，没有”，他觉得对方看他年纪小没见过市面取笑他，拿定主意要装腔作势，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

　　换来全场更大声的哈哈大笑。他自少在白帝城长大，锦衣玉食，不知世事，怎么会知银子为何物。

　　“五花马千金裘，我看你这匹马通体雪白，倒是不赖。没银子，就拿马来换也是一样的”，店小二道。

　　“白日做梦！”竟然打起雪鹰的主意，宇文卓成拍案而起。雪鹰是宇文灭专门派人从西域高价寻来的绝品，天下之大也没有几匹。他自小喂养它长大，感情深厚如同手足。

　　结果自然是被人轰了出去。

　　他初时并不以为然，只道对方欺他年幼，于是绕着镇子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悦来客栈”，投宿入住。那店家见他谈吐不凡，穿着打扮俱是上品，虽然有些脏旧，也难掩眉眼间的贵气，就认定是哪家豪门望族离家出走的年轻公子，见他独身一人，当下就起了歹心，好言好语的伺候他入住了。

　　他更加确定白日间酒馆那些人必定是欺他年幼，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直到夜间，店家在雪鹰的饲料里下来迷药，又偷偷潜入房间偷了帝临剑，还要杀他灭口，他才算是真正认识到人心险恶。幸好他自幼习武，普通虾兵蟹将奈何不了他。但终归防不胜防，几次下来，他索性睡在城外的破庙里，图个清静，也正好躲避宇文灭派来的追兵。

　　最开始打算踏入江湖时，他豪情万丈、意气风发，以为可以行侠仗义。几个月下来，除恶扬善没机会，净是和这些宵小之辈打交道，不禁有些灰心丧气。

　　冬去春来，转眼半年过去了，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这一天，他正躺在破庙的大肚佛里午睡，一阵呜咽的哭泣声将他吵醒。他烦的不行，正打算立刻将这些不请自来的人赶出去，又听见一声打骂，哭声更大了。

　　“你再哭哭啼啼个没完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卖到妓院去！”是一个中年妇人恶狠狠的声音。

　　他放慢脚步，屏气凝神细听，“你乖乖的，我和你阿娘给你买桂花糖吃，如要是再哭，阿娘心烦，阿娘就不给你买糖吃了”。另外一个男子正在轻声哄。

　　“我阿娘不是她，为什么也要叫她阿娘”，小女孩边哭边天真的问，听到桂花糖，哭声渐渐止住了一些。

　　“你阿娘阿爹对你好不好？阿娘就是疼你爱你的人，如果你叫我们阿爹阿娘，我们也疼你爱你。”，那男子继续诱骗。

　　“我想他们了，我叫你阿爹，你会送我去找他们吗？”小女孩问到。

　　“那要看你听不听话了你得听话”，中年女性冷冷的插进来一句。

　　听到这里，宇文卓成对当下对局面有了判断，知道是遇到拐子诱骗拐来的无知女童了。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随手一扔，酒瓶子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什么人？给老子出来”，拐子听见声音，恶狠狠道。

　　宇文卓成慢悠悠的从佛像后面走到前面，他见到一个约莫七八岁左右、身量和宇文画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根本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哪来的短命鬼的扰了雨某的清净”，宇文卓成一直盯着小女孩，完全不用正眼看那对拐子夫妇。

　　“毛还没退净的小鬼，敢挡你爷爷的道”，拐子见他衣衫破烂邋遢又独自一人，只道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恶向胆边生，拔出匕首就刺了过去。

　　见对方短短几句话就动了杀心，宇文卓成心下胆寒，眼神一冷，抬脚踢在拐子肋骨上，顺手将匕首夺走，又在一个回旋踢，那拐子立时就和前面的酒瓶一样，成了那漏风破墙的装饰品，瘫倒在墙沿上直吐血。

　　婆子见状，登时吓得缩在一旁，满脸的惊恐，不住的磕头认错。\"好汉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好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小女孩见婆子对着一个小男孩直呼“好汉”，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宇文卓成心想这小姑娘真是心大，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处境，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他也懒得跟那对夫妻废话，直接干脆道：“赶紧滚”。

　　那婆子如闻大赦，立刻扶起重伤的男人，同时还不忘拽着小女孩。小女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拉住宇文卓成的大腿，哭着喊着“我不跟你走，我不喜欢你们”。

　　婆子脸色一变，立刻谄媚的笑脸堆了上来：“孩子不懂事，瞎胡闹”。

　　宇文卓成冷眼看着，横剑拦住了婆子的去路。“不是你们拐来的？再不滚我连你的腿一起打断！”。

　　拐子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作罢，愤愤去了。

　　他自小被父亲倾注了复国梦，从记事起就不是在练功就是在读书，没有玩乐的机会。白帝城中同龄人也极少，除了宇文画，他也没有其他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了。拐子走后，他看见小姑娘就犯了难。他打算先回大佛肚子里继续睡午觉，睡醒了再说。

　　这半年，他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出去觅食，或偷或抢。就像是故意在和过去划清界，作对似的，过的无比惬意又废柴。过去唯一能让他不舍的，就是宇文画的病情了。

　　那小女孩也很默契，不吵不闹，立刻化身宇文卓成的跟屁虫，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宇文卓成躺下睡觉，她也跟着在旁边躺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手心痒痒的，醒了过来，发现是小女孩在挠他手心。他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对方几分钟，宇文卓成终于打破了沉默，“你饿不饿？”

　　小姑娘点点头，他拿出自己私藏的叫花鸡给她。

　　“谢谢哥哥”，小姑娘席地而做，吃了一口，抬头问他，“哥哥你不吃吗？”

　　“我不饿”，那是我的晚餐，他想。

　　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了，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他再次想。

　　他也靠着她坐下，把视线和她保持在一个高度上，“你怎么认识的那两个拐子？”

　　“有一天晚上城里大家都在放莲花灯，可好看了，很多漂亮的姐姐们都在河边放灯，还有五彩绳，爹娘带我去看。后来爹娘不见了，他们说爹娘和我玩捉迷藏躲起来了，他们帮我也躲起来，等爹娘找到我了就可以回家了”，她边吃边说。

　　“你家在哪？”宇文卓成问道。

　　“我家就在我家那啊”，小姑娘一脸天真。

　　他于是决定换一种问法：“你叫什么名字？”

　　“爹娘叫我楚楚，邻居大娘和小朋友叫我楚小妹”。

　　“那你说的放莲花灯的城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宇文卓成尽量耐心的诱导。

　　“不知道”。

　　“你除了见过莲花灯，还见过别的什么好看的景吗？”宇文卓成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

　　“我们那的牡丹花可好看了，大哥哥，你见过牡丹花吗？”

　　“没有，我长大的地方没有牡丹花。那么你家在洛阳？”，宇文卓成头大，他们现在地处湖南地界，距离洛阳几百公里，这拐子也不知为什么带她走了这么远，看来是见她是个美人坯子，打算放在手里奇货可居，调教几年再高价卖掉。

　　“可惜今年牡丹已经开过了，等明年你来我家玩吧，我带你赏花去”，正说着她转而哭了，“我见不到我爹娘了怎么办？”

　　“别怕，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姑娘哭的更伤心了，鸡腿都不香了。

　　“你相信我，我一定送你回家，你还得请我看牡丹呢。”宇文卓成温柔的擦掉她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