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看长亭晚

13、无名

　　韩琮茫然：“什……什么剑？”

　　阿檀堵住他的嘴，握着簪子重重刺入他大腿，韩琮痛得面目扭曲，却叫也叫不得 ，喉头发出一声闷哼。

　　“我只问一次，”阿檀道，“想好了再说话。”

　　韩琮不敢与她对视，喘息着说道：“好、好！我想起来了，有一把剑……剑上刻着铭文，好像是古物。”

　　阿檀道：“那不是你能拿的东西。剑在什么地方？”

　　“放在藏宝库里，只有我能进。”韩琮飞快道，“开库房的钥匙我随身带着，我可以带你去取！”

　　阿檀看着他，仿佛在判断这话的真假，半晌后她解开韩琮手上的布条，道：“走。”

　　韩琮腿上还插着发簪，行走时牵动伤处，钻心痛意袭来，他咬牙忍下向外走去。出门之后，二人从一条长廊下走过，韩琮突然疾走起来，想趁身后刺客不备大声呼救，熟料还未开口，脚下就被一物缠住踉跄倒地。阿檀扯下他的腰带在他脖上绕了两圈，猛然勒紧，韩琮涨红了脸，却挣脱不得，喉中更是难以发声，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么勒死时，脖颈上的力量却骤然一松，复又勒收紧，再松开，如此反复数次，就在韩琮奄奄一息时，阿檀总算是放了手。

　　阿檀踹了他一脚，道：“别做多余的事，带路。”

　　韩琮死里逃生，浑身哆嗦不停，一瘸一拐向前走，穿过长廊，来到一座院子前，取下钥匙开了门。他走了进去，打开正中那间屋子，摘下挂在墙上的一副字画，手伸进凹槽里扳开机关，机括转动声传来，屋子右边的墙壁上现出入口。

　　韩琮生性多疑，谁都不信，是以藏宝库所在之地未设护卫看守。他一惯自负，在回安横行多年，无人敢与自己为敌，便觉得韩府已固若金汤，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越过重重守卫与弓箭手闯进内宅，没想到竟会栽在今日，咬牙道：“东西……就放在下面。”

　　阿檀冷冷看着他，甩了甩手上腰带。韩琮见状只得先从入口下去，阿檀紧随在后，走过石阶，下到地下藏宝库里。库中墙壁上燃着火把用以照明，堆放在角落的箱子半开着，其中金光闪耀，至于玉器珠宝古玩，更是不计其数。

　　阿檀扫了两眼，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兵器上，刀剑枪斧不一而足，锋利边缘闪烁着寒芒，森寒霸道，绝非出自寻常工匠之手。

　　宝库中央放着一尊金佛，佛像前有一石盒，韩琮低声道：“就是那把剑。”

　　阿檀目光一凝，推开他快步走上前。那剑匣样式古朴，刻着圣兽玄武的纹饰，她打开匣子，里头空无一物。

　　阿檀蓦然回头，看见韩琮奋力爬上石阶的背影，当即从墙上兵器中摘下一把剑追了上去。

　　韩琮个头矮小，身形却异常敏捷，手脚并用攀上石阶，强忍痛意冲向院外，快步向西奔去，行至长廊时高声疾呼，终于惊动了一队在内宅外巡视的护卫。

　　他不敢大意，趁着护卫到来继续向前跑。阿檀飞身跃上长廊，快速追了上去，见有护卫数十人赶来，其中四人已至长廊下，便一剑横扫，瓦片哗啦啦飞下，击中二人。在一人正要挽弓时纵身跃向他所在位置，双脚勾住檐边，无声无息倒吊而下，夺走了他手中弓箭与背上箭袋，继而在高处迅速奔驰，手中连发数箭，射杀赶来支援的护卫们，最后一箭射向远处仓猝逃跑的韩琮。

　　“八爷当心！”

　　刀光闪过，箭矢被一刀斩断，韩琮惊恐道：“引铮，快救救我！有刺客要杀我！”

　　那人挡在韩琮身前，道：“有我在，八爷自当放心。”

　　阿檀眯了眯眼，认出那是今天与叶云棠一同见过的李堂主。李引铮显然也认出了她，当即握紧长刀跃上高处，迅势向阿檀斩下，阿檀后退几步，持剑格挡。他刀法娴熟，武艺不凡，一柄长刀如臂使指，专向阿檀防守薄弱处击去，眼看阿檀只一味后退，再难抵挡，他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快束手就擒！”

　　阿檀却露出嘲讽的神情，剑法一变，转守为攻，剑尖横掠一转，竟越过李引铮刀身，直接刺向他胸膛。李引铮大惊，立刻收刀回防，阿檀出手却比他更快，身形莫测，手中长剑轮转，重重剑影如冷月寒雾，令李引铮应对不暇，只能防守，不敢出手抢攻。

　　“你不是刺客！”李引铮沉声道：“你是谁派来的，赞家还是单家？”

　　阿檀不答，招式再度变换，剑法雄浑刚正，如劈山斩海，势不可挡。她一剑强压下刀身，逼得李引铮不断后退，虎口剧震，几乎握不住刀柄。最后她持剑疾攻向李引铮，衣袖飞扬，道：“我为何不能是刺客？”

　　语声未落，她剑锋向上一挑，一剑划过，斩断李引铮右臂，登时鲜血迸射，长刀也随之脱手旋飞落地，阿檀一掌将他击飞，李引铮惨叫一声，掀飞瓦片，从高处滚了下去。

　　韩琮见势不对，早在阿檀击退李引铮之时便逃走了。只是他腿上有伤，走也走不快。阿檀负剑身后，于屋顶奔跑跳跃，最后在花园湖畔追上了韩琮。

　　她身上白衣被血染得赤红，侧脸也沾上了血迹，如行于暗夜的修罗一般，剑尖直指韩琮胸膛，她垂眸道：“那把剑在何处？”

　　韩琮惊恐万状，一股腥躁气息从他身下传来。阿檀剑尖下移，指着他两腿之间。见韩琮面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阿檀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一笑，语气满怀恶意：“原来你做不成男人，就只能怪到女人头上了。”

　　韩琮倏然一静，仇恨地看着她，低吼道：“闭嘴！你这贱人……啊啊啊！住手，快住手！”

　　阿檀一剑刺向他右肩，讥讽道：“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告诉所有人，韩八爷不但是个天阉，最后还死在了女人手里。”

　　韩琮怒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阿檀道：“剑的下落。”

　　“你千方百计来杀我，”韩琮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为了一把断剑？”

　　阿檀冷声道：“告诉你古墓所在方位，命你盗出此剑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说、我说！”

　　就在此时，阿檀一瞥水面倒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偷袭，马上扔下韩琮朝一旁避去。李引铮不知何时从后方袭来，挥刀斩向阿檀，对韩琮道：“八爷快走！”

　　韩琮闻言拼了命向湖边爬去。阿檀运劲震落李引铮手中长刀，一剑刺进他的胸膛，再拔出剑，推开李引铮。突然听见落水声传来，转头看去，韩琮已经跳进湖水里，向对岸游去。

　　这湖面十分宽广，中间也没有亭台水榭，阿檀望着湖水有些迟疑。韩琮显然熟识水性，没多久就游过了湖，高声叫了起来，呼救声很快引来了前院护卫。

　　人声将近，此时绕路过去杀他已经来不及，阿檀拉开弓，对准韩琮，在护卫到来之前远远朝他射出一箭。她也不去看韩琮是否已死，将身上弓箭扔下，剑拋向湖中，趁着府中家丁还未来后宅搜查，在夜色掩盖之下越墙而出，迅速离开了韩府。

　　她行至河边，到太守府附近时才发现自己满身是血，便在水边洗净。那身白衣自然洗不出原本的颜色，她只得把脸上的血与妆容慢慢抹去，再仔细清洗双手，对着水面看了又看，直到脸上干净如初，她才脱下沾满血的外袍扔进河里。

　　阿檀再度回到太守府，一路避开守卫与巡夜，来到房间里。房中漆黑一片，被她打晕的女人还在躺柜子里没醒来，阿檀换上自己的衣服，点亮灯盏，合上门悄然来到今夜设宴的园外。

　　此刻已是深夜，府中灯火寂寥，与宴之人早已散去，园中寂然无声。阿檀站在碧桃树下，抬头细数那枝上蓓蕾，静静等着叶云棠来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