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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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俞军队只出五万联合北闾军队重创应昊，又以缓兵之计，趁虚而入夺取北闾都城。十年来，大俞几乎没有参与过战事，凭借这一点，祁重座下的谋士开始大肆宣扬，大俞明主，国泰民安。颁布诏令，家有参军者归降赏白银十两，免税三年，引得百姓归顺。
军者铁甲寒衣，为的不过就是家中父老，家中父老尽数归降，停留在外的军队一瞬间人心溃散，纷纷出逃。杀人容易，诛心却难，顾西辞有时也是真的感叹君王心术。
天宝十五年秋，北闾归降，次年三月，后羌王都被破，南北夹击之危被解，祁重班师回朝，留大皇子祁祯守北闾山阳城。
后羌之主北撤入鹰嘴崖，许瑶等人收拾残党继续留驻后羌地界，一面收服归降者，一面向北逼近欲擒羌王。
玄甲营一千余人，可退五万人马，攻之，则势如破竹，守之，则牢不可破。正是一战成名天下知。钟离欣无形之中成了众矢之的，当年五国明争暗斗，却无人敢像祁重那样，发兵直取里国，如今这只凤凰一鸣惊人，竟让天下欲取之。
顾西辞以为怕途中遭遇不测，祁重即便再想钟离欣归国，也只能静待大军归来之日。但出人意料的是，大军驻扎不过半月，祁重就派遣骑兵来迎。
“这么着急，别是急着托孤吧？”顾西辞暗想。
白回在旁蹙着双眉也斟酌道：“陛下此举，怕是龙体欠安。”
“那又怎样？”许瑶转着毛笔，心思显然不在奏表上了。
“只怕陛下托孤之前，会清除逆党。”
顾西辞看着许瑶面色渐渐凝重，不仅怀念起以前那个才思敏捷的表哥，怎么自从有了白回，许瑶那个脑子就像是供起来了。
“顾子隐，你先出去。”许瑶发了话。
顾西辞心道：“防着我这一点，倒是挺机警。”
在帐外无聊的转来转去，顾西辞决定去偷听，这边刚想付诸行动，军营外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钟离先生遇袭！”
来人头发散乱，脸上还有血迹，可见状况十万火急。
许瑶从军帐里冲出来，看见使者，却怀着另一种心思看了白回一眼，意思很明显，“救还是不救？”
白回轻轻点头，“顾西辞你去，务必把人活着送回平都。”
顾西辞闻言也吃了一惊，和许瑶一个表情。可随即就明白了白回的用意，反正都是许瑶下令派兵相救，都是送个人情，不如让顾家人去，光明正大奉命行事。
向南奔走约莫八十里，顾西辞才看到倒地的士兵，看血迹和尸体倒向，钟离欣他们应该是朝东边的山林里撤了。
“走。”
顾西辞双腿一夹策马前行，树木越发茂密，没走多久众人纷纷弃马步行。顾西辞也翻身下马，拍拍焦躁不安的黑风，“你慢慢走，能追上我的。”
随即在林间穿梭着找寻钟离欣的身影，此番若是把活着的钟离欣带回去，或许能消除陛下些许猜忌，若是钟离欣死了，顾家必反。
但，顾西辞却说不上来，更偏向哪种结果。
走了一会，远处隐隐传来兵戈之声，顾西辞猫着腰前进，挥手示意属下躲起来。钟离欣只剩两个侍卫，已经被逼到山顶，退无可退。而包围他们的人却有十来个。应昊这次的刺杀真是下了血本了。
“钟离先生，归降不杀。”
顾西辞倒是很希望钟离欣能归降，那样祁重只能倚重顾家，只要还有价值，他们的家就能保全了。
可钟离欣却狠厉了一双凤目，斩钉截铁，“不降。”
顾西辞再次伸手示意属下包抄，兵刃相接，火花四射。顾西辞蹲在原地伺机而动，准备把人偷出来，但无奈对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人一过去就被杀了小半。顾西辞只能提刀而上，预备杀出一条血路，把人抢出来，但对方眼疾手快，根本没给他当漏网之鱼的机会，一剑刺过来。
顾西辞侧身躲过，就看见一道剑光直奔钟离欣而去，顾西辞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已经过去替钟离欣挡了那一剑，剧痛之下，被钟离欣一拽，二人双双坠崖。
老子来救你，你还要拉着我垫背。这是顾西辞没来得及问出来的话。
再次睁眼，就见钟离欣散着乌发坐在他对面，捣弄着什么东西。在清醒一些，顾西辞就完全睁开了眼睛，这个人和十年前那个人真的好像。
顾西辞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衣服滑到腰际，一阵山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你…”
刚一开口就被钟离欣打断，“掉水里了，我给你烤衣服而已。”
“你…”
钟离欣再次猜到他要说的话，“我知道这下面是水，才拉你的。”
白回说的没错，这个人远不如看上去那般不谙世事。向东侧逃跑，估计也是事先计划好的。
“上药吧。”钟离欣敞着怀里面只有一条亵裤，就往顾西辞这边来。这倒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个人披头散发的时候，实在太像颇具英气的女人。
顾西辞抗拒了一下，“我自己来。”
“三公子怎么脸红了？”钟离欣粉面含笑，说不出的温柔，和刚刚崖上的时候判若两人。
顾西辞瞪大眼，“我才没有。”
“在下貌美倾城，仰慕者有男有女，三公子不必局促。”
顾西辞对他怒目而视，却在这人的表情中知道，自己被逗弄了。
“先生貌美，今共处一室，可想做些风花雪月之事？”
钟离欣只是想噎他一句，却被反将一军，不禁有些想笑，在这礼教之下，难得遇见这么厚脸皮的人了。
“三公子玩笑了。”
顾西辞抓住时机，“先生为什么认为我不会和你风花雪月？”
“强臣与权臣不能有关联。”对于这样的试探，钟离欣显得异常坦荡。
顾西辞悻悻的摸着鼻尖，“朝野上下都说你不懂权谋。”
“什么都不懂早不知死了多少回。”钟离欣从外袍上撕下布条，又添了一句，“什么都懂也
未必是好事。”这话意有所指，顾西辞不禁看他一眼。
再上药的时候，顾西辞没有反抗，任他把石头上捣碎的药草糊满肩头。没过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声嘶鸣，顾西辞眼尖，立马看到了自己的爱马黑风，连忙套好衣服，一手提刀，一手把钟离欣抱到马上。
策马西行，身后的冷箭破风而来，在耳边呼啸而过，黑风左右横跳，躲开攻击，破风而行。
钟离欣不动声色的收起玉箫内的利刃，为稳住身形，环住顾西辞的腰。
“这里还是后羌地界，我们还是别去驿站了。”顾西辞把他扶下马，牵着黑风进了破庙。
月光惨白打在罗刹脸上，说不出的可怖。顾西辞当年从军，第一次住在这样的地方的时候，也曾一整夜都把脑袋埋在二哥肩头。所以，看见钟离欣不肯进来，就以为他是害怕，点了火才叫他，“进来吧。”
钟离欣忍着脏污之气，踏了进去，一进门就踢翻一个东西，啪嗒的声响把两人吓了一跳。顾西辞借着火光细看，是个破碗。乱世之中，百姓连米糠尚且不敢抛弃，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还能用的碗。更重要的是，这碗里还有水，泛着黄白，“米汤？”
“出来！”顾西辞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吓得钟离欣惶然环顾四周。
不出一刻，神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竟出来十来个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
“军爷，我们都是种地的老实人，不是兵啊！”有胆大的还敢辩解一句，其余人都快匍匐在地，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都哆哆嗦嗦的。
顾西辞看看身上的甲胄，无奈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借住一晚，你们快起来吧。”
他们二人坐在东侧，那十来个人就都像是避瘟神一样，挤在西侧。
“你说，是不是你长得太吓人了？”
“你长得才吓人？”顾西辞想也不想就驳唇相击。
说完之后就见钟离欣坦坦荡荡接受他的审视，那表情像是在反问：“我长得吓人？”
和这个平都第一美男子没有话说，顾西辞愤愤的别过脸去。这一扭头就瞥见神像后似乎有一口锅，“你们有吃的？”
那些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为难之色，顾西辞摸摸身上，没有带钱。刚想拉下面子问问钟离欣，对方就把荷包送到了他眼前。
还不算太坏，顾西辞想着掏出三枚碎银子隔空扔过去，“我们买你们的。”
那些人还是有些不情愿，只是这一次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一个男人。那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终究还是后走到神像后，给他们端了两碗出来。
顾西辞刚要吃，就被钟离欣按住手腕，白皙的骨节如同白玉一般，却有着不可违抗的力量，
“干什么？”
“他们怎么会有肉？”
顾西辞抽刀站起，直指那个男人，凌厉目光如同鹰隼，“劫道的？”
那男人被吓瘫在地，急的咿咿呀呀说不清楚，只顾着摇头。就在这时，人群后窜出来一个小男孩，抱住刀刃大哭，“这是我娘的肉！”
啪一声，钟离欣手里的碗掉落在地，那油花是明晃晃的弯月形状。
“猪羊床上坐，六亲锅里煮，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钟离欣轻吟出声，如同神佛悲音。
难民在这首儿歌中找到了宣泄的时机，一个个相扶悲鸣，苍生难。
“你说，我们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天下一统，明治维新？为了还天下太平？还百姓安宁？可这个过程中所牺牲掉的性命要置于何地？钟离欣的目光看向门外远处，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九州共主薨逝，天下分崩离析。
年幼的他跟随云崖先生逃离王宫，逃离太子的身份，逃离黎民百姓的责任。这一逃就是三百年光阴。这三百年，他把百姓置于战乱之中，他将九州陷入无边战火。如今，出了山，这天下再次成了他的责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